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楚覺得,這楚子揚一定是烏鴉投胎的,長了一張烏鴉嘴,他這句話剛剛說出來,那些氣囊就像被吹爆了的氣球似的, 裡啪啦一陣『亂』響,紛紛爆破。
於是,言楚連同楚子揚又再次快速跌落。
楚子揚同學再次啊啊啊啊一陣尖叫,言楚被他吵得腦袋都大了一圈,怒吼了一句︰“你個烏鴉嘴把嘴閉上!”
“噗!”一聲響,言楚兩人摔進了一個雪窩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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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楚頭暈腦脹地爬起身,發現自己是在一堆雪裡,這雪很厚很厚,難以想象的厚,足有三四米,而他和楚子揚就在這雪的底部,四周是不規則的雪牆,一看就是他倆砸出來的。
也幸好有這麼厚的雪做墊子,要不然只怕兩個人都得摔個腿折胳膊斷的。
楚子揚還堅強地貼在他的手臂上,撕都撕不下來的那種,言楚一起來,也把他順手扯了起來。
楚子揚已經摔蒙圈了,死死地抱著言楚的手臂︰“哥,咱……咱這是在哪?地……地獄麼?”
“對,十八層地獄第一層!”言楚沒好氣。
楚子揚︰“……”
第一層是什麼地獄來著?
他被摔的手腳像斷了似的疼,連腦袋也一陣陣嗡嗡響,腦筋不那麼靈光,坐在那裡懵了幾秒,終於想起來十八層地獄中的第一層是拔舌地獄——
他下意識四面瞧了一眼,除了滿眼的雪什麼也瞧不見。
雪太厚,他們又在雪窩子裡,像是掉進一口雪井裡,除了四壁的雪和依舊飄揚著雪花的天空外,其他什麼也瞧不見。
他再拚命向上看一看,一片雪蒙蒙的,隱隱能看到狹窄的一線天空。初步估『摸』著離他們剛才行走的地方有三四百米高。
怪不得跌這麼久!也怪不得中途打開了降落傘緩沖了一下,他們依舊摔得頭暈腦脹。
“哥,這裂隙太深了,我們怎麼爬上去啊?”楚子揚要愁禿了。
言楚沒理他,他閉了眼楮緩了幾秒鐘後,又抬頭向上看了看,然後在雪壁上用手指畫圖計算。
楚子揚看了幾眼沒看懂︰“這是?”楚子揚數學沒學好,隻隱隱看出是拋物線的什麼定律……
言楚很快就計算完畢,然後從身上掏出一柄小鏟子,擇了一個方向挖過去。
楚子揚滿頭霧水︰“楚哥,你挖什麼?”
“謝朝。”言楚總算回復了他兩個字。
楚子揚又懵了一懵︰“他沒掉下來吧?我沒看到他掉下來啊。”
言楚沒再說話,他確實看到謝朝掉下來了,無論是幻影也好,真實的也好,他都要查看一下。
楚子揚在旁邊也跟著忙碌,他沒有工具,乾脆就用手去挖。
幸好這雪松軟,比較好挖,楚子揚挖了一會凍的手指像小蘿卜似的,又冷又疼又麻。
他羨慕地看了看言楚手裡的小鏟子,小鏟子看著很不起眼,但挖起雪來毫不含糊,一鏟子下去就是一大塊雪,打洞非常地快。
“楚哥,剛才那降落傘哪去了?”楚子揚已經掃視了一圈,沒看到那怪異降落傘的影子。
“收起來了。”言楚落地以後已經察覺那降落傘到底是什麼——女貞的漁網。
完成第一個任務時系統贈送的,當時他隨手塞進口袋裡。
後來為了能讓自己暖和些,就將那漁網套在身上,聊勝於無。倒沒想到它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居然能變化成降落傘,救了他們兩人一命。這玩意已經自動縮回到他身上,似乎更破了。
既然那破網是寶貝,那他得到的第二件獎勵袖珍洛陽鏟說不定也不是凡品。
所以他拿出了它挖雪找人,然後發現這玩意兒挖雪真的很神奇,他花一分的力氣,能得到十倍的效果,比盜墓者打盜洞還快!
“楚哥,就算他掉下來你怎麼知道他會掉到這個方向?說不定是在相反……”楚子揚咕噥了一句,只不過他後半句話沒說完就噎住了。
因為他發現那洞忽然打通了,在那端『露』出了羽絨服一角……
……
言楚終於挖出了謝朝,他蜷縮在雪地裡,已經被雪半埋。身上不知道被什麼刮擦了幾下,有好幾道破口子,都在向外滲血,將那件羽絨服染了半紅。
一條手臂彎曲的角度也有些詭異,不知道是摔折了骨頭還是脫了臼。
他緊閉著眼楮側臥在那裡,臉『色』蒼白到發青,睫『毛』上甚至凝結著霜雪,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楚子揚有些慌,圍著謝朝轉了一圈,一時不敢動他︰“沒想到他真掉下來了,還摔的這麼厲害。楚哥,你不是說他是npc嗎?他怎麼會摔成這樣的?”
