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顆星球都在燃燒。
火焰來自底,宛如末世預言裡的獄之火。
它像是一隻貪婪的惡獸,肆意吞噬著所見的一切,從大陸最東一直到太陽落下的西方,從赤道一直蔓延到極附近,濃煙遮住了整顆星球,無數生命在火焰裡哀嚎著化為灰燼。
陸笛飄在半空中,久久不能出聲。
——見過土壤燃燒嗎?
泥沼裡的甲烷被點燃,樹木變成巨大的火炬,坍塌然後消失。
已經是一片焦土了,然而大火還在繼續,火舌從縫裡噴出來,時裂縫還在進一步擴大,漆黑的煙霧不斷湧出,球變成了紅與黑灰『色』交織的行星。
陸笛經常聽到大洪水滅世的話,在他才知道,真正可怕的不是水,而是火。
至少大洪水不會摧毀整個球的生態結構。
海水裡充滿了有毒的雜質與煙塵,浮遊生物開始大批死亡。
太陽呈出詭異的暗藍『色』,比陸笛在火星上看到的還要誇張。
陸笛第一次認識到,原來一顆完全植物自生自長的綠『色』行星,毀滅起來會這麼可怕,那些千萬年來積累的植物屍骸化作的煤炭層,最終摧毀了整顆生機盎然的星球。
用玄虛的詞來說,簡直是亡靈滅世︰死者的屍骸吞噬了生者的世界。
“……所以小說電影裡那種任植物生長,不許砍伐,不做任何乾預的精靈族、自然元素種族麼的,完全不實嘛!”陸笛自言自語。
任何東西失去控制猛增,都是一件壞事,包括人類印象裡最有益處的綠『色』植物。
——弊端在短期內可能顯不出來,一旦爆發,再也有回旋的余。
那麼人類呢?
人類的發展,踫觸到這個極限了嗎?
即有德爾塔,有那塊即將降臨的隕石,人類的滅亡危機是否已經在悄悄醞釀,球進入了新一輪重啟倒計時?
想到這裡,陸笛開始發愁。
記憶畫裡的德爾塔又雙 諤油雋恕br /
說起來,第一次球末日的時候,伽馬『射』線橫掃而過,德爾塔差點命,一直逃到深海才苟住。
第二次末日浩劫,熔岩大暴.動,德爾塔也差點翻車,被迫逃到了陸上躲避。
第三次全球燃燒,德爾塔默默鑽回了深海。
太難了。
旁觀的陸笛都覺得頭痛,這生存挑戰太難了,而且每次苟住之後,又會刷出一波新對手。
德爾塔在漫長歲月裡學會的最重要本領,不是對引力的了解,而是睡覺(休眠)。
像石炭紀大滅絕這樣燃燒個幾十年,惡劣影響延續五萬年結束的關卡,已經是超低難度了,像之前的泥盆紀大滅絕,那是一言不合給你來了一個持續幾百萬年的末世天災資料片,還不一次完結,硬是成了好幾次更新,每隔幾十萬年來一輪,誰能扛得住?
