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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神》第67章
  說這話時,尹辭並非像之前那些人——那些人被他的偽裝所惑,哪怕目光認真,也是注視著一個不存在的人。他這徒弟卻直直望向他的眼底,將他三魂七魄釘在原地。

  一種古怪而美妙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唯一美中不足的,他看不透尹辭。時敬之觀察得相當用心,也隻翻出一點點破綻。

  尹辭為藏下宿家傳人的身份,特地隱入小門派,此事本身不算奇怪。只是他武功高強,又認了個年輕師父,本應敷衍了事,卻存了些不必要的親近。

  在棲州,他們借宿破屋,擠一張床不稀奇。可如今住在正經客棧,尹辭還是理所當然跟他擠一張床——閆清和蘇肆都知道抓抓鬮,輪流打地鋪。

  可尹辭睡著後異常老實,從不亂動。頂多在將醒未醒時伸出手,確定自己身邊睡著個喘氣的活人,行為舉止全無狎昵之意。

  也就在那一刻,他這徒弟才會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真情實意。

  這人心底,究竟藏了些什麽?

  “待會兒咱們把屍體燒掉,你的劍法不會留痕跡。”時敬之斟酌著開口。“不過城中眼雜,我殺鄭奉刀一事早晚會傳出去。到時枯山派定然會引人矚目,你不要緊麽?”

  “無事。”尹辭低著頭,繼續清理時敬之的傷口,眼睛抬也不抬。

  時敬之屏氣凝神,卻沒等到下文。尹辭還是那副三棍打不出一個屁的死樣子。

  ……簡直可惡。

  時敬之正想著,徒弟一隻手按上他赤裸的胸口。對方指尖溫熱,時敬之下意識瑟縮了下。

  “師尊,這是什麽?”

  尹辭指向他心口的一顆怪痣。

  那痣伏在時敬之的胸口,銅錢大小,顏色青黑。青痣邊緣伸出血管似的物事,密密麻麻散開。再襯上白皙的皮膚,顯得格外驚心動魄。

  宛如一隻不懷好意的蜘蛛。

  “嗯?哦……我小時候曾發過一次高燒,高燒之後,這東西就出現了。興許和我那怪病有關,可我沒查到相關線索。”時敬之早就習慣了這顆不痛不癢的痣,語氣輕快。

  尹辭拭去時敬之胸口的血跡,又細細看了一番,眉頭擰得越來越緊。

  半晌,他歎道:“……我也沒見過,但又覺得有些眼熟。”

  “唔,生肝病的人也會長蜘蛛痣,不過是紅色的,阿辭可能記錯了吧。”

  “嗯。”尹辭收回視線,又裹起一道刀口。

  裹完師父,尹辭把滿地屍體拖進廢院,亂刀砍爛傷口,繼而熟練地放了把火。

  最後他將時敬之一背,把見光而來的更夫們甩在身後。

  師徒兩人一頭扎進暗巷。巷內陰暗卻乾淨,頭頂狹窄的星空,血肉焦臭徹底散去,連帶著傷口的疼痛都淡了幾分。

  “說起來,陵教既然發現了咱倆,閆清和蘇肆那邊會不會也……?”時敬之伏在徒弟背上,一邊把玩白玉發帶,一邊隨口提問。

  “十有八九。”

  時敬之僵住:“那怎麽辦?”

  “不怎麽辦。”尹辭語氣平淡,“我隻管照顧你。閆清那邊有蘇肆和白爺跟著。沒出事,他們自己會回來,真出了事,他倆也早涼了。”

  時敬之:“……”

  時敬之:“阿辭,咱枯山派還是要講點道義的。”

  尹辭頭也不回:“既然師尊這麽說了,待會兒我去尋尋他們。”

  到了客棧,他把滿身布條的狐狸粽子往床上一擱,不緊不慢地燒了壺熱糖水:“師尊,你自己再處理下傷口,我去去就回。”

  “小心點。”

  “是。”

  等尹辭離開,時敬之慢悠悠地喝了糖水,冰冷的手腳勉強多了些力氣。他沒有立刻上藥,而是燃起藥粉、召喚麻雀。

  可能是他失聯太久,這回麻雀一口氣飛來三隻。

  時敬之看了眼血淋淋的右臂,唉聲歎氣:“寫東西也是麻煩……你們傳回消息,就說我沒事。”