“我覺得我們可能誤會他了,他也是玩家,我沒聽說有哪個遊戲npc一直跟著玩家的,還能因為救人受重傷。”
“怎麼辦?他傷的很重啊,我聽人說摔成重傷的人不能隨便移動,要不然說不定能要對方的命……要不要叫個救護車……”
說到這裡他噎住了,總算想起這是在詭異遊戲裡,現實世界的一切都不管用。
言楚也沒理楚子揚的叨『逼』叨,他迅速檢查謝朝身上的傷勢。
先在對方鼻下測了一下,還不錯,呼吸雖然微弱,但好歹是有的,應該是暈了,沒死。
拜少年時常打架所賜,言楚還是懂的治療跌倒損傷的,當然,只是皮『毛』,並不精。不過在這裡還算是派上了用場。
謝朝應該是在跌落過程中踫撞到岩壁之類的了,身上的傷口基本都是刮擦傷,幸好身上的衣服夠厚,所以這些刮擦傷都不算深,沒傷及動脈什麼的。
他受傷的是右臂,前小臂骨折,上臂則是脫臼。
言楚的視線又落在謝朝的左手上,眸光微縮。
謝朝的左手五指鮮血淋灕,上面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尤其是中指指尖,皮肉已經翻卷。隱隱可見白骨,看上去很嚇人。
言楚清楚記得當時謝朝是用右手救他倆的,那左手就是摳進石縫固定身體的,他左手傷的這麼厲害,顯然他當時確實已經拚出了所有的力氣。
言楚心中升起愧疚,為自己當時的誤會。
楚子揚在旁邊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他也愧疚︰“看來他當時確實拉不住我們兩個人了,我還以為他是故意的……”
言楚薄唇抿緊,心情頗有些復雜,視線在謝朝身上又轉一圈。
那個人側臥在雪裡,竟有一種孤零零的蕭瑟之感,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他一個。
言楚心莫名緊了一緊。
算了!無論謝朝是不是npc,都對他有恩,救了他好幾次。他於情於理都該救他。
言楚身上倒是帶了專治跌打損傷的『藥』膏『藥』面的,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一股腦全塗抹在謝朝的傷口上,還幫對方接了骨,包扎了傷口。
楚子揚在旁邊給他打下手,佩服的五體投地︰“楚哥,你怎麼什麼都會?簡直像開了掛一樣!我覺得你才是遊戲npc,太牛了!”
言楚︰“……”
外面的直播間關於他這一隊的屏幕上,也要沸騰了。
一行行的彈幕刷過去,都是大大小小的服氣符號外加感嘆號。
其實直播屏幕上已經熱鬧一小段時間了,從楚子揚一行人向前走也跌下縫隙開始,觀眾就要瘋了。
原因無它,大家闖這關時,只要向前走就不會有縫隙出現,更不會跌下去。言楚這邊是蠍子尾巴獨一份兒。
就算其他三隊也沒踫到類似情況,都還在雪地裡艱難跋涉著……
【你們說,他這隊遇到的這情況是不是出bug了?不應該啊!】
【我聽說偶爾有部分界面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會出一些意外情況,言楚他們夠倒霉,趕上了。】
【這謝朝力氣很大,也挺仗義的,剛才他拉著兩個人的時候,我清楚看到他的左手就『插』進石縫中,鮮血把周圍的雪地都染紅了】
言秦也在電腦面前看著,自然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眉峰皺著,手指在桌旁輕握。
旁邊的手機上不時傳來飛鳥的微信消息
【他又不是神仙,一個人拉不住兩人的,早晚掉下去。你別說你那弟弟還挺仗義的,都這個時候了還不放棄隊友……啊,掉下去了!掉下去了!他們肯定會摔死吧?】
【咦,你弟弟腰裡飛出來的這東西是啥?那個女貞的漁網!居然讓他倆死裡逃生了……】
【啊啊啊,又掉下去了!那個楚子揚真是烏鴉嘴!】
【哈哈,你弟弟到現在還以為謝朝是npc,也挺搞笑的。這遊戲裡從頭至尾也沒有npc冒充玩家啊。你弟弟真能開腦洞,怪不得他對謝朝的態度有些怪怪的……】
【他那鏟子真不錯,他在打盜洞麼?】
【話說他數學學得不錯啊,運用也得當,我還以為他就是不學無術的紈褲……】
言秦終於回了一句【他讀初中時是校霸也是學霸。】
【不是吧?我記得聽人說過,他高中很差勁,隻考了個三本,還險些打殘了一位老師,差點進局子。這才被言老爺子送出國鍍金】
言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看著屏幕上的言楚,沒再回話。
言楚足夠聰明,自小就是天才,他還記得當年第一次見他的樣子。
精致又神氣,無論學什麼都是一學就會,別人需要付出十分的努力才能達到的成就,他只需要付出一分就夠了。
十二歲以前的言楚是人人誇贊的神童,說他未來會有大出息,只可惜他親生母親死得早……
屏幕上言楚正給謝朝上『藥』包扎,手法熟練嫻熟。他低垂著眼楮,神情專注認真。
曾經囂張跋扈的少年如今像涅盤過的鳳凰,沉澱成精致冷漠,氣度偏冷,隱隱還帶了氣場,讓人移不開眼楮。
“阿楚——”言秦手指輕抬,隔著屏幕撫上屏幕上少年偏冷的眉眼……
“你恨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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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朝醒了。
言楚尚沒給他包扎完,正系最後一根繃帶時他睜開了眼楮。
言楚一抬頭視線和他對了個正著。
兩個人對視片刻,言楚一個不小心,用力過度,不但勒了謝朝的手掌一下,還將最後一個結系成了死結。
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