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邏員走後, 紀灼試圖幫凌泉把衣物穿戴整齊。然而這絕非易事。長者兔耳朵的少年趴在紀灼身上,緊緊扒著他,像溺水者抓住一塊浮木,肯松手。這就導致紀灼連把凌泉的手抬起來, 將其穿過袖子都難做到。
也是不能強行把人拉開來, 但看對方睡得安穩, 紀灼怕動作太大, 擾了這疲累的小魔法師的美夢。
於是最終紀灼只是將衣物抖開,蓋好在凌泉身上,隨後又伸手去踫踫兔耳朵。
其實還想戳一下凌泉尾椎骨上小小的那一團尾巴。但的戳了,多半會被當作變態。
而且別說去觸踫了,除卻最開始那匆匆一瞥, 紀灼現在連再去多看一眼都不敢。
本來紀灼是不再有別的動作, 然而夜『色』漸濃,海風習習, 有些微涼意。往常在外頭餐風宿『露』,他二人總也會生一把火保暖, 現下在船上便生火, 紀灼動了把凌泉抱回船艙內的念頭。讓他蓋著被子睡,自己在一旁守著。
過這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怕暴『露』了凌泉的身份是一回事,剛才那巡邏員的反應也讓紀灼多分考慮——就這麼把凌泉抱回去,旁人看見, 又會怎麼傳他們倆的關系?他倒是無所謂,但他並不想讓小魔法師感到困擾。
紀灼嘆了口氣, 調整了姿勢,拿自己的披風把凌泉裹到自己懷裡。紀灼體溫偏高,凌泉似有所感, 貼著紀灼,抓他抓得更緊。
周圍很靜,紀灼能清楚聽到細小的風聲,海浪拍打船體的聲音,凌泉平穩而有規律的呼吸聲……還有自己如擂鼓的跳聲。
是奇怪了,怎麼突然就跳加速?
這樣捱到後半夜,凌泉悠悠然轉醒。
醒來發現自己睡在紀灼懷裡,凌泉大驚,幾乎是當即就彈了起來。一起來,蓋在身上的布料落了一地。
紀灼︰“……”
凌泉又手忙腳『亂』蹲下去,把衣服撿起來,瞪視紀灼一眼。
紀灼嘴上說著“都是男的怕什麼嘛”,但還是自覺轉過身去。
凌泉終於穿好衣服,兜帽也重新將他的耳朵藏好。他輕咳一聲,示意自己已經好了。紀灼和他並排坐著,仍是沒敢正視他,只是用余光看見凌泉的臉似乎染上一層薄薄的紅。
紀灼解釋道︰“我怕冷所以才抱著。”
凌泉︰“……我知道。”
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彼此都有些尷尬,紀灼找了另外的話,轉而問道︰“剛才沒來得及問你就睡過去了,能告訴我嗎?是不是沒辦法按自己的意願選擇變成人形還是本體?”
凌泉點了點頭,補充道︰“也是完全不能控制,一般在我過度使用法術之後我就沒辦法維持人形……所以我才很少用法術。”
“太虛弱了,”紀灼想著今後要找些機會改善一下凌泉的體質,然每次作戰之後都要昏睡也是辦法,更重的是,紀灼擔這樣下去凌泉的身體會出現什麼問題。過改善體質的事並不急於這一時,紀灼想了想,又說︰“的治愈法術很特別,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說完之後他又轉道想,他總共也沒遇見過多少會治療法術的魔法師。
如說,現在在整個大陸上,治療師都是相當稀缺的職業。
自然是有人學治療法術的,過大部分人似乎沒有這種天賦,學了許多年,很多人也只會簡單的短效體力回復——這種體力回復的原是調動傷者原有的精氣神,讓傷者在戰場上多堅持一段時間,時效一過,傷者的虛弱程度甚至會更加嚴重。
正因為如此,現在很少有專職的治療師,冒險者們出門寧願身上多背幾瓶『藥』。
像剛才紀灼被海妖打到吐血的情況,其他治療師說不定根本無能為力。
而凌泉施法做出了護盾幫紀灼擋住許多攻擊,還治愈他——是抽出他自有的精力來應急,而是真正正地將他的傷口完全愈合,之後他全然不再感到不適,甚至感覺比先前還更有力量。
在凌泉的保護下,紀灼不再有顧忌,攻擊大開大合,兩個人合力解決了一隻海妖。