如果有睡覺的本事,德爾塔可能早瘋了。
孤獨會吞噬一個有思維的智慧生命。
陸笛看著那些喪失了家園親族的食肉蕨精體,飄浮在焦土上,逐漸變得瘋狂。
這可是曾經在球上有天敵的“森林”,如此強大,連德爾塔都不敢帶著手下闖入其中,不敢跟這群食肉蕨掰手腕,默認了勢力劃,把陸讓給了這群精體。
然而浩劫一至,不管怎樣強大的力量,都無法抵禦。
陸笛看著這些瘋狂的食肉蕨精體,一直沉默看著這段畫化為旋渦消失。
下一段記憶開啟,生命又重新出在這顆星球上。
食肉蕨精體果然有熬過漫長的死寂,成為了球歷史上翻過去的一頁。
“先是海百合,然後是食肉蕨……”
陸笛若有所思說,“我總算知道德爾塔那些欠扁的發言是怎麼回事了。”
灰團水母傲慢可惡,算再來一遍陸笛照樣會撕了他,不過加深了解,可以知道這個家夥是怎麼被後天環境造的。
“那家夥說,蛻變後的精體不應該留戀肉.體,理查德被這套話術洗腦洗得認為自己是高等生命,他們看人類,像智人看大猩猩一樣。
“原來德爾塔的傲慢是這麼多次苟住的經驗給他‘領悟’的歪理。
“前有海百合,後有食肉蕨。
“尤其是食肉蕨,曾經多麼強大,為繼承了植物的戀根屬『性』,蛻變後仍然跟有實體的親族群居在一起。當毀滅來臨時,它們卻無能為力,在痛苦中崩潰消亡。”
普通生命隻想著掙扎逃生,延續種族。
而智慧生命有思想、有情,無法承受親族盡喪的命運。
在這個新生世代,德爾塔又召集到了新生的水母、頭足綱類的精體。
這次他橫行球,再無敵人。
“呃,這段好日子他過了多久?”陸笛作勢戳晏龍,等答案。
晏龍一邊觀察周圍動植物一邊說︰“不知道德爾塔是麼時候醒來的,不過……二疊紀總共4500萬年吧!”
泥盆紀五千萬年,石炭紀六千萬年。
陸笛喃喃自語︰“破案了,球每隔五千萬年回檔一次。”
“也不算,寒武紀三千萬年,奧陶紀六千五百萬年,加起來是將近一億年的好日子,德爾塔確實生在了一個好時代。”
晏龍話音剛落,聽到陸笛在吐槽。
“……然後發一代不如一代,日子越過越糟。”
晏龍想了想,這話好像挑不出『毛』病?
是聽起來有點像是黃金年代出生,然後屢次創業屢次失敗的頹廢中年。
晏龍試探著接了這梗,陸笛馬上應和︰“太看得起德爾塔了,還創業?是每次找工作,工廠都要倒閉的倒霉蛋,蹉跎半生,一事無成,等到下次找工作的時候原本的學歷又報廢了,還得重上球大學。”
“……”
倒也不用這麼真情實。
學歷、失業、社畜麼的。
這次球誕生新類型的精體,陸笛不耐煩看德爾塔的囂張,忍不住問晏龍這次球是怎麼重啟的。
“哎,不知道?”陸笛愕然。
人知道二疊紀大滅絕是怎麼回事。
“這次滅絕來得非常快,很多生物忽然一下了……目前只知道球上有兩處超級火山噴發,其他證據都不全。我們已經看過了這麼多次滅世浩劫,是有一次比得上馬上要發生的這一場。”
陸笛被驚住了。
“這麼誇張?”
“從生物滅絕的規模來說,是這樣的。”
古生代即將落下帷幕,此前無怎樣都艱難留存了一絲生機的海洋無脊椎生物,馬上會清零。
“海百合、三葉蟲、海蠍、菊石……”
晏龍話還說完,陸笛已經看到天空中一個奇特的光點。
仿佛天上有了兩個太陽,一個大,一個小,小的那個比月亮稍微小一號。
“這是麼?”陸笛目瞪呆。
“……彗星。”
“有這麼大的彗星?”
“如果是撞上來的話,它的形態會越來越清楚,算在白天也非常明亮。”
陸笛呆滯了十秒,然後如夢初醒︰“還有多久?”
