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虎和羊皓早有準備,見郅玄這般客氣,也是投桃報李,提出三個人選,表明隻擇一人,另一個空缺他們不插手,由國君直接選定。
君臣之間達成默契,彼此都很滿意。
粟虎和羊皓推舉宣氏,名氏和嘉氏。
三家都是西原國老牌氏族,自封國起就已遷來,跟隨歷代國君南征北戰,居功至偉。最鼎盛時,同滅族的密氏不相上下。
數百年間,三家偶有起落,家族根基從未損毀,算得上樹大根深。先君時,三家不被重用,加上嫡支不豐,族中子弟凋零,又被密氏排擠,才在朝堂上不顯。
即使被打壓針對,三家也沒像牛氏一樣徹底沒落。
在密氏鼎盛的數年間,三家夠不上卿位,仍牢牢佔據上大夫官職,從未徹底失去話語權。加上彼此聯姻,守望相助,也讓密氏投鼠忌器,心中忌憚卻不好動手。抓不住把柄的情況下,不好下死手,從未讓他們傷筋動骨。
聽完粟虎和羊皓的講述,郅玄對三家有所了解,決定歸國後分別召見三位家主,其後再做出決定。
事情若成,無論三人中的哪一個登上卿位,都標志著一股新勢力在朝堂上崛起,能同四卿分庭抗禮。
郅玄看向粟虎,又掃一眼羊皓,莫非他們不擔心?
看出郅玄的心思,粟虎和羊皓坦然一笑,毫不避諱道:“不強豈能為卿,屍位素餐者不配立足朝堂。”
言下之意,能幹才好,越強越好。
他們不擔心有人分權,隻擔心提拔上來的人能力不足,無法和自己站到同一水平線。做不到這一點,他們還如何跟隨國君開疆拓土,進一步擴大西原國版圖,為家族獲取更多利益。
西原國尚武,舉國上下以強者為尊,氏族更是如此。
他們不排斥暴君,卻會蔑視無能懦弱的國君。同樣的,只有足夠強,才能和自己並立朝堂,才配成為盟友和對手。
正如虎豹不會和羊群為伍,後者數量再多無法為伴,只能淪為獵物。
氏族們讓出一個卿位,郅玄卻有些犯難。
他的年齡和資歷是硬傷,從郅地帶來的心腹也是一樣。無論洛弓、句炎、紀高還是丁豹,個人能力出類拔萃,朝堂資歷卻是短板,身後的家族也差上許多,都不及粟虎羊皓提出的人選。
只是短板歸短板,無論如何,郅玄不會將這個卿位拱手讓出。
資歷不足沒關系,家族不顯也無妨,有他這個國君做靠山,不能上也要上,大不了強上,必須牢牢佔住這個位置。
粟虎和羊皓離開後,郅玄展開絹布,依次寫下四人的名字。
按照官職,句炎投靠他時就是中大夫,在幾人中居首。
比家世,句炎不是最優,反而是紀高更為出眾。可惜他不是家主,出於嫡脈卻是幼子,優勢頓時減弱。
同樣的問題也出現在丁豹和洛弓身上。
丁豹尤甚,他甚至不是嫡支而是旁支,否則也不會被朝堂邊緣化,當初被打發去郅地。
洛弓的情況比較特殊。他是梁夫人留給郅玄的人手,忠誠不必提,政務和軍務能力超群,滿是刺頭的涼地都被治理得服服帖帖,足見其手段卓絕。但和丁豹一樣,樣樣不缺,唯缺一個強有力的家族。
沉吟許久,郅玄提筆圈出句炎和洛弓兩人。
他需要一個圓融通達的紐帶,還是一柄森冷飲血的利刃?
放下筆,郅玄托著下巴,手指一下接一下輕點,最終停在洛弓的名字上,目光低垂,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進入冬季,邊地氣溫陡降。
涼地接近草原,終日雪虐風饕,滴水成冰。數場大雪之後,道路被封,百獸不見蹤跡,城池村落被雪覆蓋,天地間一片銀白。
寒冬臘月,天凝地閉,觸目所及,盡是白茫茫一片。沒有明確的地標,最老練的向導也會在風雪中迷路。
惡劣天氣無法出門,好戰的涼地人困在家中,全家老小無所事事,圍坐在火炕上,望著窗外飛雪,心心念念有戎部自投羅網。
“沒吃的,總該有膽大的南下吧?”
可惜戎人寧願啃雪也不敢侵擾邊境。
餓肚子未必會死,遇到凶殘的涼地人斷無生路。只要不是腦袋被石頭砸過,都知知道該如何選擇。
退一萬步,實在活不下去,去草原新城當奴隸也好過被涼地人砍。血的教訓擺在眼前,他們是不如中原人聰明,但也不是徹頭徹尾的傻子。
日複一日,戎人沒有出現,卻有飛騎出現在涼地。
飛騎馳入城內,身上攜帶國君旨意。
事情不湊巧,洛弓早一步冒雪出城,在甲士的護衛下前往工坊,驗收新鑄造的箭矢,準備呈送國君。
騎兵一路頂風冒雪,下馬時手腳冰冷,裹著兩層皮襖也抵不住邊地的寒風。
家令命人準備熱湯,親自接待來人。同時安排家仆送信,請洛弓盡快回城。
“君上命人傳旨,請家主速歸。”
家仆領命而去,全身包裹嚴實,策馬飛馳出城。
騎兵走進溫暖的室內,冰冷的手腳逐漸緩和,手指和腳趾上的凍瘡開始發癢。拇指和食指上的最為嚴重,因被抓破,創口已經流血化膿。
見狀,家令親自送來藥膏。
藥膏呈草綠色,由涼地的醫配置,對治療凍瘡十分有效。只是藥效十分霸道,塗抹時會引起刺痛。直接塗在創口上,酸爽感更是無與倫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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