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毫無戀愛經驗的薑湛俞跟著附和,“省得他晚上來電話,影響咱們玩王者。”
渣渣霄弄到一身香水味也沒跟他交代啊,薑宥根本不想理裴明霄。可他知道朋友勸自己是為自己好,如果一意孤行的話會讓朋友傷心的。
勉勉強強拿出手機,打了三個字:【我到了】
他發信息的時候沒遮擋,許知眼尖,繼續攛掇:“再發張照片嘛,讓他知道這邊環境不錯,不用擔心你吃不飽睡不好。”
薑宥:“……”
行……叭……
他調出照相機,懶得找角度,對著桌子拍了張沒有人的照片。
於是裴明霄打開照片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好幾盤菜和三隻碗。
碗旁邊擺著錢夾、車鑰匙等物件,根據錢夾的款式推斷,另兩位同行人一男一女,都比較年輕。
其中一隻碗裡有米飯,另兩隻空空如也。這兩隻空空如也的一隻正在鏡頭下,歸屬於拍攝照片的人。
也就是說——男生今晚,又沒好好吃飯。
裴明霄能看出薑宥最近很忙,高強度的腦力勞動過後非常需要補充營養。而且他們明天要爬山,不多吃點的話體力怎麽能跟得上?
裴明霄思索片刻,打字道:【不喜歡吃那邊的飯菜麽】
要你管?
薑宥鼻尖仿佛仍縈繞著廉價香水味,瞥了眼那行字,鎖上屏幕,假裝沒看見。
因為有女士在車裡,他一下午沒抽到煙,吃完飯後讓薑湛俞把他背包帶進去,自己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吞雲吐霧。
許知定了三間連號的房間,薑宥在最裡面那間。吸完煙,他找出房卡,“滴”的一聲刷卡進門——
小霸王正四仰八叉地栽在他沙發上,已經換好了居家服,儼然要把這裡當成自己地盤。
薑宥其實不在意和別人一起睡,他沒渣渣霄那麽嬌氣,但也得看對方是誰——比如薑湛俞就不行,他可不想被拉著打一宿王者。
“你要住這間是吧,”薑宥伸手,“把你房卡給我,我去隔壁睡。”
好不容易找到升段機會,薑湛俞必不可能妥協,耍賴道:“不給不給。哥,你就讓我在這兒嘛,我睡沙發你睡床多好啊!多一個人喘氣屋裡能暖和點!而且我睡覺超安靜的,絕對不打擾你。”
連“多一個人喘氣屋裡能暖和點”這種借口都拿得出來,薑宥徹底敗下陣:“那說好了,十二點必須睡覺,明天要爬山不能熬夜。”
“放心!”薑湛俞胸脯拍的啪啪響,“我作息良好,絕對不會拉著你修仙噠!”
得到保證,怕身上煙味熏到小霸王,薑宥決定先去洗澡。
手機快沒電了,晚上要玩很久,他便把手機扔在桌子上充電,拿著睡衣進了浴室。
薑湛俞一面催他快點,一面打開王者抽禮包。抽了四五個,左側傳來嗡嗡的震動聲。
轉頭一看,是他哥手機。
他趕緊喊道:“哥,來電話了,我給你拿進去嗎?”
薑宥正在洗頭,一臉泡沫:“不用!”
薑湛俞便繼續抽禮包,結果抽著抽著又震了:“哥,他又打來啦!”
周六晚上來電,約摸是宋南柯約他逛街或健身,薑宥喊道:“那你幫我接一下吧,告訴他我洗澡呢,待會兒打。”
“哦……好。”
薑湛俞跟禮包較勁的正歡,低著頭依言去拿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備注是“渣渣霄”,一看就是給朋友取的昵稱,他壓根沒往某個叫“霄”的人身上想,按下接聽。
“你好,薑宥洗澡呢,現在不方便接電話,麻煩過會兒再打。”
裴明霄:“……”
陌生的男性聲音,不是總跟男生混在一起的宋家公子。
裴明霄反問:“你是哪位?”
