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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無鄉》81 靜夜(九)
許暮洲沉默兩秒,神色平靜地說道︰“……晚安。”

他說著火速往下一滑,一把兜住被子,翻身蓋被一氣呵成,差點兜頭把自己卷成個大號包袱卷。

“嘖。”嚴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臉皮厚如城牆,哪怕胡扯出這麼一句不著邊際的也不臉紅,還不講理地反過去笑話許暮洲道︰“不講理的,誇了你一句不道謝就算了,還要搶我被子。”

許暮洲木然地從被子裡探出半張臉,用腳把多余的被子往嚴岑那邊踹了踹。

窗側的綢布窗簾被風揚起一角,夜晚微涼的風忽而灌入屋中,空氣中甜膩的玫瑰花香氣被晚風稀釋,只剩下極為微弱的一絲一縷。

許暮洲半闔著眼,下意識往被子裡縮了一下,抱怨道︰“……你這屋裡什麼保暖措施,凍死個——”

他話還沒說完,自己就突然頓住了。

——在嚴岑洗漱完畢之前他還現巴巴看過,臥室中的那扇大窗關得嚴絲合縫,那風是哪來的?

“嚴——”

許暮洲還不等睜眼坐起,就覺得面前忽而壓下一道光影。下一秒,嚴岑驟然撲過來摟住了他的肩膀,抱著他順勢往下一滾,直接從床上滾了下去。

他兩人重重地摔在地板上,許暮洲被嚴岑壓在身下,後腦實誠地撞在地板上,耳邊頓時嗡的一聲。

這一切發生得電光火石,許暮洲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隻來得及看見余光中有一抹白影一閃而過,臥室的外窗大開著,夜風正放肆地從那塊小小的玻璃中倒灌進來。

不等許暮洲再看清什麼,嚴岑已經按著身邊的窗沿站了起來。

羅貝爾伯爵的腿殘得徹徹底底,永無鄉雖然能替嚴岑作出細微調整,但到底不是妙手神醫。積傷甚重的膝蓋骨約莫有個十幾年沒受到這種粗暴對待,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一聲響,嚴岑疼得手一滑,差點當場跪在地上。

嚴岑不由得在心裡罵了一句粗口,連永無鄉帶羅貝爾一個都沒放過。

深夜拜訪的凱瑟琳撲了個空,卻並不氣餒。她從床上直起身,微卷的栗色長發披散著,又轉過頭來,依戀而執著看著嚴岑。

“查爾斯。”凱瑟琳幽幽地說。

正如僕人們口中傳言的那樣,凱瑟琳夫人是個非常溫和的人。哪怕死了也死得非常體面——她栗色的長發微微凌亂地散落在兩肩上,臉上沒有半分傷痕,身上的洋裝除了被撕扯地有些破損之外,也沒有見到任何血跡。

凱瑟琳的臉色很蒼白,但容貌卻非常美麗。長長的羽睫微微顫抖著半垂下來,看起來嬌弱可憐,說句宛如天使也不為過。

她的聲音細如蚊蠅,像是怕驚擾了什麼,聽起來很溫柔的模樣。她叫嚴岑時尾音很柔和,不難聽出其中的依賴和熟悉來。

而且若不細看,面前的凱瑟琳跟活人也沒什麼兩樣。

“你今天有想起那句話嗎?”凱瑟琳輕輕拍了拍身下的床鋪,向嚴岑伸出手來。

——如果忽略她指甲上的血跡,那這場面看起來還能勉強算個人鬼情未了。

嚴岑對她的話無動於衷,也不想追究她手上的血漬是哪來的,他眼神一凜,乾脆先下手為強地伸手別住了凱瑟琳的手腕。

羅貝爾這雙腿無法長時間承力,嚴岑握著凱瑟琳的手腕將對方往懷裡一拽,然後在半路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這位久病沉痾的羅貝爾伯爵夫人嬌小得像一隻小雀,細長的脖頸一隻手就能掐得過來,嚴岑一咬牙,惡狠狠地收緊了手上的力道,幾乎要將凱瑟琳的頸骨捏的粉碎。

凱瑟琳空洞的眼神落在嚴岑的臉上,她對自己生前的要害部位毫不在意,甚至還依舊維持著伸手的姿勢,探身要去摸嚴岑的臉。

嚴岑看著她指縫裡的血,心裡泛起一陣惡心,他踉蹌了一步,將凱瑟琳順勢按在了不遠處的床上。

硬傷帶來的不便太過明顯,嚴岑的腿無法在床上借力,於是只能分出一隻手支著床墊,才使自己不至於跟凱瑟琳一起撲到床上去。

床頭櫃上的花瓶被他倆的動作無辜誤傷,晃了兩圈之後依然沒能穩住,咕嚕嚕地砸在了地上。

不過好在嚴岑依舊對凱瑟琳造成了一定的桎梏,她臉色鐵青,雙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指骨泛白地試圖掙脫嚴岑的手。這位羅貝爾夫人看起來雖然嬌弱,但畢竟是身負怨念的亡靈,嚴岑拖著一雙殘腿,竟然一時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查爾斯。”凱瑟琳執拗地看著他,問道︰“你有想起那句話嗎?”