“從看到彗星到它撞擊,大概要過一個月左右,而且——”
晏龍凝視著天空,低聲說,“情況可能不止如此,你再仔細看後。”
在太陽與雲層的遮掩下,還有更小的幾個光點。
陸笛腿軟了。
這個可能叫幻肢軟,畢竟他有實體,手跟腿都是他認為自己有的覺。
陸笛想起了他在基學過的彗木相撞事件,一顆彗星被引力撕碎之後,為許多塊燃燒的碎片陸續撞上了木星。
“那個,我想起了一個話。”
陸笛乾巴巴擠出了個字。
天有十日。
也許是話,也許是巧合。
記憶畫飛快流逝,德爾塔不傻,這次的滅世浩劫征兆如此明顯,他帶著小弟一頭扎入深海。
是這場毀滅比德爾塔想象中更猛烈,砸入海中的彗星瞬間蒸發了一部海水,殼劇烈顫抖,火山隨之噴發,然後是第二塊,第三塊燃燒的彗星碎片……
即已經躲在了深海,德爾塔的那些屬下還是倒霉了一半,他們只能驚恐往更深處逃竄。
所以陸笛無緣看見這場毀滅的全部過程,視野裡只有天旋轉,以及無盡的黑暗。
陸笛有氣無力被旋渦卷到了一個新世界,一個生機盎然的新世界。
然後,有淚流滿的沖動。
“陸笛?”
“我終於看到恐龍了,很動。”
陸笛飄在一個巨大的、熟悉的長脖子食草恐龍上方,深深到了這趟旅程的艱難。
太不容易了。
“唉,等等?”
陸笛忽然想起了麼,他僵硬一寸寸扭過脖子,注視著晏龍︰“恐龍好像也毀於一塊隕石。”
“對。”
陸笛身體往後一仰,心想這算啥?
砸球三連擊啊!
球話要說嗎?
球有有話,晏龍是不知道的,不過他心裡藏著話。
“先不要急,我們可能會看到一個秘密。”
“呃?”
陸笛十茫然,然後他忽然想起晏龍之前說過,他也單獨接受到了一段記憶。
這種失序片段大部都落到了陸笛“手”裡,只有零散不成段落的,才會被晏龍“看”見,而且兩者應該是不相的。
陸笛正在思索,這時記憶裡的德爾塔像是聽到了麼聲音,猛然望天空。
接下來的事情離奇而詭異。
德爾塔帶著自己的屬下,警惕登上陸。
是恐龍時代也出精體新族群,他這樣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麼。
德爾塔與屬下的對話又聽不懂,只能看畫猜劇情。
不久後,一艘灰白『色』的宇宙飛船緩緩在天空中浮。
陸笛眼楮都睜圓了。
這東西長得很像當年的那艘飛船!
飛船打開,飄出了幾個水母精體,似乎認識德爾塔,他們像是在交談,又像爭執。
德爾塔顯然不是這些遠遷類的對手,他很憤怒,卻無法阻止自己的手下……被帶跑了一大半。
德爾塔憤然離去,而且毫不猶豫往深海潛去。
陸笛心中有了一個極度不妙的猜測。
記憶碎片在這裡完全消耗殆盡,陸笛身不己重歸旋渦之中,等了很久都有新的畫出。
“晏龍?
一隻手把陸笛拉出旋渦,然後回到了璀璨的星河之中。
這是融合狀態第二階段的視野,陸笛已經很熟悉了。
“我怎麼覺……毀掉恐龍的那顆隕石,有蹊蹺?”
“是的。”
晏龍低聲回答,“具體情況還要更進一步的析,目前可以看到德爾塔是聽見類的低頻聲波,知道類要做麼的。這些類並不想殺死德爾塔,也有強行帶走他。從德爾塔的屬下離開,到德爾塔立刻避難的行為,可以得知飛船帶來了隕石的消息,所以我們前放著兩個答案。”
第一,隕石是巧合,飛船恰好發了。
遠遷的精體懷念母星與族,回來看看順帶接一波人走。
第二,這顆隕石是經過計算、受控制,故意砸球的。
德爾塔會為不滿人類,搞個弱化版的末世,他的族呢?
難道是想回球,發球“目全非”,不是熟悉的故鄉,所以直接動手改造嗎?
改了一次不成功,在準備改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