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永無鄉》198 軌跡(七)
許暮洲都不知道鐘璐是怎麼出去的。

嚴岑邁步向他走來的動作在他眼中像是被手動放慢的老式電影,許暮洲注意到了他邁步的動作比平時的習慣要遲緩一些,右手擺動的幅度似乎也小了一些。他右腿褲腳有一小塊尚未徹底乾透的水漬,是方才在海邊漲潮時弄髒的。

臥室角落的香薰機發出存貨不足的提示音,嘀嘀直響,原本源源不斷噴出來的水霧也變得斷斷續續。

空氣中好聞的精油味道變得稀薄起來。

許暮洲神情緊繃,多年來的本能讓他在緊張時會不自覺地將面前的每一個細節習慣性地刻在腦子裡。

——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能做到的但也僅限如此了。

許暮洲在這一瞬間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語言能力,只能笨拙地等著嚴岑開口問他些什麼,然後他就可以接著對他解釋。

——可是嚴岑什麼都沒說。

他好像確實聽見了什麼,許暮洲想,不然他怎麼會露出這種無措的表情來。

嚴岑慢慢地走近他,似乎不打算說話。他一個字也不想說,連腳步聲都放得又輕又緩,他的呼吸被自己無意識地拉長,整個房間裡忽然想是被按下了靜音鍵,變得反常的安靜。

許暮洲看著嚴岑走過來,他被這種沉默逼迫得有些壓抑,於是試圖先一步開口打碎這種沉默︰“嚴——”

他話還沒說完,嚴岑就像是忽然被驚醒了一瞬,健步上來,一把按住了他。

嚴岑力道不小,鐵床發出吱嘎一聲令人牙酸的響,許暮洲怔愣地被按在床上,忽然聽見了不遠處一聲輕不可聞的“咯噠”聲。

——門關了。

不過許暮洲無暇顧及外間的事,他現在滿心滿眼都落在嚴岑身上——原因無他,因為嚴岑看起來實在太難過了。

床鋪柔軟,許暮洲哪怕摔在裡面也不覺得疼,但嚴岑按著他的肩膀似乎有些太過用力。

嚴岑正用一種復雜的眼神注視著許暮洲,他看得很仔細,右手遲疑地伸過來,摸了摸許暮洲的臉。

他的拇指擦過許暮洲的唇角,剩下的四指在許暮洲耳垂後的那小塊凹陷處揉弄了一下,他的動作放得很輕,臉上掛著本能的茫然,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似乎都不是個適合這樣親昵的時機,但當它發生時,似乎也發生得水到渠成,順理成章,仿佛此時此刻就是應該如此一樣。

嚴岑緊緊地抓著許暮洲不肯放開,就像是抓著一捧轉瞬即逝的流沙,不敢用力,但也不甘心就這麼松手。

說來慚愧,許暮洲曾經還真的無數次設想過此時此刻的情景,也曾經打過腹稿要跟嚴岑爭一爭——畢竟他自己也是個男人。

但現在真到了這種時候,他看著嚴岑那雙漂亮的眼楮,竟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那雙眼楮專注地望向他,眉峰隆起,眼裡是濃鬱到化不開的留戀和不舍——嚴岑一向冷靜,哪會有這樣情緒狼狽的時候,分明就是實在忍不住了。

那種復雜的情感如滅頂的浪潮般要將許暮洲淹沒,他仿佛被那情緒狠狠抽了一鞭子,一瞬間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個想法。

——我想讓他高興,許暮洲想。求求了,只要他別再露出這種眼神,讓我做什麼都行。

於是他莫名地沖著嚴岑伸出手,勾住了對方的脖子,手臂微微用力,用一種近乎獻祭的虔誠仰起頭,馴服地露出他修長的脖頸,將自己的要害殘酷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試圖用這種近乎於野獸本能的方式來告訴嚴岑——我是你的。

嚴岑眸色一沉,他骨子裡那種掠奪的本能驟然翻湧起來,蠢蠢欲動地叫囂著讓他依從本能,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一點教訓。

嚴岑的喉結上下滑動,他死死地盯著許暮洲的脖頸,眼楮忍得有些發紅。

偏許暮洲不知死活,一雙眼霧氣蒙蒙,明明掛著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表情,卻還是執拗地摟著他的脖子往下拉了拉。

嚴岑的手指撫摸過許暮洲的側頸,拇指停留在許暮洲的喉結上,跟著他喘息的動作挪動了一遭。

許暮洲能感受到自己胸腔裡有什麼在怦怦直跳——說不緊張是假的,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個極其親密的姿勢,嚴岑與他近在咫尺,每一次呼吸出的滾燙氣息就環繞在他周遭。許暮洲隻覺得空氣中的氧氣都變得稀薄無比,不然他怎麼會頭暈目眩,連自己的指尖都感受不到了。

淡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膚下緩慢的跳動著——鮮活的,滾燙的,奮不顧身的。

嚴岑眼角發紅,他頜線緊繃,終於忍無可忍地按緊了許暮洲,俯去。

他擱在許暮洲後頸的手驟然收緊,許暮洲並不覺得窒息,也不覺得難受,但在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變成了被捕獲的獵物,他的精神驟然拉成了一張滿弓,有種在野獸手下輾轉求生的錯覺。

