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楚咳了一聲,淡定回答︰“在這裡一切皆有可能,我提醒他要警醒些,提防些。”
“呃,是麼?我還以為你是讓他提防我。”謝朝唇角淺勾,語氣半真半假。
“呵呵,你多想了。”
“謝哥,你真的多想了。”楚子揚忙也『插』嘴,試圖轉移話題︰“對了,謝哥,你怎麼知道我們在沒找到李苑前是回不去的?”
“一般推斷。”
楚子揚︰“……”
好氣,智商被鄙視了。
他少爺脾氣上來想要發作,但和謝朝目光一對他又慫了,向言楚身邊靠了靠。
他自己也挺奇怪的,論氣質風度明明謝朝更平易近人些,也常笑,最起碼比言楚笑容多,但他就是怵謝朝,和他對視就莫名腿軟。
回程的路已經斷絕,楚子揚也死心了,頂風冒雪向前沖︰“快走,快走,早找到人早回去歇著。”
剛前沖了數步,腳下忽然一軟——
地又陷了!
“你大爺!”
這次是大面積陷落,緊跟其後的言楚眼睜睜看著楚子揚一聲驚罵,隨著轟隆作響的冰雪跌了下去,他下意識去拉,謝天謝地,拜他手腳一向麻利的福,居然扯住了楚子揚一隻手。
因為巨大的慣『性』,他也被對方扯著滑了一下。幸好他另一隻手順勢在身下一抓,抓住了一塊凸起的石頭,勉強穩住身形,懸之又懸地吊在那裡。
楚子揚向下一看,要嚇『尿』了!
這深澗不見底,楚子揚一看就眼暈手抖,聲音都顫了︰“楚哥,哥,快拉我上去。”
言楚死命拉住他,一隻手扯著一個大男人,就算是有些功夫的他也很有些吃力,更何況還冷,他已經夠冷了,對方的手指更冷得像冰棒,讓他手掌發僵發麻。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憋一口氣將對方硬扯上來,身下忽然 地一聲響,然後他趴伏的這一小塊冰雪地也塌了!
他也跟著跌落下去。
乾!這不成了葫蘆娃救爺爺,挨個送了嗎?
這是言楚跌落時腦中劃過的唯一念頭。
但在下一刻,他另一隻手就被人死死握住了,然後再次懸停在那裡。
言楚︰“……”
他下意識抬頭,對上的是謝朝那張俊臉。
他心中一動,沒想到謝朝會在這麼關鍵的時刻救他們。
謝朝也趴伏在雪地上,一隻手扯著言楚的手腕,而言楚則又扯住了楚子揚的手掌。三個人像串在一起的糖葫蘆,懸掛在那裡。
這冰原上風不小,這裂隙之間的風就更瘋狂,吹得言楚和楚子揚的身子不時擺『蕩』。
言楚臉『色』發白,在這種時候生死全不由他做主,唯一的希望就是謝朝扯住他的那隻手。他能感覺到謝朝幾次想用力將他倆扯上去,結果都是無用功。
謝朝也只能一隻手拉住他倆,因為他另一隻手也需要抓住旁邊的石頭固定身形。
一人拉著兩個大男人,他也很吃力,俊臉發白,薄唇抿得鐵緊。
言楚一直當他是這死亡遊戲中的npc,超人般的存在。所以他滿懷希望地將對方望著。
下面的楚子揚要嚇懵了,哆嗦著唇說︰“謝哥,謝爸爸,努把力,把我們……我們拉上去。這麼懸著我……我害怕。”
謝朝瞥他一眼,冷靜開口︰“叫爸爸也沒用,我沒法拉上你們倆個,只能救一個。”
在兩個人交錯的視線中,他又加上一句︰“我也就還能堅持半分鐘,超過這個時間我一個也救不了。”
雖然是對著兩個人說話,但言楚明白對方是說給自己聽的,是讓自己放棄楚子揚……
楚子揚和言楚一直雙手緊扣著,互相抓握著,他一直在拚命抓緊對方,抓住這微弱生的希望。
但聽到謝朝這句話後,他僵了片刻,忽然緩緩松開手,仰頭慘然一笑︰“言哥,你放開我吧。”
言楚︰“……”
他能清楚感覺到楚子揚在發抖,臉『色』也煞白一片,知道他怕的要命,唇不停地抖,那勉強地一笑很牽強。
言楚死死抿住唇,緊拉住他不放。他已經把楚子揚當成朋友,他無法眼睜睜看著朋友掉下去摔死……
他仰頭緊盯著謝朝,不太相信對方會拉不住兩個人。
普通人自然無法將兩個人同時扯上去,但謝朝是普通人嗎?
他是遊戲npc,是反科學的存在。他只要想,不要說兩個人,只怕一座小山他也能拉住。
更何況一般憋著勁拉人的時候臉『色』是漲紅的,就比如現在的言楚,因為過度用力,俊臉就漲得通紅。
相反,以一己之力扯著兩個人的謝朝俊臉一直沒多少變化,只是稍稍發白些。
難道現在其實走的是只能救一個的副本支線?就沒有其他可能了嗎?
謝朝和他對視片刻,似從他目光中明白了什麼,又冷靜地吐出三個字︰“不信我?”
