侍人在前引路,態度十分恭敬,唯恐哪裡做得不對,引來這位側夫人不愉。將其表現看在眼裡,原桃一路不語,心中有所思量。
一行人穿過帶著木香味的遊廊,來到一座精美的殿閣前。
殿門大敞,十名侍人婢女立在石階兩側,見到原桃齊齊行禮。
殿內仔細清掃,精心布置,找不出半點前主人的痕跡。
原桃特地詢問侍人,方知這處寢宮原屬大梁氏,是歷代人王寵妃的居處,還曾出過兩任繼後,象征意義非凡。
想到安排她在此的用意,原桃抿了抿嘴角,很快壓下情緒,不露任何端倪。邁步走入殿內,命婢女將帶來的箱籠收入庫房,妥善進行安置。
這處宮殿足夠大,正殿旁有兩座偏殿,偏殿之下有數間廂房,住下四五人綽綽有余。媵妾卻沒住在該處,而是安排在另一座寢殿。同原桃一牆之隔,牆上開有月亮門,往來見面極為方便。
原桃問過婢女,表面不作置喙,心中卻道:還真是煞費苦心。
婢女忙著打開庫房,詳細對照簿冊,將帶來的箱籠逐一歸置。因東西實在太多,幾個人忙足兩個時辰,仍有大批箱籠堆在院裡。
庫房面積有限,靠牆堆滿,超過三分之一的箱子依舊裝不進去。
大梁氏出身東梁,嫁妝十分可觀,超過宮內眾人,僅次於王后。原桃比她多出一倍,加上郅玄隔三差五送來的奇珍異寶,原有的庫房根本裝不下。
實在沒辦法,婢女帶人清出幾間廂房,充做臨時庫房,用來容納剩下的箱籠。
兩名侍人合力抬起一隻木箱,因箱內裝得太滿,箱蓋翹起,透出耀眼的珠光。
抬箱子的侍人不以為奇,示意一旁的侍人幫忙,將箱蓋重新壓上。
指揮的婢女習以為常,嫌侍人動作太慢,索性擼起袖子親自上陣,彎腰扛起木箱,三下五除二,輕輕松松將院中清空。
王宮中的侍人婢女大開眼界,一個個目瞪口呆,如置身夢境。
中都城匯聚天下財富,西贐南琛,四方來朝。諸侯進獻常年不斷,隨珠和璧,百寶萬貨俱不稀奇。
侍人婢女常在宮內,自以為見多識廣,覽盡稀世之寶。不承想原桃的嫁妝如此豐厚,讓他們的自以為是成為笑話。
常聽說西原侯豪富,天下無人可及。未親眼見證,多以為傳言不實,有誇大的成分。如今僅是原氏女,西原侯妹,展現出的財富就令人怎舌。可見王宮眾人眼光局限,實令人貽笑大方。
待庫房門關閉,重新掛鎖,侍人婢女方才回神。
不是他們承受能力太差,實在是眼前的一切超出常識,衝擊性實在太大。哪怕有心理準備,一時半刻也難以回轉。
冰山一角就如此震撼,可見之前的想法是何等愚蠢。
想到原桃的諸多傳聞,思及被派遣來的目的,眾人不由得寒毛卓豎,繃緊了神經。
全部箱籠收入庫房,時間已過午後。
殿外有侍人求見,為原桃送上膳食。
遵照禮儀,王宮一日兩餐,分為朝食和幕食。氏族多循此例,大小諸侯也不例外。
唯獨郅玄打破常規,改成一日三餐。西原國氏族紛紛仿效,國人庶人跟隨氏族腳步,逐漸改變飲食習慣。
事情傳入各國,國君氏族很是羨慕,卻無法效仿。不是他們言行刻板,墨守成規不願改變,實在是沒有條件。
糧產不豐是現實問題,絕大多數諸侯國必須面對。
誰都知道兩頓吃不飽,一天三頓更好,奈何現實不允許,事情只能擱置。
國君氏族倒是有條件,卻沒人敢仿效郅玄。國內的糧食產量跟不上,他們吃三頓,國人庶人只能吃兩端,明擺著激化矛盾。矛盾積累到一定程度,勢必出現民亂,淪落到庸侯的下場。
對此,郅玄深表同情,但不會平白送出糧食。
升米恩鬥米仇,太容易獲取的東西不會被珍惜。糧食送過去,饋贈者未必得到感激,更可能培養出一批白眼狼。
說他揣測人心也好,斤斤計較也罷,總之,郅玄打定主意,絕不會做世人眼中的冤大頭。
不過問題總要解決,諸侯會盟是一個契機。
郅玄早有想法,分割中都城的權柄僅是手段,他的目的是調動天下諸侯的力量,不斷向外開拓,盡可能獲取更多地盤和勞動力。囫圇吞棗也沒關系,先把地盤攥到手裡,其後再慢慢消化。
地盤多了還愁沒有田地?
田地和勞動力有了還愁缺少糧食?
目前的條件不適合改朝換代,勉強靠武力統一也不牢靠,稍有不慎就是一個短命王朝。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郅玄乾脆給諸侯開窗,帶領眾人開拓眼界。
有趙顥和西原國氏族為先例,效果定然不會差。在戰車上多掛幾節,打出中原的旗幟,以氏族的秉性,凡目光所及必要鯨吞蠶食。
考慮到今後的擴張,中都城必須存在,在相當長的時間內不能倒。
諸侯外出撻伐,人王的象征意義十分重要。
天下共主存在中原,掛著君臣的虛名,能以禮儀約束氏族,最大程度避免內部爭端,讓各國軍隊一致向外。
換成大一統的封建王朝,窮兵黷武很可能致命。
分封政治恰好解決問題。
一國撐不住,可以找姻親和盟友兜底,緩過氣來還能繼續。嫡支撒歡太過,旁支可以頂上。旁支不行還有別支。總之,不必擔心一家玩死自己,後續無人接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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