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張輝這麼說,陳雙就放心了,剛才真以為老人體力不支撒手人寰呢。好在自己只是伸手探了探鼻息,還沒有直接晃動姥爺的肩膀大喊“你不要走”。
要真是那樣,自己的社死人設估計百年不倒,以後也沒臉見屈南一家人。只能帶著公主私奔了。
在陳雙的幫助下,雜亂不堪的家逐漸變得有理有條,物品開始歸還原位。可能是私心作祟,陳雙把很多舊物品直接扔掉了,看到它們就不高興。人總要往前看,但這些東西如同粘稠的沼澤困住了屈南一家,還要把他們拖進更深處去。
現在都扔掉也好,以後自己賺了獎金,給屈南買新的。
新家具全部買成公主粉。
等樓下收拾完畢,陳雙拿著一杯熱水上了樓。哭那麼久,當然要補充水分啊,不然屈南那麼脆弱的身體很有可能直接暈在自己的懷裡。
他要是真暈了,自己還要公主抱,把他抱下來。
再次上樓,大約有心理暗示,光線都比剛才充足。百葉窗已經全部拉開,獎杯和獎牌已經換了主人。桌上的國際象棋佔了書桌一半的地方,旁邊的書籍還放在上次沒看完的頁數。
不會是……在自己下樓的時間裡,北哥來了?
“屈南?”陳雙叫了一聲,沒有人回答他。
應該是在天台上。陳雙摸著上天台的金屬樓梯,慢慢地上去。
天台上也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再是那麼光禿禿的了。雖然跳高架和訓練墊子還在,可它們不再是這片露台的唯一裝置。幾十盆正在發育的月季花變成主旋律,青山盆相互挨著,那場面真是賞心悅目。
陳雙不由自主地蹲下去摸花盆裡的土壤,濕度正好,營養土的觸感讓他欲罷不能,總想把手指往下戳。他把手指擦乾淨,看到了坐在天台邊上的人。
和自己第一次追車追到這裡一模一樣,一個人,一條只有一隻耳朵的流浪狗,身邊一箱啤酒。
那個人從箱子裡拿出一聽啤酒,有力的食指將指環輕輕一扳,拉開了。他看著對面的樓,將聽裝啤酒放到嘴邊,昂起頭來,像是準備一飲而盡。
當那條狗轉過身注意到陳雙時,他伸出了手,左手,摸了摸它臉上的海盜眼標記,如同撫摸一個人的胎記。
“北哥?”陳雙猶豫地問,停住了走過去的腳步。
“誰?”屈南將手裡的啤酒放下了,扭過頭看向陳雙。
陳雙愣住,這個聲音和眼神明顯是屈南,可是他的背影和動作又和北哥重合。他們都有了對方的影子,這麼看來,兩個人格真的被融合了?
“我還以為北哥出來了。畢竟……”畢竟你剛剛經歷完人生最大的崩潰,陳雙撓著耳朵靠近,還以為自己是唯一一個不會弄混他們的人,可剛才自己確實混淆了。
“是我。”屈南沒有喝酒,只是聞了聞,“我只是想試試他的生活。”
“哦……”陳雙停在兩步之外。
流浪狗伸出舌頭,舔了舔屈南的手背。
於是陳雙放心地坐下了。“你現在好些了嗎?樓下收拾好了……”
“謝謝。”屈南的眼皮明顯開始紅腫,再看陳雙時,竟然有些睜不開,“我再休息一會兒就好。謝謝你陪著我。”
“唉,不用和我說謝謝。”陳雙靠在屈南的右側,狗靠在屈南的左側,屈南的右臂放在他的肩膀上,一個巨大的日落正在對面的樓頂發生。
層層疊疊的樓變成了城市人造地平線,平直的樓頂變成了火熱的橘紅色。天邊的雲有點發紅,又有點發紫,等到夕陽再落,紅色淡了,變成了紫粉色。
“你今天哭得好大聲啊。”陳雙笑了一下,“你果然是個公主。”
屈南眯著眼看日落,鼻梁骨被光線打了一層高光。他用右太陽穴貼了貼陳雙的頭頂,眼皮疲憊地眨動。
“等到放暑假,月季就都開了,到時候咱倆在天台上搭個棚子,像露營。”陳雙繼續笑著。
“好。”屈南攤開手心,看到了一直攥在手裡的項鏈。
背面的字可真難看啊。
他將項鏈重新戴上,再一次靠向陳雙,蹭了蹭陳雙的頭頂,大霧散盡。
等到他們下了樓,已經到吃晚飯的時間。張玉蘭和張輝仔細問了問屈鵬在學校的表現,一家人商量著再不行還是送去精神病院。陳雙一邊聽著他們聊天,一邊餓得肚子咕咕叫,可是什麼都不能吃。