言楚沒吭聲,無聲和他對峙。
呼嘯的風從兩人之間吹過,帶起來的雪花撲打著彼此的臉。
然後言楚發現對方的眼睫『毛』上也和自己一樣結了一層霜,襯得他的眼珠墨玉般地黑,也如琉璃般地透。
謝朝的眼楮很特別,像傳說中的桃花眼,卻又比桃花眼多了一絲冷。
他眼皮很薄,眼尾狹長,雙眼像是被上帝之手精心雕出來的,眼角斜挑,挑出極完美的弧度。笑起來時,眼睫微彎,給人一種春風拂面的感覺。而不笑的時候,那雙眼楮就帶著無形的穿透力,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冷感,壓迫感極強。
此刻謝朝就沒笑,唇角連一絲笑意都沒有,他望著言楚的視線很有些莫測。
言楚最近也算是慣會讀人情緒看人臉『色』的,但他從謝朝臉上看不出對方的情緒。
他和他的對峙很快到了盡頭,因為謝朝開始倒數︰“10,9,8……”
倒數聲像催命,楚子揚終於豁了出去︰“言哥,謝了!來生有緣,我還做你兄弟!”他猛地一掙!
言楚抓住他的那隻手本來就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哪裡禁得住他如此激烈的掙扎?
手裡一空,楚子揚終於掙脫了他的手,再次跌了下去。
言楚下意識向下撈了一把,卻隻撈到一把冰涼的空氣。
而也幾乎在這同時,謝朝也數到了一,言楚能感應到對方猛一發力,他的身子擺『蕩』向上——
再然後。
言楚聽到上方傳來喀地一聲悶響,緊接著又是轟隆一聲!
大片的冰雪再次坍塌,於是言楚的身子向上飛了一半又再次向下跌落。伴隨著滾落的大塊冰雪……
言楚︰“!!!”
乾!
他情不自禁國罵了一聲。
他還記得澗底那密布的冰劍,而他在墜落時連根草也撈不著,只能做自由落體向下墜。
而謝朝,在再次坍塌時言楚和他緊握在一起的手就分開了。
也不知道是對方松手及時,還是慣『性』太大被他滑脫,反正言楚在下落的那一剎那沒看到對方的影子。
當然,言楚在墜落過程是打算自救的,所以睜著眼楮,極力想撈一顆救命稻草。
就這樣約『摸』自由落體了三四秒鐘,言楚在紛揚的冰雪中,忽然看到一道影子自上而下迅速而來。
他猛地睜大眼楮,認出那道影子正是謝朝。
他心頭一跳,一個疑問迅速劃過腦海——謝朝是怎麼突破在下落過程中趕上他的?
看來他果然是遊戲npc,就是反科學!
既然反科學那他就可能有救,說不定對方能像電視上大俠似的一把扯住他,然後止住跌勢再飛上去。
他下意識向對方伸出手,等著對方撈他……
結果對方雖然是後發先至,轉眼追上了他,卻又在眨眼間,以向下撲擊的方式從他身邊呼地一聲超過去——
不要說拉住他,言楚連對方一片衣角也沒踫到。
言楚︰“……”
在那一瞬間,言楚也看出了對方的姿勢不太對,也像是自由落體了。
換言之,對方也是跌下來的!
這裂隙明顯很深,言楚腦海中的念頭已經轉過了兩輪,還沒跌到底部。
言楚估『摸』著這裂隙深度得有千米以上,以這種高度摔到底,就算下面是一片水面,人也能拍成肉片。
所以言楚乾脆也不掙扎了,任墜落。
然後他發現他也反科學了,因為他居然趕上了最先掉下去的楚子揚。
楚子揚扎手舞腳一路跌,看到他時立即嚎了一嗓子︰“楚哥!”一把抱住言楚的手臂。
在烈烈寒風中言楚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兩個人這麼緊抱著跌下去,血肉會不會摔在一起,摔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個念頭一出,言楚身上的雞皮疙瘩也像周圍密集飄飛的雪片似的冒出來。
他正要強行掙扎一下,把對方甩掉,免得摔成一對殉情的基佬。身上忽然一熱,背後有什麼唰地一聲飛出去,然後張開——
言楚隻覺身子被猛地一扯,向下跌落的速度瞬間減緩,那感覺就像忽然打開了一個降落傘。
楚子揚本來閉著眼楮,滿臉絕望。這時察覺不對一抬頭一睜眼︰“沃日!楚哥,你身上飛出來的這是個啥?”
言楚也跟著抬頭看,懵了一懵。
他頭頂上方張開了一個鼓囊囊的半球,模樣有點像降落傘,但傘面上像漁網似的,鼓起了很多網格似的透明氣囊。
這降落傘雖然模樣怪異,但言楚總感覺它有些眼熟。
兩個人都是死裡逃生,楚子揚激動的幾乎要熱淚盈眶︰“楚哥,你是舍命來救我的?夠朋友!不過這玩意兒你啥時候帶在身上的?哪來的?”
又像想起什麼︰“對了,謝朝呢?我都及時松手了他還沒把你拉上去?還是我松手不夠及時讓他丟下你?”
言楚輕吸一口氣︰“你沒看到他掉下來?”
楚子揚茫然地睜大眼楮︰“沒啊,他也掉下來了?”
言楚原本心情頗沉,這時候心中又一動,難道剛才看到的是謝朝的幻影?
他一個念頭剛轉到這裡,楚子揚又不好意思加了一句︰“剛才我一直閉眼等死來著,沒注意周圍。”
言楚一顆心又緊了一緊。忍不住向下看,但尚沒看清下面的情景,就聽到楚子揚頗為擔心說了一句︰“楚哥,那些氣囊不會要破吧?我冒險片都是這個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