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5日，下午兩點。

軍艦猶如一個潔白的海螺躺在一整塊柔軟的碧藍『色』絲綢上。

海浪規律的波動著，“絲綢”在日光下點點泛金，波紋曼妙。

就算已經看了兩天，陸笛還是難以抵擋這幅碧海晴空畫卷的魅力。

“太美了。”

在陸笛眼裡，洋流的力量是“可見”的，它有具體的線條。

顏『色』重一點的需要奔赴遠海，顏『色』淺一點的就在安達曼海這邊打轉。

海面下還有暗流與旋渦，這些深深淺淺的青與藍『色』共同描繪了『迷』幻的美景。

——這是能力“升級”後的結，在尼斯特港以及搭乘安平號“貨輪”那段時間，陸笛就沒有這種鮮明的感受。

朱祝不清楚這件事，他以為陸笛只是在說景『色』。

“是啊，安達曼海沿岸有許多著名的風景海灘。”朱祝扶著掃描眼鏡，小聲嘀咕，“比普吉島，你知道吧，不管什旅社都喜歡掛出來做海島遊招牌的那個。”

陸笛聞聲張望，然後意識到自己不可能看見，這裡距離岸邊很遠，而且是在公海上。

朱祝也不是真的想去海島度假，他只是惋惜︰“……不知道一年半後，還能不能看見這些美景。”

地球可能會面目全非。

也許這一代人有生年都很難等到生態恢復。

“我在拍視頻，留著做避難所的資料，以後播放給大家看。”朱祝傷感地說。

他這一說，陸笛就想到了在雪原上看到的極光，忍不住問晏龍︰“上回你拍了極光嗎？”

筆記本電腦就放在朱祝面前的簡易台子上。

聽到這個問題，鍵盤自動輸入猛然停住，然後揚聲器慢吞吞地傳出了晏龍的聲音。

“有。”

陸笛眼楮一亮。

是真的亮，載體眼鏡都跟著反了一次光。

“……但是後來我們遭遇了激光武器的攻擊，數據塊受到波及，報廢了。”晏龍的聲音變低，聽起來悶悶的。

“啊！”

陸笛十分遺憾，還有些心疼。

然後一想，視頻拍下來的畫面，只是“普通畫面”，觸發不了聯覺。

仿佛看一幅不上『色』的畫，模糊度很高的視頻。

想到這裡，陸笛的遺憾就小了很多。

“不過後來，我又夢見了。”

“我也……咦？”

陸笛想說自己也夢到了，為太好看，忘不掉。

隨即他反應過來，驚問︰“你‘夢’到了？”

所以生物ai真的會做夢？

不止陸笛，就連朱祝都十分震驚。

其實朱祝知道晏龍在主體休眠的時候做夢了，畢竟這是一件驚動了整個科研團隊的大事，夏教授還把這件事告訴了其他基地研究二號、三號仿生物神經元完體的小組。

——可無論是夏教授，還是科研小組的其他人，都傾向於晏龍可能不記得夢的內容。

儀器記錄到的數據雜『亂』無章，毫無邏輯，拚湊不出任東西。

晏龍的“自我完善”也是在無意識的況下，自動完了主體的結構改變。

所以盡管大家對晏龍的夢境很好奇，可是晏龍隻字不提，大家就默認了晏龍是“沒記住”。

夢嘛，誰還沒做過呢！別說一覺睡醒忘了，就連睜開眼的時候記得，洗完臉之後徹底忘了的事都有。

“夢到極光？”

朱祝迫不及待地問。

說起來，極光是太陽風的帶電粒子流沖刷大氣層後產生的，同樣算是能量粒子的踫撞，所以這一波是夜觀星象心有所感，然後頓悟提升境界？

聽起來像武俠小說。

武俠愛好者‧朱祝眨了眨眼，拋開了那個不著邊際的想法，只等著確認消息之後轉告夏教授。

倒是什都不知道的陸笛，沒有在“做夢”這個問題上多糾結，畢竟在他的感覺裡，晏龍跟人沒有差別，雖然生物ai做夢聽起來很離奇，但是發生在晏龍身上就沒問題了。

“夢裡的極光跟現實中一樣嗎？”陸笛興致勃勃地問。

“……嗯。”

晏龍想了想，又補充說︰“還更好看一點。”

為在夢裡，他與陸笛並肩看極光，能踫到彼此。

哪怕不交談。

那種靜謐美好的氛圍，晏龍醒來之後也久久無法忘卻，甚至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其實我回來之後，在網絡上搜索了所有的極光視頻，然後又根據對極光的科學研究，看了一些實驗室製作人造極光的視頻……結休息的時候做了一場夢，莫名其妙發現自己根據記憶在補全丟失的極光數據，就是補得有點過頭，太完美了，不好模擬。”

晏龍慢吞吞地說，“我正在研究怎樣用主體元件，在帶電的溶『液』裡模擬產生極光，功了，你可以來看。”

陸笛︰“……”

硬核做夢，服了服了。

鹹魚聽完覺得自己不配做夢。

戴著眼鏡站在筆記本電腦前的朱祝也在倒吸冷氣，這已經不是自動升級程序了，這是自主研究新式的發光結構啊！

雖然朱祝想不明白，發光模式有什好研究的，但是從科研的角度看，有想法還能執行就是好事！讓二號、三號研發小組看看，我們這邊的晏龍能文能武！不做科學家是不想做，不是在這方面比不上季厘！