凌泉說是海妖的分/身,因為他們殺掉這隻海妖的過程雖有波折,總體卻算輕松,凌泉認為他們能輕而易舉殺掉一隻為禍一方已久的魔物。
紀灼卻不這樣想。他和凌泉的這一次搭檔,讓他想起以前聽過的傳說,說幾百年前大陸上的戰士都會和治療師一起做任務驅魔物,總是所向披靡。
現在治療師人數漸趨於無,打一隻從前被人放在眼裡的怪物都需大動乾戈。
比如打海妖這一任務,本來是冒險者公會發懸賞令,號召大陸各處的冒險者們共同到島上對海妖進行圍獵。
紀灼心裡有個猜想,他覺得先前他們打的那隻海妖就是真正的海妖。
這個猜想在船行至島上碼頭靠岸時得到了證實。
紀灼和凌泉經歷一番顛簸終於下船,本打算先去找一起參與圍獵的其他冒險者集合,再聽從統一調配前去作戰。正要打聽路線,就聽好的島道︰“用去啦,海妖已經死了。”
紀灼和凌泉相視一眼,面面相覷。
那人又說︰“有人聽見海妖的小嘍 乩此擔 塹暮Q筧嗽 局皇切那楹麼蛩慍鋈品 凰倚〈 幌氳獎淮 弦桓黿J跏 鴕桓鮒瘟剖Υ蛩懶恕 倉 朗欽媸羌 銎徑酥 桶亞看蟺暮Q彼懶耍 飩J跏Φ哪芰Ω糜卸嗲浚俊br /
紀灼正想說並不是劍術師的功勞,實際上治療師才是真正的功臣,如果是治療師,恐怕劍術師也有命喪當場的可能。
凌泉似乎猜到了紀灼想要說什麼,拉拉他的袖子。
紀灼側過臉去,就聽平時很少主動開口的凌泉向那島打聽︰“那我們不用去收拾海妖的殘部嗎?”
那島擺擺手︰“那種程度的小嘍 緹捅幻跋照 岬墓蓯氯俗!br /
凌泉抿了抿唇。
向島道過謝,凌泉帶著紀灼走到一處無人的海灘上,道︰“我們得離開這裡。”
凌泉的臉『色』比起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重。
其實紀灼還有些明所以,剛才凌泉讓他說話,他猜可能是凌泉願意展『露』鋒芒,畢竟如今沒有治療師,凌泉的能力是讓人知道,興許也是麻煩事一件。
但為什麼向島打聽海妖的小嘍 看蛺曛 笪 裁從旨弊爬 br /
看出紀灼的解,凌泉稍一沉『吟』,還是決定將他知道的告訴紀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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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幾百年前大陸上確實缺治療師,並且,當代人知道的是,那時的治療師,基本上都是凌泉他們一族來擔任的。
這片大陸上的兔子得到了神的祝福,生來擁有治愈他人的能力,和其他的戰士搭在一起,在對付魔物時,很少有輸的時候。因為戰士受了傷,經驗老到的治療師總能及時讓他們恢復到最佳狀態。
千百年來,從來如此。
然而有一天,大陸上的幾個國家被一位英明神武的國王率著鐵騎踏平了國界線,從此整片大陸統一成一個王國。
按說國王得天下,坐擁萬裡江山,王國版圖前所未有的廣袤,也該無所求。
偏偏這國王滿足,擁有人類*的地界,還想把魔物和龍的地盤也納入他的國度之中。
他率領著冒險者組成的軍隊南征北戰,到處征伐,倒是吞並了少魔物的地方。
直到遇到龍族。
成年的龍是這世界上大的生物,他們巨大,令人生駭,龍飛過的地方,能造出一大片遮天蔽日的陰影。但好在龍偏安一隅,從來也沒和人類起過沖突。
國王卻要去進犯他們的地界。
照理說正常人聽到這種提議都會覺得是天方夜譚,然而這國王或許擁有鼓動人的魔力,他的子、他的軍隊都變得狂熱,都還是義無反顧地沖上前線。
人和龍實力懸殊,節節敗退是顯而易見的結果。
可國王已經停下來,戰士們死的死,傷的傷,國王和將領們質問治療師為什麼沒能治好這些戰士。
在他們眼裡,戰士和治療師兩相配合,就是最完美的永動機。
可龍還是輕而易舉就把弱小的人類碾碎。
