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大夫們無法,只能去見趙顥。
趙顥又能如何,他也沒辦法。因為遲遲沒有接到郅玄回信,他的鬱悶更多,周身仿佛縈繞大團黑氣,徹徹底底的凶神降世。
主將殺氣四溢,兵卒煞氣堆積。
萬人軍隊沉默前進,黑雲罩頂,低氣壓如有實質。
如此一來,更坐實關於軍隊的傳聞。
結果導致南幽氏族跑得更快,別說人影,連根毛都瞧不著。
南幽氏族跑得越快,大軍越是鬱悶。大軍越是鬱悶,周身煞氣越盛,促使南幽氏族逃得更快。惡性循環之下,連南蠻人都被傳聞嚇到,不再想著佔便宜,連夜收拾起營地,跟著南幽氏族一起跑。
雙方存在宿怨,在逃跑時,心照不宣避開對方。
南幽人的目的地是南都城,南蠻人大多藏進密林或者是逃往海邊。一些部落甚至準備好木船,萬一陸地上不安全,馬上去海上躲避幾日。
這種情況下,大軍別說斬獲戰功,敵人都要翻山越嶺去找。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敢於抵抗的猛士,將兵的激動之情不難理解。不少人還揉了揉眼睛,確定眼前不是幻覺,興奮和喜悅溢於言表。
高興歸高興,趙顥沒有魯莽行事。
觀察過城池座落的位置,大致推斷出城內布局,趙顥沒有發起強攻,而是命人推出拋石器和攻城弩,先對城內進行震懾,再命甲士登城。
拋石器和攻城弩都是從郅玄手中購得,軍中常備幾十名匠人,專門負責看守和維護攻城器械。
依照國戰經驗,這樣的戰法中規中矩,打擊力度略大一些,卻沒超出太過。趙顥軍中沒有樓車和攻城錘,相比之下,這兩種才是跨時代的大殺器。
萬萬沒想到的是,看上去精銳的守軍竟連這點打擊都承受不住。
僅僅半日時間,準備的巨石和木樁剩下一大半,火攻根本沒有上場的機會,守軍先一步發生混亂,舉起刀子互砍。造成的破壞不亞於營嘯,將城頭的布置全部打亂。兩面城牆更是清空,除了殘破的武器,一個人影都不剩。
潰逃的守軍又在城內掀起混亂。
由於氏族決心抵抗,提前將城門封堵,城民大多數沒有離開。
面對襲來的大軍,眾人很是惴惴不安,情緒時刻緊繃。
部分巨石越過城牆,落入城內砸毀房屋,造成死傷。好在數量不多,城民尚能咬牙支撐,堅持最後一絲希望。不想守軍突然潰逃,甚至沒等到北安國大軍攻城,先一步發生混亂,爭相衝下城頭。
此情此景,無異於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城民陷入絕望,在絕望之下,行為再不受控制。
聽到家臣稟報,氏族親自駕車趕來,發現城內起火,各坊坊門大開,國人、庶人乃至奴隸都衝到街上,哭喊聲、叫罵聲和哀嚎聲交織在一起,一片兵荒馬亂。還有人趁哄打劫,使混亂進一步加劇。
巨石的呼嘯聲已經停下,城外大軍也沒有發起進攻,人群仍是惶恐不安,始終無法冷靜下來。
在不安驅使下,人群衝向城門,不顧氏族的怒叱和甲士攔截,移開門前障礙,合力推開城門,潮水般湧了出去。
事情發生得太快,城外大軍也未能料到。
看見衝出城的人潮,城外的兵卒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看向甲長。
這是什麽情況?
打還是不打,追還是不追?
假如逃出來的是甲士和卒伍,自然不用猶豫,衝上去揮刀就是。問題在於大部分是城民,從穿著打扮可以看出,很多都是普通百姓。
兩國交鋒,非特殊情況不得屠城。
人口十分重要,甚至超過土地。
土地沒了可以搶回來,搶不回來還能另行開拓。人口不一樣,殺了沒法複生,殺得太多更會引來聲討。
正因如此,先豹下令坑殺,各國才會同情南幽。若非郢氏先行詭詐,趙顥中毒箭昏迷,先豹必會遭千夫所指,北安國也將聲名受損,遭到天下氏族排斥。
有前事為例,甲長們不敢擅自決斷,只能等待趙顥命令。
眾人沒有等太久,傳令兵接連得令,策馬在陣前來回奔馳,傳達趙顥口令:不攔,放行!
令出如山,全軍立即整隊,停留在原地,目送人潮遠去。
守軍夾雜在百姓中,回頭望向如同火焰的軍隊,心情很是複雜。不過腳步沒有停頓,依舊隨著眾人一路南去,距城池越來越遠。
氏族沒有離開,包括他的家人、屬官和護衛,全都留在城內。
待到人潮告一段落,趙顥策馬向前,經過大開的城門。
發現留在城內的數百人,趙顥沒有派人上前,而是拽住韁繩停在原地。
氏族原本站在車上,見此一幕,不由得現出苦笑。
“家主……”一名家臣沙啞開口。
“罷。”氏族朝他搖了搖頭,邁步走下戰車,親手解開佩劍,摘下發冠。徒步行至趙顥馬前,拱手之後,將佩劍和一枚玉環一並高舉過頭。
“犀氏吉,請降。”
犀氏在南幽國勢力龐大,犀吉身為家主,而立之年已高居卿位。
他本該在南都城,此時卻出現在封地,更和眾氏族反道而行。
在旁人忙著逃跑時,他主動召集屬民抵抗。
他的舉動有些怪異,究竟是真心為國還是另有謀算,暫時不好定論。但是,在趙顥接受他歸降之後,犀氏得以從亂局中脫身。縱然名聲有損,家族血脈卻得以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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