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該起身了。”
祭祀隔日進行,今天諸侯不出營,正方便郅玄行事。
知曉郅玄的計劃,趙顥才會夜間過營。醋味的確不小,更多是為了避人耳目,和郅玄共商會盟安排。
兩人秉燭夜談,直到天明方才歇息。
兩人都習慣晚睡,遇到政務軍務緊急甚至能兩三日不合眼。奈何今時不同往日,剛剛經歷一場祭祀,趙顥不覺如何,依舊體力充沛,郅玄卻有些撐不住了。
侍人在帳外喚起,聲音傳入耳中,郅玄能聽清每一個字,偏偏無法睜開雙眼,遑論是和趙顥同時起身。
他的意識是清醒的,理智也告訴他今天是難得的機會,越早聯絡諸侯越能順利行事。無奈身體的狀況不允許,現實的發展和設想背道而馳。
郅玄想要坐起身,手腳卻不聽使喚。趙顥只能將他拉起來,任由他靠在肩上,直至完全清醒,能自己離開床榻。
整個過程中,侍人眼觀鼻鼻觀心,權當什麽都看不到。
然而沉默歸沉默,七八個大活人站在帳篷裡,郅玄想忽略都難。
在趙顥面前,郅玄可以任性,偶爾還會不顧氏族規矩,怎麽舒服怎麽來。當著這些侍人他卻不能這樣做。
總而言之,國君的顏面很重要。堂堂一國之君竟然賴床,實在不像話。
哪怕侍人守口如瓶,嘴巴緊得堪比蚌殼,郅玄依舊過不去心中那道坎。別看他動輒叫囂要為昏君,真正事到臨頭,壓根邁不出半步,輕易不會踩到界限。
“水。”
郅玄強迫自己起身,神智逐漸清醒,頭卻開始疼。像是被包裹著綢布的木頭敲擊,一陣接著一陣,除了難熬更覺心煩。
靠在趙顥肩上,郅玄用力捏了捏額角。片刻後,痛感稍有減輕,他才緩慢抬起頭,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君侯不適?”
白皙的手指覆上郅玄額角,輕輕按壓。指尖的涼意劃過皮膚,心中的煩躁似被凍結,瞬間一掃而空。頭疼也短暫消失,出人意料地有效。
郅玄長出一口氣,表情開始放松。對上一雙漆黑的眸子,能清晰捕捉到眼底的擔憂。
“無礙,夜間睡得遲,略有些頭疼,很快會好。”郅玄覆上趙顥手背,輕輕握住落在額上的手指。隨著他的動作,長袍袖擺滑落,堆在手肘處,現出一截稍顯清瘦的腕子。腕子內側有兩枚紅印,是趙顥昨夜所留。
商討正事要緊,該有的安撫不能少。
為讓美人不醋,郅玄付出極大代價。道是以身飼虎有些誇張,但就激烈程度而言,實在不差多少。
郅玄的話沒有真正安慰趙顥,反而讓後者更加擔心。若非了解郅玄的性格,深知他決心已下,非到萬不得已不會改變,趙顥甚至想勸郅玄暫緩計劃。
祭祀還有八場,各國國君尚要在中都城停留一段時間,何必急在一時。
“君侯……”
“放心,我真的無礙。”
趙顥了解郅玄,郅玄也同樣熟悉趙顥。在對方的話沒說完之前,郅玄就出聲攔住,同時搖了搖頭,表明自己身體無恙,不需要太過擔憂。
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天下諸侯為人王葬禮齊聚,看似時間充裕,郅玄卻不敢有半點疏忽。
誰能保證中途不出差錯,不會橫生枝節,遇到突發事件。
郅玄習慣未雨綢繆,既然定下計劃,必然要嚴格執行。又不是真正生病起不了身,僅僅是疲憊頭疼,忍一忍就好了。
見無法說服郅玄,趙顥也不再浪費口舌,但他堅持留在郅玄營內,並言一旦情況加重,郅玄必須休息。
“好。”美人一番好意,郅玄自然不會拒絕。
兩人起得有些晚,郅玄不想再拖延,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更衣,命人送來早膳。
人王葬禮期間,各國國君身在中都城,每日膳食有嚴格規定,必須遵照禮製。食物的種類不提,烹飪方法都有嚴格要求,由宮內送來具體條目。
郅玄習慣熟食,對生食提不起任何興趣。受他影響,趙顥也開始摒棄生食。桌上的幾碗生醬和醃肉,兩人一筷也沒有動,用肉湯搭配粟飯填飽肚子了事。
郅玄和趙顥不滿意膳食,廚同樣不滿。
十八般武藝在身,卻樣樣不得發揮,要給國君送生醬和生醃肉!
不提味道如何,生水不能飲,生肉盡量少食,在西原國老小皆知。如今礙於禮製,偏要擺上國君餐桌,如何不令人憤懣。
廚越想越氣,越想越怒,看到原封不動的生醬和生醃肉,認定國君受到委屈,菜刀舞得虎虎生風,猛然剁下,險些劈碎案板。看到宮內送來的膳食條目,更是連連運氣,仿佛有深仇大恨。
餐桌上突然多起生食,郅玄和趙顥不喜,廚很是火光,西原國眾人也很不習慣,對著生醬不願下筷,寧肯搭配醬菜扒飯,也不吃一塊生肉。
相鄰營地中,北安國眾人了解西原國作風,不覺得有任何奇怪。換成是他們,每日熱騰騰的飯菜換成生食,同樣也會不適應。
趙顥帶來中都城的多為舊部。營內上下同郅玄麾下接觸頻繁,有些人還曾駐扎草原,飲食習慣也向對方靠攏。這就導致了生醬和生肉送上桌,他們一樣不願意動筷,甚至有些嫌棄。
東梁國眾人知曉情況,心中感到費解,不由得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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