達不成目標的國王漸漸變得毫無智可言。他知從哪聽聞,如果獻祭治療師,就可以復活戰士,說是治療師既然可以用自己的能量來治愈他人,也能用自己的命來換別人的命。於是在一個月圓之夜,為國王效力的治療師全都被下令處死。
治療師只會治愈他人,卻沒有其他自保能力,在戰場上,也靠戰士和自己的護盾護著,如今沒人保護他們,他們的生命也如草芥一般。
他們治得他人,卻救自己。
戰場上一時間血流成河。
……
治療師的命確實能換其他人的命。
但被復活的戰士並是無敵的,他們的戰力就在那,會因為被復活就突然提高,被獻祭出去的治療師完全沒有改變戰局,戰場上該死的死,該傷的還是傷。這場由人類挑起的戰鬥注定以失敗告終,在僵持一段時間後,苟延殘喘的人類終於退回自己的地界。
卻從此與龍族結下解之仇。也怪龍族,本來他們雖然力量強大,卻也從來沒去『騷』擾人類,莫名被人類進犯……任誰都不會喜歡前來進犯的東西。
國王的子從狂熱中清醒,將好戰的國王推翻,這片大陸復又回到當初四分五裂的局面。
上戰場的治療師幾乎被屠戮殆盡,余下的族人不再信任人類,找到一處遠離大陸的小島隱匿起來。
幾百年過去,大陸上興起過多少政權,換了多少統治者,又更替了多少代……大陸上只剩治療師的傳說,卻再也見治療師其人。如今很多年輕人都覺得,傳說就的只是編造出來的傳說而已。
但治療師一族的人卻是將這段歷史一直傳下去,族人從此永出島,永不踏上大陸,永遠警惕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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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泉終於將故事說完。
講述完這段往事後,兩個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他們沿著小島的海岸線一直往前走,看見一塊恰好能容兩人坐的礁石上,紀灼先攀上去,再將凌泉拉上來。他們依舊並肩坐著,目光都直視著前方,放眼望去是一碧如洗的海,偶爾有海鳥低空掠過,叼起一條注定成為其腹中餐的無辜小魚,又一躍而起,翱翔至遠方。
紀灼終於知道為什麼凌泉從來都小翼翼,敢讓人知道他的身份。
盡管都是幾百年前的舊事,很多人哪怕聽說過這些事,也都隻當作是無厘頭的傳說,聽過之後付諸一笑就罷。
可也一定有知道相的人。
如果他們知道原來還有治療師存世,只是貪圖治療師的治愈能力便也罷了,但是危急時刻直接拿治療師的命當作一次復活自己的機會……
良久,紀灼緩緩開口道︰“這麼輕易就把這些事告訴我,就不怕我對你做出什麼仁義的事?”
凌泉面『露』猶豫,似乎是仔細思量了一番︰“我敢離開我的家鄉,就已經做好了隨時會沒命的準備。如果的對我做什麼,那也只能說我命該如此。”
紀灼聽罷皺起兩道劍眉︰“……可你惜背離祖訓也出島來到這裡,肯定有很重的事情做,在沒做完之前,就願意隨時犧牲掉自己嗎?”
凌泉垂下頭,半晌才輕聲說了句︰“因為我知道會這樣啊。”
“我怎麼會?人類很壞的。”
凌泉沒再說話。他想,在他還只是那個“只會”用一兩個攻擊魔法的拖油瓶時,當時也才初出茅廬的紀灼就願意帶著他護著他,一路上對他的好他也是看見……
獵到的食物總先分給他,知道他吃肉,就多走許多路去采果子給他,過後還笑嘻嘻地說只是順手摘來的。
一起接任務,其實也是紀灼貢獻得多,但紀灼總是堅持平分酬勞。
見到他的身時也絲毫沒有嫌棄他,在他昏睡過去之後也一直在照顧他……雖然有點笨手笨腳的。
凌泉嘴上沒說,可是從紀灼懷裡醒來的時候,他是看見的,他看見紀灼不著痕跡地甩了甩手——被他枕一晚上,手估計麻得毫無知覺吧。
這樣的紀灼,看上去大大咧咧是個粗神經,卻比天邊的雲朵還柔軟。
這樣的紀灼,又怎麼會對他做什麼?