  三隻肥鳥在窗口站成一排,齊齊歪頭。

  “我——沒——事——唉,算了算了。”時敬之顫顫悠悠剝下薄絹。看完信後,他沒再調朱砂,而是蘸著血回起信來。

  幾條街外。

  尹辭也在看鳥,看的卻不是麻雀,是送信用的頂級灰鴿。

  活了這麽些年,尹辭在各個城市都存了銀錢,不愁租不起信鴿。靠著攢下的身份,哪怕鬼皮衣損壞,打聽江湖消息也是輕而易舉的。

  時敬之絕不是簡單的藥商之子。

  孫懷瑾向來不懼官權,如今又日薄西山。孫老頭當面對他說謊,隻可能有一個理由——時敬之此人,與孫懷瑾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孫懷瑾年輕時沒別的毛病,就是好色,光兒女就有四五十個。現在他到了當人曾祖輩的年紀,後代怎麽說也夠幾百人了。

  死別太多次,尹辭很少對身邊人投入太多感情,更別提關心這麽龐大的家系。只是事到如今,他不關心也得關心。

  送完信,尹辭撣撣身上的灰,這才去找閆清與蘇肆。

  同一時間。

  “阿四,要麽咱出手吧。”閆清沉聲道。

  若非兩人頂著偌大的菜筐,一起擠在溝渠底下,氣氛還能更嚴肅點。

  作為一個逃命老手,蘇肆一開始就發現了跟蹤的陵教人士。蘇肆和閆清發揮了自小熟識的優勢,兩人無需言語,默契地到處撲騰,誰也沒掉隊。兩人就這樣摟著白爺七拐八拐,甩掉了十之七八,只有其中兩個怎麽都甩不掉,黏得像牛皮糖。

  “起屍隊的人,我真是……”蘇肆拈下腦袋上的菜葉,努力咽下髒話。“我真是奇了怪了,先是赤勾教的赤蠍足,又來陵教的起屍隊,我這輩子是不是命犯魔教啊?”

  “起屍隊?”

  “和赤蠍足差不多,都是些強得要命的殺手。不過起屍隊只聽令於陵教教主,不接買凶殺人的活計。”

  閆清:“……好的,那咱們別出手了。他們應當是衝掌門來的,不會和咱們死磕。”

  白爺頗為讚同地點點頭。

  蘇肆冷笑:“三子,你還當自己在太衡派呢?魔教可沒‘放人一馬’的說法。它就像條癩皮狗,嚇唬和逃跑都沒用,你要讓它見著自個兒的血,它才會考慮退開。”

  言下之意很明顯,他們少不了一場惡戰。

  閆清沉思片刻:“那我出去引開他們,你逃吧。你比我跑得快,比我更會藏。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死強。”

  黑暗的菜筐裡,陰影也蓋不住蘇肆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你還真給太衡派養廢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回來,怎麽可能放著你不管?”

  “你有別的主意麽?”

  “咬死他們,咬不死也要擰掉塊肉。拚上這條命,說不定還能打出一線生機來。”

  閆清擰起眉毛,顯然不覺得這主意多麽高明。

  但蘇肆打死不跑,他也不會蠢到一個人上前送死。兩個人合計一番,最終決定來個菜筐偷襲。

  兩位起屍隊殺手終於搜到了溝渠。

  一隻大白鵝衝天而起,撲在其中一人臉上。另一人剛想出劍,便被蘇肆利落地一腳踹開。閆清不甚熟練地揮舞長劍,對付腦袋上頂著鵝的殺手,姑且把敵人分散開來。

  他只要拖時間,等蘇肆乾掉另一人,他們就可以聯手再殺了這個。

  可惜他的武功偷學而來,基礎不穩,怎可能敵得過起屍隊的高手。對面人把白爺一把甩上土壁,白爺慘叫一聲,頓時趴下裝死。閆清咬著牙,幾個太衡劍招來來回回,被對手看了個透穿。

  殺手輕松地拆著招,顯然瞧出了他那一肚子敗絮。見同僚陷入苦戰,那殺手眼看就要甩掉閆清,先殺威脅性更大的蘇肆。

  閆清拖不住敵手,乾脆怒喝一聲,睜開雙眼。

  天色昏暗,卻沒暗到遮住鬼眼的地步。一雙赤紅眸子在夜色中微微反光,尤為扎眼。

  那殺手原地愣住了,閆清一口氣剛松一半,便被衝天的殺氣撞了個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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