她說的是“那句話”,嚴岑想,這跟羅貝爾日記中的信息開始有所偏差。羅貝爾將“想念凱瑟琳”作為誓言內容,但凱瑟琳明顯要求他想念的是某件事。

亡者無論看起來再怎麼與生者相似,也總會有跡可循。凱瑟琳漂亮的藍色瞳孔擴散得幾乎找不到焦距,這令她的神情看起來毫無生機,與櫥窗中精致的展示娃娃沒什麼兩樣。

“沒有。”嚴岑近乎冷酷無情地說︰“我需要在意那些事兒嗎?”

凱瑟琳大概沒想到他會如此回答,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了一副非常悲傷的表情。

“查爾斯。”凱瑟琳說。

她的行為跟她的悲傷完全不搭邊,她手上的力氣驟然加大,嚴岑隻覺得手腕一陣刺痛,感覺像是生生被擼掉了一層薄皮。

凱瑟琳從他手中掙脫出來,卻並不逃跑,而是迎上來握住了嚴岑的肩膀,整個人翻身農奴把歌唱,將嚴岑從身上掀了下去。

嚴岑吃了個不小的悶虧,凱瑟琳的手勁巨大無比,死死地將他按在了柔軟的床墊中,一條腿還橫跪在他的身上,將那兩條傷腿壓得嚴嚴實實。

“你傷了我的心。”凱瑟琳泫然欲泣地說︰“你實在很傷我的心。”

嚴岑實在覺得,這位夫人得的八成是精神分裂癥。她話說得非常柔弱,但自己的手掌早在剛才的對峙中從嚴岑的肩膀劃到脖子,還帶著血絲兒的指甲死死地抵在他的咽喉上,大有下一秒就要掐死他的架勢。

嚴岑左手小臂橫抵著凱瑟琳,不讓對方再進一步,右手已經悄悄摸到了枕下,握上了短劍的劍柄。

許暮洲好不容易挨過了一陣頭暈,就聽見耳邊傳來一聲清脆的瓷片碎裂聲,花瓶裡的涼水飛濺出來,一大半都撲在了他脖子上,冰得他一個激靈。

凱瑟琳那條小洋裙的裙擺順著床沿垂落下來,許暮洲微微一怔,摔倒前的記憶驟然回籠,整個人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驟然從地上彈起,就看見嚴岑被凱瑟琳嚴嚴實實地按在床上動彈不得。

“你曾經答應過我,你會認真考慮我的建議。”凱瑟琳悲傷地說︰“查爾斯,你說會達成我唯一的願望的。”

“我當然會。”嚴岑微微勾起唇角,冷笑道︰“凱瑟琳,你不是已經死透了嗎。”

“查爾——”凱瑟琳的尖叫戛然而止,像是一隻被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雞。

凱瑟琳縴細的脖頸上猝不及防被繞上兩道鐵鏈,此時正在她白皙的皮肉上用力絞緊,留下令人觸目驚心的暗紫色瘢痕。

嚴岑微微一皺眉,下意識探身看向凱瑟琳的身後︰“許暮洲,你——”

許暮洲正咬牙拽著鐵鏈的另一頭,試圖將凱瑟琳從嚴岑身上拉開。他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明顯分神連說話的精力都沒有。

托羅貝爾伯爵的福,他這張床左右兩邊都裝了一條用來固定輪椅的鐵鏈,鐵鏈足有兩指多粗,且鏈條發澀,一時很難掙脫。

凱瑟琳下意識要伸手去抓脖子上的鐵鏈,嚴岑見狀當機立斷放開了手中的短劍,從後背環過凱瑟琳的肩膀,用力一退一拉,順著許暮洲的力道推開凱瑟琳,順勢將她的右手反剪到背後。

嚴岑拉過許暮洲手中剩下的半截鐵鏈,順勢在凱瑟琳的右手腕上繞了幾圈,又發力收緊,將這位尊貴的伯爵夫人反捆成了一條非常不體面的皮皮蝦。

然而還不等嚴岑再開口詢問對方,方才還張牙舞爪的凱瑟琳夫人就忽然消失在了原地,連片灰兒都沒留下。

捆扎著她身體的鐵鏈一松,嘩啦啦的地落在床鋪之上,亂七八糟地絞成了一團。

“這……”許暮洲愣愣地說︰“怎麼回事。”

嚴岑比他鎮定一些,他微微松了口氣,翻過身來坐穩了,才說道︰“明白了,這應該就是羅貝爾伯爵能跟凱瑟琳和諧相處的原因。”

“……你是說。”許暮洲說︰“凱瑟琳能出現的時間很有限?”

“看情況是的。”嚴岑用手背抹了一把下頜,將方才疼出的冷汗擦掉,才瞥了一眼許暮洲。

“……下次稍微躲遠點。”嚴岑的聲音壓得有些低,大概是累了︰“萬一她是無差別攻擊呢。”

“你少來這套。”許暮洲瞥了一眼他頸上的指印,說︰“事實證明,沒我你就涼了。”

嚴岑笑了笑,不再爭論這個話題,伸手掂了掂那條鐵鏈,換了個說法︰“你又不怕鬼了?”

“我怕的不行,尤其怕她突然變臉,臉上的皮直往下掉,然後爛著眼眶瞅我。”許暮洲翻了個白眼,手腳發軟地坐回床上,說道︰“簡直人生陰影,我能做好幾天噩夢。”

“那你還撲上來。”嚴岑說。

“我是怕鬼。”許暮洲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但我更怕你也變成鬼,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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