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
薑宥答:“Fifth Avenue。”
Fifth Avenue是一家購物中心,裴明霄又問:“藥盒帶在身上了麽?”
“帶了。”
“找個衛生間,進入隔間。”裴明霄命令道。
當初薑宥購買這款智能藥盒時,最看中的是震動功能——可以在APP上自主控制震動的強度、頻率和時間。
卻怎麽都沒想到,震動功能被會開發出其他更刺激的用途。
二十分鍾後,薑宥腳步虛浮,抽出紙巾擦乾藥盒放回包裡,偷偷摸摸溜出隔間洗手,生怕被人識破剛才幹了什麽。
商場保安:wow,那個小甜心鬼鬼祟祟的,不會在衛生間抽大麻了吧?算了,看他可愛放過他!
投資公司是薑宥自己選的,裴明霄沒說不同意,於是弄完材料,薑宥直接送到了對方項目部。
評估流程走的比較慢,等待面談的時間裡,他每天都在琢磨如何“講故事”,日子便在日複一日的琢磨中過去了。
很快到了十一月七號,距離薑宥過生日剩下五天。裴明霄找出宋南柯的電話,去年他錯過了薑宥的生日,今年想給薑宥補回來。
那邊接的很快,裴明霄開門見山:“宋先生,請你講一講去年小宥生日怎麽過的。”
宋南柯是個通透人,瞬間了解裴明霄的意圖,回憶片刻:“去年是在歌劇院開的生日趴,大家玩的挺嗨,柚子收了好多禮物,薑唯也送了他一套茶具來著,我合理懷疑薑唯在內涵柚子。柚子收了茶具,說要用那套茶具……呃……喝茶。後面就有點慘了。”
“慘?”裴明霄好看的眉頭霎時皺了起來,“怎麽說?”
“咦,你不知道嗎?柚子真瞞了你一年?他坐的出租車側翻,把他腦子撞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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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宋南柯複述完車禍發生的始末,裴明霄隨即派郭釗去醫院調薑宥的病例。
毫不意外,醫生給出的診斷是腦損傷後遺症,而後遺症帶來的結果是記憶錯亂、認知偏差等等。
裴明霄深吸口氣,又派人查了查那輛出租車。幸運的是司機大姐仍在繼續營運,裴明霄包下她的車,把司機大姐請到了自己辦公室。
司機大姐以為自己得罪人了,屁股都不敢碰沙發皮面,連忙否認:“我真不是故意翻車的!那天路太滑,我聽小說分了下神,一不小心就翻了!”
聽小說……聯想到走之前男生所說的“活在”小說裡,裴明霄後知後覺意識到一些什麽,問道:“小說還留著麽?”
“有,留著呢!”大姐酷愛這本小說,經常翻出來聽一遍。她打開聽書軟件,點擊播放:
“直到臨死之前,江幼才知道自己竟是一本耽美小說中的綠茶炮灰。而她那為人稱道的豪門聯姻,也只是襯托主角絕美愛情的……”
聽完第一句話,裴明霄便推測出了薑宥的病症來源,也終於明白薑宥為什麽總把薑唯當假想敵。
幾分酸澀湧上心頭,裴明霄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有點生氣,又心疼的厲害。
生氣是因為薑宥隱瞞車禍一年之久,心疼則是因為在明知道自己是炮灰、將會死亡的情況下,薑宥選擇了義無反顧地奔向他,那需要無比盛大的勇氣和……愛意。
薑宥很愛他,他沒有一刻如此確定。
裴明霄揉揉太陽穴,恨不得馬上奔去紐約把人抓回來,或者打電話批評小孩一頓。
最後卻什麽都沒做,讓司機大姐走了。
按階段推算,現在正是薑宥最忙的時候,要應付投資公司各種各樣的問題,根本忙不過來,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他分心、影響他的狀態。
而且這種事當面說清會更有說服力一點,左右小孩要回來了。
不如再等幾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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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程是煎熬的,所幸結果不錯,當項目經理起身和薑宥握手,並說出“Congratulations”那刻,薑宥差點當場飆淚,狠狠擁抱項目經理,然後拽開領帶,一路往機場狂奔!