喝水只能喝沒開封的礦泉水,好在屈南家裡的水完全過關。
送家人去精神病院住,這也是一個艱難的決定。陳雙很理解他們的痛苦,不會把這當作很容易邁出的一步。以前莫生和洋洋也試探性地問過自己,如果四水一直惡化,要不要送去醫院。
自己是怎麼回答的?陳雙當時差點和好兄弟翻臉,怎麼能把弟弟送去那種地方呢?哪怕自己犧牲再多,也不舍得。
現在,屈南的家人已經準備好了。
他們趕在10點之前回到學校,先去食堂填飽肚子,再去找黃俊報到。白洋親自來辦公室接他們,和高中時期相比,他已經不再沖動,並且戴了一副金絲框架眼鏡。
可是陳雙卻回不去了,一看到白隊,就想起他以前打架骨折的壯舉。這麼一想,唐部長好危險啊,每天都在白隊的底線左右橫跳,逼急了白隊可是會重拳出擊的。
回到宿舍後,屈南的眼楮已經完全睜不開,眼球表面還很乾澀。他迅速洗漱,爬上了自己的床,和陳雙說過晚安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起床哨仍舊在清晨吹響。全宿舍的人一起醒來,下床,白洋猛地一抬頭,嚇得眼鏡差點掉了。
“你……沒事吧?”白洋拍了拍屈南的臉。
“我沒事啊,我很好。”屈南回答,兩隻眼楮腫成了水蜜桃。
視線成了一條縫,這是屈南完全沒想到的。無論走到哪裡,自己都是人群中的焦點。相比“屈南的父親是個精神病人”、“屈南竟然是屈向北的弟弟”,大家更好奇的是“屈南竟然能把眼楮哭成那樣”。
在訓練場、食堂、教室裡,每個人都想看看學校跳高隊的最高防線的眼楮能變成什麼樣。
看完之後,大家就信了,真的腫了,而且腫得很誇張。
陳雙一直陪在屈南身邊,原本以為學校的流言蜚語會朝著屈南撲來,可是沒有,一來是大學生沒有小學生那麼無聊,沒有人非要揪住別人家的事來詢問到底或嘲笑,二來是身為運動員,大家對屈南的家庭狀況和處境感同身受。
唯一引起了轟動的,就是屈南的眼楮,腫得啊,那大雙眼皮,簡直像剛剛做完手術,還是一個純歐式大平行雙,加寬的。
“你能不能別老看我了。”吃飯時,屈南用一隻手擋在眉毛上。自己靠哭腫了眼楮出圈,這是他完全想不到的。
“我從來沒見過別人的眼楮腫成這樣,你……”陳雙憂心忡忡地說,“你放心吧,以後我再也不讓你哭了,也不會弄哭你的。”
“好啊。”屈南笑了笑,“你可要保護好我,以後我要是流眼淚,記得遞給我公主粉色的紙巾。”
陳雙拍了拍胸口。“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等到屈南的眼楮恢復原狀,已經過了一周。周圍的人不問,他也不主動說,每天按照學校規定的跑量進行溫和訓練,當務之急還是比賽。
以及,將自己的右腿養好。
“你的腿怎麼樣了?”兩個人一起去室內館休息,陳雙時刻關注著他。
“能休息就休息,除了訓練,不到最後關頭我不會用右腿。”屈南說,眼皮重回輕松,看什麼都很清晰,樣貌可算恢復了正常,“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愛哭了……”
“他們不會說你的,沒事。”陳雙推開休息室的門,“再說……”
結果他的下一句話沒有說出去,因為休息室裡的人全部看了過來,顯然是有什麼事。
“你們看什麼?”陳雙一下擋在屈南的前面,他有預感,絕對有什麼事要來了,而且是沖著屈南來的。
“沒什麼,陳雙你帶著屈南回宿舍休息,這裡的事不用管。”白洋帶著學生會的人也在,“昌子,你也去,送他們回去。”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要白隊這麼緊張,還要昌哥額外護送?陳雙一開始不明白,但是馬上就明白了,因為他又看到了姓顧的。
這個顧文寧能不能滾出拆那!