許暮洲本來已經做好了準備,甚至猜到嚴岑可能要咬他一口,讓他疼一疼,或者做點什麼更出格的。但嚴岑真的俯來如他所願的那一刻,他還是不可避免地緊張的繃緊了身子。

——可是嚴岑沒有。

許暮洲在那一瞬間想過的所有可能出現的暴力場景好像都沒有發生。

那隻無所不能,天不怕地不怕,面對“規則”都遊刃有余肆意妄為的野獸像是被他的縱容馴化了。

嚴岑湊上來,輕輕舔了一口他的頸側,舌尖掃過他正跳動著的青色血管,在所過之地輕描淡寫地留下一片火種。

許暮洲克制不住地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喘息。

“別怕。”嚴岑用拇指輕輕揉了揉許暮洲的喉結,啞著嗓子又低聲重復了一遍︰“別怕——”

許暮洲能聽清他語氣裡的克制,那聲音帶著些許的顫音,一呼一吸之間全都寫滿了“珍而重之”幾個字。

許暮洲眼眶一熱,心疼得無以復加。

明明現在如困獸般被圈在本能和理智中來回掙扎的是嚴岑,許暮洲卻已經要先他一步要瘋了。

他想說些什麼來安撫這隻折磨自己的大貓,但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無力地哽咽著,發出毫無意義的泣音。

於是許暮洲乾脆什麼都不說了。

全身心的接納另一個人是個非常令人緊張的事,因為那代表著你要將自己整個剖開,以一副獻祭的姿態將自己的情緒,反應,和滿溢的愛意盡數交付在另一個人手上。

這是一種毫無保留的信任,是一種非常容易令人感到不安的事。

但在這一瞬間,許暮洲忽然想,如果對方是嚴岑的話,好像這件事情並不會那麼令人難以接受。

於是許暮洲也這麼做了,他放松了摟著嚴岑的手,溫柔地看著嚴岑。

永無鄉窗外的海浪聲似乎永不停歇,狂嘯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湧起又重重地摔下,銀白色的月光被拆解成無數細碎的光點,隨著純白的浪花浮浮沉沉,墜落在時間盡頭。

許暮洲睜著眼,他模糊的視線裡只能看到被海風揚起的窗簾一角,深藍色的布製窗簾還是上一次他跟嚴岑重新挑的,窗簾底下用銀線縫著一股股小小的線穗,有一縷月光落在上頭,正落在許暮洲的眼裡。

“我愛你。”嚴岑在他耳邊呢喃著。他說的很不自然,生澀得要命,尾音又輕又淺,近乎聽不見了。

但那聲音像一塊烙印一樣瞬間鐫刻在了許暮洲的靈魂裡,令他在浮沉中驟然清醒,並清晰地捕捉到了這聲嘆息。

嚴岑的眼角紅得像是要滴血,他那樣執拗地看著許暮洲,像是連眨眼的功夫都不想浪費。

他話說得溫柔,但人卻像是已經被逼到了懸崖盡頭,帶著一股近乎狠絕的絕望感。

許暮洲看得難過極了,他想伸手摸摸那雙眼楮,但每次都沒能成功。他就像是一隻被黏在蛛網上的飛蛾,越掙扎就被鉗製得越緊,蝶翼撲騰著,胡亂地將床頭櫃上的筆筒和鬧鐘都一並掃落在了地上。

筆筒裡一隻指甲大小的小公仔滾落出來,在白色的地毯上打了兩個滾,陷入了絨毛中,看不見了。

永無鄉外的海浪重重地拍打在礁石上,汗珠順著嚴岑的下巴滴落下來,正落在許暮洲的眼皮上,許暮洲長長的睫毛輕輕一顫,那汗珠就散成了水霧,朦朧地遮在他眼前。

嚴岑的身影頓時變得虛幻起來,許暮洲不止為何忽然湧起一陣濃烈的不安,他掙扎著向嚴岑伸出手去,想要觸摸和擁抱他。

嚴岑沒有讓他不安太久,幾乎是在下一秒,嚴岑就接住了他的手,然後低頭吻了吻他的眼皮。

許暮洲的喉嚨裡發出一聲示弱般的嗚咽,聽起來又委屈又埋怨。

嚴岑溫柔地吻著他的眼楮,然後用舌尖輕輕舔了一口他的眼瞼,將上面的水霧盡數拭去。

“別怕。”許暮洲聽見他說。

“我在這。”嚴岑又說。

“我一直在這。”

哪怕是在這個大部分男人都可以張嘴信口胡說的場景下,嚴岑的保證依舊那麼有力。

這可能跟性格有關,仿佛無論嚴岑用多麼柔軟的語氣說出承諾,都像是刀鑿斧刻一樣堅決。

許暮洲心裡被酸澀感填的滿滿當當——從進門到現在,嚴岑從沒問過他是否要走,他像是已經先一步給自己判了刑,只等著刑期到來的那一天。

“我會一直看著你。”或許有些話只要開了口,接下來的就沒那麼難了,嚴岑將許暮洲汗濕的頭髮撥到一邊,認真的看著他的眼楮,承諾道︰“我會一直愛你。”

“愛到世界邊緣。”嚴岑說︰“愛到時間的盡頭。”

可是永無鄉縱橫所有世界線,對永無鄉來說,世界沒有邊界,時間也永無盡頭。

——我永遠不會再遇到一個這樣愛我的人了,許暮洲忽然沒來由地想。

嚴岑的愛純粹而熱烈,像是一簇冰封下的火焰,要麼破繭而出用來溫暖他,要麼被困在冰層下用來燃燒自己。

人這輩子如果享受過頂尖的珍饈盛宴,那麼再好的食物也會變得索然無味。

他獲得了一個人完完整整毫無保留的愛意,這種愛貫穿了上下幾千年才來到他身邊,是命運在陰差陽錯下賜予他的禮物。

——於是我為什麼不要,許暮洲想。

()

()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