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梁侯審時度勢,決定跟上郅玄步伐。
沒有提前通氣,梁霸猜不透郅玄目的,唯一知道的是三大諸侯聯合,百分百不可能吃虧。既然如此還猶豫什麽,立即跟上,保持步調一致。
四大諸侯來去如風,走得異常瀟灑。留在宮內的諸侯傻眼,尚未入宮的諸侯愕然。
一邊是王宮旨意,一邊是實力最強的四人,他們該如何選擇?
是奉旨行動還是以強者為尊?
認真考量之後,國君們不約而同選擇後者,紛紛向太子淮請辭。有的還裝一裝樣子,好歹找些借口;有些連借口都不找,直言隨四大諸侯出宮,準備往營地安頓。
國君們口口聲聲四大諸侯住帳篷,他們住王宮不合適。更深層次的理由,眾人沒有宣之於口,也沒必要說明。於滿臉苦笑的太子淮而言,實是一清二楚、
王族衰弱是不爭的事實。
日前驅逐氏族,王族私兵有崛起跡象,但誰也無法斷言,這種強勢會否曇花一現。何況在諸侯強軍面前,王族私兵聯合起來也是不堪一擊,戰場相遇必遭碾壓。
現實擺在眼前,各國國君會選哪一邊站隊,不言而喻。
諸侯之間存在矛盾,邊境摩擦不鮮見,有時還會爆發大規模戰爭。一旦遇上中都城,諸侯的利益又會保持一致。
人王強勢時,以天下共主之名,大諸侯國也不敢造次。
中都城衰弱,和諸侯國之間強弱失衡,發生眼前的局面就不足為奇。
隨著國君們離開,王宮一角變得空空蕩蕩。比起數日來的熱鬧,愈發顯出幾分蒼涼。
殿門洞開,太子淮在門前站了許久,雙手負在背後,長袖遮擋下,拳頭攥緊,手背鼓起青筋。
某一刻,胸中的火突然熄滅,力氣消散,人變得疲憊不堪。
想到方才的一幕幕,太子淮忽覺意興闌珊,無意繼續留在此處,準備返回太子府。
距離宮門不到五步,忽有侍人從身後追來,望見太子淮的背影,急匆匆道:“殿下,王后有請!”
太子淮腳步一頓,遲疑片刻,打消之前的計劃,隨侍人去見王后。
在他離開後,半開的宮門重新合攏。
一聲鈍響,冷清的王宮,喧鬧的城內,被隔絕成為兩個世界。
國君們出宮後,駕車直奔氏族坊。
彼時,因郅玄四人入坊,宗人忙前忙後,熱出一身大汗,唯恐哪裡做得不夠周全。
郅玄同趙顥商議,又爭取北安侯意見,順帶問了梁霸幾句,決定在氏族坊中心扎營,四座營盤建在一起。
不需要通知,原本駐扎此處的諸侯國隊伍麻溜搬走,前所未見的乾脆利落,讓宗人看得冒火,暗中咬牙切齒。
這僅僅是開胃菜。
四座大營落成,各國國君無需商量,以四座營盤為中心,東西南北為軸,分區進行扎營。
期間發生爭執,無需宗人調和,四大諸侯派人來問一句,矛盾立即無影無蹤。
前一刻還吹胡子瞪眼的國君和卿大夫,馬上手拉手肩並肩,你我我好大家好,如親兄弟一般。
這一幕絕非個例,隨時隨地都在發生。
目睹此類場景,宗人瞠目結舌,啞口無言。震驚之後怒發衝冠,很想衝上去暴吼一聲:既然能內部解決,幹嘛三番五次找他麻煩?柿子撿軟的捏不算,還要一捏再捏,捏扁為止?!
無視宗人的咆哮,國君們全都忙著扎營。
有四大諸侯壓在頭頂,誰敢拖延時間找麻煩,惹來四人中任何一人的側目,不小心牽連到他人,必將被群起而攻之。
想找事別挑現在,敢讓大家不痛快,就是被群毆的下場。
在宗人的見證之下,一座座營地拔地而起。
以四大諸侯的營地為中心,四面營盤呈扇形輻射。
從上空俯瞰,四個方向的營盤連接在一起,如大小不同的圓環,一環套著一環,和軍營有異曲同工之妙。
先到的諸侯國佔盡便宜,同四大諸侯的距離接近,入營拜訪十分便利。後到的諸侯錯失良機,滿心憤懣偏又不能發作。
讓宗人頭疼不已的問題,一夕之間宣告解決,輕輕松松,沒遇到丁點阻礙。
歸根結底,實力決定一切。
各國國君和卿大夫敢找宗人麻煩,敢對著太子淮虛情假意,換成四大諸侯中的任何一位,敢當面蹦高,百分百會被一巴掌拍死。
最麻煩的事情解決,無需再整日頭疼,宗人本該滿心歡喜。可想到解決麻煩的源頭,望向夜色中沉寂的王宮,宗人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強勢的諸侯國,衰弱的王族。
隱患凸顯,矛盾愈發尖銳。
葬禮之後,中都城該何去何從?
宗人離開後,各國卒伍開始輪班巡邏。
營外立起成排柵欄,柵欄後點燃篝火,扎下火把。火光籠罩處,任何刺探都無所遁形。
氏族坊中心處,四座大營燈火通明。
西原國大帳內,郅玄除下袞服冕冠,換上一身玄色長袍,發以玉簪半束。因剛剛沐浴過,發尾半乾,覆在背後,尚有水珠滾落。
侍人撥亮青銅燈,郅玄坐在案後,正準備鋪開竹簡。
帳外忽有人報,東梁侯來訪。
“東梁侯?”郅玄挑眉,想起之前梁霸的欲言又止,隱約猜出對方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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