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穿過廊下,由侍人在旁引路,前往稷王后所在殿閣。
原桃一路都在思索,見到稷王后該如何表現。
人王以家宴為名款待兄長,自是有極大誠意。宴會精心布置是理所應當。
然而,身為一方大諸侯,衣食住行皆要慎之又慎。
對於兄長的喜好,她可以酌情透露,但要有所保留,絕不能和盤托出。既要推動宴會順利進行也要隔著一層紗,不能為兄長帶來隱患。
其中的度必須很好把握。
自嫁入中都城,原桃一直受稷王后照顧。彼此之間的情誼甚至超過人王淮。可身為原氏女,原桃深知“親疏遠近”四個字。
旁人再親也親不過兄長。
遇到關乎郅玄之事,她首要考慮的就是兄長,任何人都要退一射之地。
心中拿定主意,對稷王后的詢問自然有了章程。
兩人見面後,原桃瀏覽稷王后擬定的單子,未做刪減,僅添加兩道炒菜。不違背禮儀,但能視為人王對西原侯的恩寵。
“王宮廚無手藝,可交給我殿內廚。”
由於時間緊張,原桃沒有故作謙虛,當面向稷王后請纓。
此舉正中稷王后下懷。
先前有王族在原桃的膳食中動手腳,引發軒然大波,影響至今未徹底消除。
今日人王宴請西原侯,宮內上下理清乾淨,不會出現差池,但有原桃派人無疑是多添一重保障。
“善!”
稷王后和原桃皆非拖泥帶水之人,章程擬定,立即命人下去安排。
宮內的廚接到命令,得知要款待西原侯,興奮激動有,惶恐不安亦有。
西原侯蠻橫跋扈,勇武酷烈天下共知。
試問命人咆哮正殿,天下有幾人能做,又有誰人敢做。
能為西原侯置宴是極大榮耀,卻也令人膽戰心驚。萬一膳食不合對方口味,被問罪該如何是好。
王宮的廚戰戰兢兢,心情一個比一個複雜。
西原國的廚到場,見眾人這般表現,不由得冷哼一聲。
王族成員不思進取,專好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王族私兵孱弱,非大國甲士一合之敵。王宮的廚也這般沒用,一場宴會就嚇成這樣,當真是令人恥笑。
實在看不上這群人,西原國的廚毫不遮掩,鄙夷掛在臉上,將囂張進行到底。
王宮的廚心生惱怒,滿臉漲紅,卻拿他毫無辦法。
該人是西原侯送入宮,專門負責原桃的膳食,薪酬出自西原國,和王宮的膳房壓根不沾邊。
據侍人提點,他來廚房是桃夫人派遣,稷王后點頭同意。態度囂張也無法,誰讓他靠山強硬,在場沒人能與之相比。
廚們滿心怒火無從發泄,只能一門心思做菜,反倒將之前的惶恐緊張壓了下去。
灶台前熱氣彌漫,香味迅速蒸騰,引得取膳的侍人頻頻探頭,隻覺得香氣撲鼻更勝往日。
西原國的廚態度囂張,實打實有好手藝。
目睹他的表現,王宮的廚不甘落後,各個使出渾身解數,將廚藝發揮得淋漓盡致,哪怕是一道簡單的燉肉,也是肉酥骨爛,誘人萬分。
取膳的侍人心中嘀咕:平日裡未見如此,今天這是怎麽了?
廚們不關心侍人如何想,一心一意展現本領,絕不想被對方壓下去。
戰場不止於真刀真槍。
宴前的廚房同樣是在爭鬥,交鋒的是西原國和王宮的廚。後者人多勢眾,前者力戰群雄,憑借自身本領獨佔鼇頭。
宴席設在後殿,席上僅有人王淮和郅玄兩人。
名為家宴,自然沒有太多講究,無需事事嚴謹,兩人推杯換盞,都現出幾分輕松。
美味佳肴一道接一道送上,道道香味誘人,引得人饞涎欲滴。
發現面前有兩道炒菜,郅玄嘗過味道,立即知道出自誰手。人王淮也夾起一筷,馬上又是第二筷、第三筷,直至將整盤菜吃完,仍是意猶未盡。
宴上設樂舞。
輕快的樂聲中,數名少年少女披帛而入。
舞者身材高挑,皮膚雪白,五官輪廓較深,發色瞳色和中原人迥異。
他們讓郅玄想起北安國的白奴。
舞者在殿內飛旋,少年抓住彩色的帛,另一端纏繞在少女腰上,急速旋轉中,少女雙足離地,香風掠過,似飛翔一般。
一曲舞畢,舞者俯身在地,膝行退出殿外。
樂舞之後,人王淮舉盞敬郅玄。
“君侯滿飲。”
“謝王上。”
兩人都是聰明人,都能聞弦歌而知雅意。
人王淮之前鑽牛角尖主要是缺乏歷練,郅玄主動遞出橄欖枝讓他開始想通,頭腦變得清明。
三盞之後,郅玄沒有再飲。
人王淮明白時機已到,命人撤去宴席,送上醒酒的熱湯,準備和郅玄詳談。
“王上,天下之大非止中原,狄戎蠻夷所踞之地不過滄海一粟。”
郅玄清楚人王淮最關注的是什麽,他不打算繞彎子,更不會故弄玄虛,直接切入正題,一招必殺。
在人王淮接受的教育中,地之廣不過中原,狄戎蠻夷盤踞蠻荒之地,不足取。諸侯鎮守邊疆為的是驅逐蠻夷,保四方太平。
郅玄所言顛覆他的認知,讓他突然之間難以接受,卻不得不相信中原之外的土地並非一片荒漠,也非毫無可取之處。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