“別急著走啊。”顧文寧站了出來,“屈南,我們有事想要當面問你。”
問屈南什麼事?陳雙立刻看向白隊和昌哥,希望從他們的眼神中分析出細節。可是兩個人也是同樣疑惑,顯然顧文寧還沒說。
屈南平靜地看著顧文寧靠近,等他走到面前來才微微一笑。“文寧,你問吧,我能告訴你的一定說,我不希望咱們之間有什麼誤會。”
“咱們之間沒有什麼誤會,你也不要裝這麼純良無辜,雙面人。”顧文寧說,又看了看陳雙,“你猜我會問你什麼?”
陳雙緊張得不敢說話,姓顧的會不會搞清楚了屈南的病情,他是不是知道了?萬一他說出來,學校一定會重新審核屈南的精神狀況,甚至要求他去醫院做測試,要正規精神病醫院的鑒定才能重新上課。
那返回賽場豈不是遙遙無期?這幾秒鐘裡,陳雙想了許多。
“我猜不出來,如果是我平時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我可以先道歉。”屈南搖了搖頭,“但是文寧一定要相信我,我絕對是無心的。”
陶文昌站在不遠處品茶,屈南才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和顧文寧唱反調,他比以前更會裝了,茶味加濃翻倍,不會泄露一點痕跡。而且怎麼還多了些遊刃有余的攻擊性呢?主動出擊,這算和顧文寧徹底翻臉了?
“你無心?”顧文寧挑著眉問,“那好啊,現在有人和學生會舉報你和陳雙的戀愛關系,可以澄清一下嗎?”
陳雙登時傻眼。
怎麼這種事還會被舉報?誰乾的?
擺明了就是顧文寧唄!雖然小圈子裡都知道自己和他曾經有一段烏龍感情,但顧文寧根本沒有公開表示他的性向,或者說他根本不喜歡男的,只是對自己當時的舉動感到好奇,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覺。
可現在他乾的事,卻是把自己和屈南的關系拎到了明面上。
白洋嘆了口氣,顧文寧這一招有點把事鬧大了。學校是一個什麼樣的平台呢,就是絕對不能浮出水面,好好藏著就沒事了。畢竟同性感情不屬於主旋律,學校不會管私事,但一旦上升到公事,不可能給予支持態度。
這一點,白洋早就看透。如果讓自己在感情和事業面前選擇其一,他一定選擇後者。
“這件事……這件事我來說吧。”陳雙先開口,不管怎麼樣先否認,“我承認自己和屈南確實關系很好,平時也發一些合照到網上去,但是我們……可能影響不太好,也讓一些人誤會,我們以後一定保持距離,我們……”
“我們是在一起了。”屈南的話將陳雙打斷。
白洋和陶文昌瞬間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導致聽錯了重要信息。誰也沒想到,屈南就這麼出櫃了。
“承認了?”就連顧文寧都沒猜到。他還以為兩個人會一口否認,那自己準備的那些材料就有用武之地了。
“是,我和陳雙確實是戀愛關系。”屈南當著顧文寧的面低下頭,卻牢牢握住了陳雙的手,當著幾十個體育生和學生會,“哥哥離開之後,我走不出來,一直都很低落。這些年,我從沒有開心過,甚至還想過自殺。是陳雙救了我,他讓我重新感受到快樂和活著的意義,我們確實是……在一起了。”
“我希望大家不要因為我的選擇而排斥陳雙,是我不好,我沒有一個健全的家庭,所以遇到喜歡的人就窮追不放。那天在名人牆哭一場,也是從小壓抑太久,實在忍不住了。我爸和我哥哥的事已經無法挽回,我不想再錯過自己喜歡的人。”說到這裡,屈南喘了一口大氣,“我對自己造成的負面影響表示抱歉,學生會如果認為我的行為不當,我願意卸職,接受一切安排。”
剛剛還處於震驚狀態的白洋和陶文昌又瞬間好了,行吧,他們還是白操心了,屈南已經強大到拿他自己泡茶了。
陶文昌還抓緊時間白了旁邊的薛業和祝傑一眼,看看高級玩家,每句話都有微操作。同樣是出櫃,你倆去年鬧得沸沸揚揚,人家屈南今天全靠個人表演一力抹平。
作者有話要說︰ 茶王︰想陰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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