第32章 第一份禮物
長這麽大,小霸王從沒被人用這種不客氣的語氣質問過。
他清楚自己該生氣,該反駁,可不知道為什麽,聽著對方冷冰冰的聲音,總有點怕怕的。
但他和他哥有一點相似,就是好面兒。
不慫要開衝,如果慫的話,裝成不慫也得開衝。
“我我我我是誰……”薑湛俞語氣凶巴巴,“你問薑宥不就知道了!”
對方沒說話。
回應他的是“嘟嘟嘟”的忙音。
呦,脾氣還挺大,薑湛俞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其實剛才他應該先掛電話,會顯得更吊一點。
不過架已經吵完了,輸了就是輸了,他懊惱地把薑宥手機插回充電口,一怒之下又買了好多禮包。
等他哥從浴室出來,他一骨碌從沙發上滾下地,委屈控訴:“哥,剛才來電話的人凶我!”
凶?宋南柯生氣的時候是很嚇人沒錯,但頂多是“老娘跟你拚了”,和凶扯不上關系,薑宥好奇地打開通話記錄,上下滑動。
擦頭髮的手瞬間定住。
竟然是渣渣霄。
……他來電話幹嘛?
“你們說什麽了?”薑宥問。
“我們……”薑湛俞把通話內容重新複盤了一遍。
聽完,薑宥覺得小魚大概是被渣渣霄嚇到,已經有點虛了。如果是他的話,大概會直接懟“要你管”。
自己身上的香水味還沒散,管別人和誰在一起幹嘛?用得著這麽雙標?
“對不起,小魚,”薑宥扔下手機,鼓著腮幫子道歉,“他……因為聲音問題聽著有點凶,你別介意。”
“我不介意,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但不可否認的是我心靈受到了嚴重創傷,只有哥帶我多玩幾把王者才能好!”
薑宥:“……”
除了點頭,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得到野爹同意,薑湛俞三步並作兩步衝進浴室,看那架勢大有分分鍾洗完爭分奪秒玩遊戲的意思。
薑宥聽著小霸王橫衝直撞的聲音,無語片刻。把毛巾扔在一旁,看到窗外夜色,不由想起十幾年前那一晚。
那一晚,他剛回薑家不久,被大舅帶去參加慈善晚宴。從沒見過那麽多精致衣服和珠寶的他目光躲閃,心裡惶恐害怕的厲害。
直到看到了那個少年。
少年衣著光鮮,站在兩位互毆的女人中,挺直的後脊讓人很容易想到白樺樹。表情淡漠,仿佛眼前一切都與他無關。
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薑宥能感覺出少年在害怕。
是的,害怕。
和從未經歷過名利場的他一樣害怕。
後來,他實在受不了每一個看到他的人說“這麽漂亮的孩子怎麽早早沒了爹媽”時,臉上故意做出來的遺憾和感歎,趁大舅與生意夥伴推杯換盞的間隙跑到酒店天台。
很巧的,在天台又一次看到了少年。
那晚天氣與今天很像,厚厚的烏雲遮住本就不滿的月亮。夜幕空蕩蕩的,站在不遠處,他聽到了夾雜在朔風中極度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先生,外面風大,快回來吧,別凍感冒嘍——”
看自家主人一直在門口不進屋,李伯心疼,趕緊邁著老腿出來提醒。
思緒被打斷,裴明霄點了點頭,卻仍站在原地沒動。
因為今天的天氣,與十七年前實在太像了。
十七年前,他十一歲,不知道第多少次被宋筠帶去參加晚宴。但那卻是他第一次,見到母親和別的女人在公共場合大打出手。
很久以前,父親便不怎麽回家了,在外界議論聲中,他隱約能猜出父親要離開他、離開這個家。
是那位女明星的出現,證實了他的猜想,同時也揭開裴家極盡光鮮的表象,把下面血淋淋的皮肉放在台面上,展示給所有的人看。
即使早已磨練出波瀾不驚的心性,面對這一幕,他仍抑製不住地惡心、難過和恐懼。
他和宋筠說想透透氣,自己跑到天台。那大概是他有記憶以來首次拋掉身為裴家人的體面,哽咽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