過凌泉到底沒有多少應對他人善意的經驗,說不太出好聽的話來,如果繼續這個話題,他恐怕會被難為情所淹沒。
凌泉正『色』道︰“總之……我聽剛才那個島說海妖的殘部被冒險者公會的人抓起來時,就覺得有些妙。如果是有審問的事,直接把這些嘍 本禿茫 裁醋鵠矗咳綣怯惺慮檣笪剩 撬且 實撓質鞘裁矗俊br /
紀灼也明白過來了︰“他們肯定也知道擊殺海妖的只有兩個人,所以想把那些嘍 瓷笪實降資鞘裁慈松鋇暮Q!br /
當時主攻擊他們的只有海妖一人,但既然那些嘍 老殖〉那榭觶 氡匾彩撬孀藕Q膠I獻鞫竦摹V皇遣恢 謔裁叢 潁 塹筆輩 揮邢稚懟?贍蓯嗆Q妨煜雷醞 鄭 隻蛐硎撬悄慷昧思妥坪土樅 魃焙Q那樾危 以倏拷br /
管是哪一種,他們應該都看見紀灼和凌泉作戰時的樣子。
凌泉又說︰“冒險者公會傳承了幾千年,他們的典籍裡是記錄治療師的歷史的,只要他們的人一問,那些嘍 凰怠 br /
凌泉沒把話說完,紀灼已經心領神會。
凌泉此刻的處境很危險。
紀灼說︰“確實得走……不過現在坐船走的話,估計會在船上就被攔截,先在島上待著會更安全一點。還有,我們的裝扮都要先換一下。”
兩人隨身帶的包裹裡也有日常替換用的衣物,但樣式都差多,尤其是凌泉,好幾件一樣的長鬥篷,都帶著兜帽。
他們得把原來這些特征都摒棄掉。
首先是武器。這很好辦。紀灼把他的佩劍收到隨身空間裡,凌泉也把他的法杖收了起來。
隨後兩人又簡單喬裝一番,凌泉把兜帽摘,戴上紀灼不知道什麼時候編的草帽,帽子有點小,凌泉的耳朵塞在裡頭,帽子看起來就鼓鼓囊囊的。
紀灼也把他的披風摘,換上一件隨處可見的襯衫,把本來散下來的發往後梳齊整。
這樣看上去,他們就像那種平常過的島。
過這還夠,喬裝的話,風格當然和原來差得越遠越好。
趁著時間還早,他們到了島上的成衣店。
口袋裡還有之前做懸賞任務時攢下來的銀幣,一路上他們很少有大的花銷,因此完全足夠買幾套新衣裳。
這成衣店裡的服飾也算得上是琳瑯滿目,一時之間他們還知道該選哪套。
凌泉還在想著穿什麼樣的衣服好,忽然紀灼俯身湊到他跟前,指著展示櫃台上的一條長裙︰“……你願不願意穿那個?”
凌泉︰“……”
“我想,冒險者公會的人如果找我們,多半是要找兩個男『性』,如果我們其中有人打扮成女『性』,一男一女待在一塊的話,估計他們都不會多看我們一眼,”怕凌泉誤會他,以為他有什麼惡趣味,紀灼又把雙手舉到頭頂,作投降狀,補充道,“至於為什麼是我穿裙子……呃,也看得到,我的體型穿上裙子只會像劇場裡刻意逗人發笑的醜角。”
凌泉看著那條裙子,又看看紀灼,稍作遲疑︰“……可以穿,一定那條。”
顯然他也是認可紀灼的說法的。
凌泉看到了價格,算昂貴,但他們只是臨時偽裝,明顯可以穿得更隨意點。
紀灼平時一般不會駁斥凌泉的求,現下卻用不容置喙的語氣道︰“就那條,別的裙子料子粗糙,穿了舒服。”
凌泉︰“……”
紀灼去問店家要裙子來給凌泉試穿的時候,那店家還『露』出了頗為驚嘆的神情︰“我看後面那位穿著打扮像個男孩,本來還想著怎麼會有長得這麼漂亮的男孩子……沒想到是位可愛的少女。”
確實,漂亮又可愛。紀灼點了點頭。
那店家倒是健談,又滔滔絕道︰“就是眼楮的顏『色』有點稀奇,我聽說好像血族才是紅眼楮吧?”