“嗚、嗚——”

急促的聲音傳來，在甲板上分開工作的人頓時精神一振。

“前方三百米，船舷左側二十度，發現可疑目標！”

朱祝拿起筆記本電腦往前跑。

各國科考團分頭行動，已經在這片海域搜尋了整整兩天，類似的況報告幾乎每天都要發生十幾次，但沒有一次是真正的隕石。

安達曼海的況比較復雜，最深的水域在四千多米左右，航道眾多，沿岸淺水區域又都是風景區，這裡是人類活動最為頻繁的海域一。雖然生態不錯，是海床上還是有不少來自人類社會的垃圾。

這些垃圾往前數，甚至可以追溯到十六世紀大航海時代的沉船殘骸。

一些含有金屬分的垃圾，嚴重影響了探測器的工作效率。

為了避免造二次誤報，大家只能把這些導致誤報的“垃圾”打撈上來。

以至於陸笛有種大家開著軍艦來保護環境，清掃海底垃圾的錯覺。

在做了兩天無用功後，各國專家團隊不得不通過視頻，重新劃分了搜查區域，交換著進第二輪詳細排查。今天這艘屬於華夏的小型軍艦，就來到了前兩天沒到過的水域。

“很像……這次真的很像。”

眾人看著聲吶的反饋與探測儀給出的數據結，十分興奮。

陸笛也來了精神。

每天看海雖然輕松愉快，但是任務沒有絲毫變化啊！

名義上各國展開聯合動，可是具體實施的時候，大家都在自己國家的船上，在所有船都開齊了雷達探測的況下，陸笛作為幽靈也沒辦法潛入別國船隻，所以任務不是定在打撈隕石的過程中，而是隕石撈上來之後，負責撈隕石的國家留下一部分做樣品，剩余隕石送到地球聯邦科考船上的時候。

為了確定這是平安夜“造訪”地球的隕石，各國必然要使用儀器，確定一番“撈”上來的石頭。

那涉及到的技術就多了。

美杜莎號科考團還要主持分析這塊隕石的分，目的是讓大家拿著結報告單回國——想要攔截這類密度比較大的隕石，首先要有個標準跟努力方向吧？

按照陸笛的理解，就是等到隕石撈上來之後，大家在美杜莎科考船上“合宿”的那兩天，間諜們才會各使手段，想盡辦法刺探別國機密。

作為一個普通人，陸笛只在電影電視劇裡見過特工。

現在要親身見識，還有點小緊張。

緊張是真的，興奮也是真的。

——鹹魚不乾活，乾就乾大活。

這就是陸笛的『性』格。

所以他看到這次很可能就是隕石時，那種欲欲躍試的緒，完全表達在了聲音裡。

“總算來了！”

朱祝一愣，有些意外。

普通人在這種時候難免患得患失，既想撈上隕石趕緊做完任務回國，又害怕任務艱難不能完，在這種壓力面前表現都不會太好。朱祝還以為自己與晏龍需要給陸笛做做思想工作，才能在接下來的任務裡打好配合呢！

結完全不用？

晏龍心想，陸笛跟“普通人”這三字完全不沾邊。

這種不好戰、但敢戰的脾氣『性』格，晏龍早就看出來了。

普通人遇到壓力就縮，這是人常情。

而陸笛呢，別看他躺在那裡懶得動，可要是抬眼看到壓力從天而降，他能一腳把壓力踢飛了。

晏龍從特別執行隊的陳岩那邊學到一個詞，叫做“臉騙”，用來形容看起來不厲害，卻很有實力的對手，晏龍覺得陸笛就有那個味，外表懶懶散散，又年輕臉嫩，一副拉不動拽不起的樣子，可真要打起仗，估計沖起來比自己還快。

加上陸笛總是喜歡自稱鹹魚。

晏龍最初不理解，後來特意連外網查了查什叫鹹魚。

然後晏龍感覺，陸笛大概就是“臉騙”的升級版“鹹魚騙”。

“……附近海床上的礁石有部分損毀的跡象，就是這裡！符合隕石墜落時產生的沖擊波影響，還有這邊……看聲吶圖，很像是一條小海溝，地球聯邦提供的海底地形圖上沒有！2051g3與g4隕石在墜落後引起了一次小規模的地震，記得嗎？”

大家興奮地伸頭張望著，摩拳擦掌，馬上就要開始準備打撈了。

甲板吊車拖來一個集裝箱，裡面是一個半透明的球形艙。

有最先進的水下拍攝裝備、定位探測系統，外殼附帶挖掘工具與存放標本的裝置。

“目標所在位置，水深862米，比預計的更深一點……”

眾人一邊忙著檢查裝備，一邊商量由誰下去。

為原本計劃裡的『操』作員，從昨天開始出現了感冒跡象，大概是從寒冷地帶到熱帶海域產生的不良影響，今天的癥狀加重還有頭痛的跡象，所以不適合下去了。

預備『操』作員看起來很緊張，而且也需要一個協助他的人。

“我來。”

朱祝自告奮勇，『操』作並不難，看手冊就行。

但他主動請纓，其實是陸笛與晏龍商量之後提出的。

“還記得劉博士的話嗎？”晏龍在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顯示，“帶上陸笛，在海底有異常情況，他比探測儀器知道得還快。”

“而且是通訊……保險。”陸笛強調地說，“深潛工作艙的通訊中斷或者出現意外，我能脫離載體，回海面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