融資協議已經簽完了,剩下一些繁瑣的流程沒辦利索,按理來說他最好在紐約等著。但薑宥等不及,離開裴明霄整整一個月,他電量余額不足,急需充電樁的救治!
他早上便辦好了退房,上午直接拉行李箱去的投資公司,一刻都不想耽擱。何況今天是他生日,一個人過生日什麽的聽起來太悲慘了點,能回去還是要回去。
頂著小雪到了機場、換完機票,薑宥激動地給裴明霄發信息:【哥哥哥哥,我成功了!過幾天錢就到帳啦!】
【渣渣霄:恭喜。】
【柚子茶:你猜猜我現在在哪兒?!】
【渣渣霄:機場?】
【柚子茶:聰明!濱城那邊下雪了吧,你不用來接,在家等我就行!】
對了還有,薑宥迅速滑動大拇指:【準備好套子,不要原來那種清涼的,冬天用著會冷吧?】
打完字,薑宥按下發送,幾秒後屏幕上彈出“發送失敗”的通知。
他往上看,手機信號突然空了。再抬頭,二十分鍾前的小雪不知何時變成了鵝毛大雪,連成片的雪花遮天蔽日,能見度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著。
不會吧……不會遇上暴雪了吧?
這時機場其他旅客也發現異樣,叫住機場工作人員詢問。不多時,工作人員給出答覆:“非常抱歉先生女士們,經與氣象局確認是,我們正在經歷一場百年難得一遇的暴雪。天氣惡劣的情況下所有航班均原地待令,請各位耐心等待,天氣轉好後我們會第一時間安排飛行。”
薑宥徹底無語了。
這暴雪確實百年難得一遇,以往美利堅都要到十一月末或聖誕前後才下雪,今年不僅提前,更是來了場大的。
想想去年裴明霄也是被大雪耽擱,沒能去上他生日趴,薑宥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但事已至此,沒有辦法,薑宥只能找到座椅坐下,等待暴雪過去。為了能在生日當天回家,他沒等明天的直飛,選了一班需要轉機的航班,冬令時正好能在晚上七點到濱城。
哪知道會搞成這樣。
最可怕的是,由於暴雪,手機信號完全癱瘓,他甚至失去了跟裴明霄交代的機會,忍不住小聲咒罵:“我他媽招誰惹誰了,不配過生日嗎?”
機場大屏上的航班信息每十分鍾更新一次,除了未到達和已起飛的,其余航班齊刷刷變成了“晚點”狀態。
薑宥欲哭無淚,盯著大屏,心想:如果晚點四個小時以內,留四十分鍾到一個小時從機場回家,他都可以接受。
然而天不遂人願,四個小時後雪倒漸漸小了,跑道卻沒清理完畢,飛機需要重新檢查,還得等待氣象局的指令,一時半會兒肯定飛不起來。
薑宥心情霎時跌落谷底。
嗯,他確實不配過生日,即使他的願望只是見見裴明霄。
他也不是沒想過裴明霄會去接機,但晚點四個多小時,一般人都不會等的吧?
候機大廳越來越嘈雜,不耐煩的旅客們開始抱團催促。薑宥反而不急了,趴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反正生日過不上,隨便什麽時候回去都可以。
大概是旅客們的催促起了作用,半小時後,廣播組織大家有序登機,又過了二十分鍾,飛機滑出跑道,駛向天空。
因為心情不佳,薑宥沒看電影電視劇,也睡不著,抱著平板亂寫亂畫,最後畫出一個看不出是什麽東西的玩意兒,被他隨手刪掉。
這可能是他最慘的一個生日。
重新踏上濱城土地那一刻,薑宥看了眼表,二十三點四十五分,他的生日十五分鍾後結束。
取行李就花去十分鍾,於是他走出出口時,二十三點五十八,他的二十四歲生日,就要那麽平平無奇地過去了。
薑宥在出口旁靠邊駐足,調整好語氣,準備先打電話給裴明霄報平安。
電話剛撥通,身邊突然傳來響鈴聲。薑宥下意識向聲音來源看去——
裴明霄就站在三步之外,陪他度過了生日的最後兩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