聽到前半句的時候紀灼和凌泉兩人都還有些緊張,沒想到店家自己就做猜想。
紀灼順著店家的話應道︰“是啊。”
店家又說︰“果然是血族,也只有血族才這麼白淨,一直不開口是怕『露』出血牙嗎?”
紀灼︰“對!”
店家︰“過她居然不怕太陽?我聽說血族一般只在晚上活動的。”
紀灼想了想︰“因為他是比較厲害的血族。”
“原來如此,”店家把裙子取下來,在遞到凌泉手上之前,她看看兩人,又笑眯眯地對著紀灼調侃道,“她是你的妻子嗎?”
紀灼臉『色』發窘,趕緊擺手道︰“這可不好胡說的。”
店家哈哈大笑︰“那就是還未追求到的上人。”
紀灼︰“……真是。”
凌泉倒是未發一言,只是默默地拿過那條長裙,走進成衣店的試衣間去換衣服。
紀灼在外面等著,等半天沒等到凌泉出來,他敲了敲試衣間的門︰“怎麼?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凌泉的聲音隔著門板傳到紀灼耳邊,紀灼能聽出來,凌泉明顯是捏著嗓子在說話的。大概是為讓店家起疑,做戲做全套。
凌泉說︰“能不能進來幫幫我,後面的扣子……我自己扣不上。”
“好。”
剛說完這句“好”,紀灼又聽到了店家的調笑︰“還說不是曖昧的小情侶,是普通關系,怎麼會叫一個異『性』進去幫忙扣扣子?叫我明顯更合適吧。”
紀灼『摸』了『摸』鼻子。
他開門進去,凌泉背對著他。
長裙的後背是系扣式的設計,有好幾個扣子,自己扣不上去的話,就只能『露』出一大片光潔的背。
凌泉從進試衣間開始就一聲不吭,很艱難地在與這裙子搏鬥,身上甚至出了一層薄汗。
遺憾的是他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靠自己把這裙子穿好。
所以在紀灼敲門的時候,他幾經猶豫才下定決心讓紀灼進來幫他的忙。
試衣間很小,紀灼又高大,關上門後兩個人就把這『逼』仄的空間擠滿。
凌泉一手撐著試衣間的鏡子,一手抓著衣料。
紀灼站在他背後,想要盡量保持距離,但還是幾乎和凌泉貼著。
他深吸一口氣,將凌泉後背分開成兩邊的布料拉好,再將系扣一個一個往上扣好。
紀灼像是覺得凌泉的體溫很燙手,隻想快點幫他扣完扣子,然而越急越『亂』,後紀灼的手竟然微有些發顫。
他隻盯著手上的扣子看,視線不敢『亂』飄,然他就會看見,鏡子裡凌泉的臉上,正有紅霞蔓延。
花了比預料中多一些的時間,凌泉這裙子才終於算穿好。
兩人也都調整好態,再互相看向彼此時,已經沒有方才的慌『亂』。
長裙是水藍和白相搭的配『色』,材質應該是某種紗,看上去很素雅。凌泉偏瘦,骨架小,把這裙子穿上身,除了胸口有些平坦,其他地方倒也沒什麼違和感。
腰線以下被裙撐撐起來,也看出他的尾巴。
還有一頂和長裙配套的頭紗,別到頭上去,正好把凌泉的長耳朵藏了起來。
紀灼重新擰開試衣間的門,把凌泉帶了出去。
就聽到一旁的店家驚呼道︰“多麼漂亮的小姑娘,這裙子的很適合。”
凌泉有些別扭,本來想說句謝謝,又想到了他莫名其妙多出來的血族人設,於是做出一副想要隱藏血牙的模樣,只是點了點頭,表示他的謝意。
店家一高興,又往凌泉手裡塞一袋糖果。
凌泉稍微有些怔住。
人類好像也……挺好的。
管是紀灼,還是路上偶爾踫見的這些熱心腸過客。
至少和他們族裡那些懼他本體巨大的同族比起來,人類更讓他舒服一點。
過這種念頭也是轉瞬即逝。他會珍視這些善意,但也會放下警惕,他現在唯一信任的只有自己,和身邊這個人類。
紀灼也挑一件黑『色』馬甲套在他的襯衫上。馬甲襯衫的搭配很常見,過穿起來不好看的話會像飯店裡的侍應生,像紀灼這樣挺拔的青年穿起來卻有點落魄貴族的氣質。之所以說是落魄貴族,是因為他的襯衫看起來挺舊,馬甲也是什麼高級貨。
店家對著紀灼又是一頓誇。
付錢的時候凌泉裡暗想,紀灼傻乎乎的,又在偏愛他。其實哪怕是要扮成女裝,穿普通一點的裙子也未嘗可,就因為怕他穿著舒服,紀灼偏要選這條。
給自己的馬甲卻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劣質貨。
兩人從成衣店出來,往前走了一段,隻走這麼一段,就不停有人把目光投到他二人身上,還有些膽大的,對著他們吹口哨。
紀灼皺了皺眉,把凌泉拉到道路裡側,自己擋在外面,願意讓路上行人的眼神聚焦在凌泉身上。
凌泉低著頭,嘴唇悄悄勾起一點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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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他們是想先找個地方落腳,探聽探聽風聲再做打算。沒想到冒險者公會的人來得如此之快。
幾個穿著冒險者公會製服的人手裡拿著畫像,正在挨個盤查路上的島。
……冒險者公會的人居然有他們的畫像,這是他們考慮問題時沒想到的點,他們先前隻想著對方可能會按特征來找人。雖然事後想想這個點應該很容易就能被想到,但人有的時候會陷入思維盲區,特別是在情況緊急的時候,一些顯而易見的點反而容易被忽略。
但這時候再來復盤考慮得周不周到的問題已經沒有什麼意義。
他們不知道畫像上畫的他們有幾分像,是只是按照裝束來畫,他們現在在這光明正大杵著也會有什麼危險。但萬一海妖的嘍 閹塹娜菝部辭 竅呂戳耍 薔禿 O樟恕br /
離得還遠,但也在那些人視線範圍裡,此刻如果紀灼他們突然匿起來,無疑會更讓人覺得有古怪。
紀灼還在想著對策,凌泉忽然正面抱住他。
凌泉把臉埋在紀灼胸口︰“低下頭來……也抱著我。”
紀灼僵了僵,隨後照做,抬起一邊手放在凌泉腦袋上,像在『摸』他頭,實際上是在擋自己的臉。
那幾個冒險者公會的人逐漸靠他們近。兩個人都繃得有點緊,跳得很快,知道是因為怕被發現,還是別的什麼。
那些人經過,的確在他倆邊上稍稍停下。
畢竟很少有人會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只是抱著。為了讓他們相擁的動作看起來太虛假,凌泉仰起臉,在紀灼一邊臉頰上輕輕啄一下。
紀灼呼吸聲都變重,攬著凌泉腰的一隻手緊了緊。
他好像在一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滿腦子只剩剛才那雙柔軟的唇落到臉頰上的觸感。
正有人要過來盤問他們,又有另一個人拉住了對方︰“上頭要我們找的是一個少年一個青年,這明顯是一對戀人,別浪費時間了,天黑之前還回去復命呢。”
“話又說回來了,這裡的風還開放啊,這些小情侶居然就在大陸上卿卿我我……”
“管別人那麼多呢。”
那幾個人走遠。
紀灼松開手,凌泉也往後退點,兩人之間拉開一段小小的距離。
“……”“我……”
“先說……”“先說……”
後還是紀灼搶得這個先說話的機會,因為凌泉又恢復沉默。
紀灼有些自然道︰“太好,沒被發現。”
凌泉低著頭,鴉羽似的眼睫輕顫︰“……嗯。”
應完這一聲,凌泉轉過去,自顧自地提著裙子慢慢往前走︰“……我們先去找住的地方,先去前面那個旅館看看吧。”
紀灼幾步跟上去,和凌泉並肩。
一路上誰也沒和誰說話,就像他們之前搭檔著做任務的時候一般。
可這次卻不太一樣了。
紀灼想,完蛋,這隻兔子現在正在他的裡蹦蹦跳跳的,讓他的都好像快要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