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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神》第116章
  時敬之嗖嗖退後兩步,半躲在徒弟身後,語氣裡的禮貌搖搖欲墜:“……晚輩還是想要同去。”

  陳老頭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遍,半長不短的胡子抖了抖,語氣又和藹了些:“行。”

  時敬之懷疑這份和藹不是對他的,而是對他這一身皮囊的。估摸著陳老頭覺得良材到不了手,放在旁邊看看也能過眼癮。好在有見塵寺做擔保,陳千帆總不會是殺人越屍之徒,時敬之還是壯著膽子上了。

  這回的早餐湯中有鹽,味道意外的不錯。

  餐後,衛婆婆照常繡她的花,嘴裡還哼著不知道哪裡來的爛俗小調:“暖風有情桃枝俏,春江水靜,誰家春意鬧……”

  她的官話不準,這首曲子的調卻極準。哪怕以老人的聲音唱來,小曲依舊綿軟好聽,還帶著些繾綣的長音,給這北地添了些江南水汽。

  陳千帆牛嚼牡丹,權當沒聽見。他拿了衛婆婆準備的吃食,又把自己掛成一個包袱架,晃晃悠悠地往外走,連道別都沒一聲。

  積雪沒過小腿,陳千帆在最前頭帶路,一行人走得不緊不慢。

  尹辭沉默了一路,忍住拿眼瞧時敬之的衝動,還是琢磨不出如何溫和地插手此事。可憐他幾百年來沒給人當過爹,頭回領教這種手足無措的扎手之感。

  雖說當初他撿到孫懷瑾的時候,孫懷瑾也不過十一二歲。尹辭總覺得哪裡不太一樣。

  時敬之沒有真的“指望”他。

  孫懷瑾確實凡人一個,處處須得他指點。可是小啞巴沒真認他當爹,時敬之也並非需要他照顧——此人七竅玲瓏,長袖善舞。就算總愛給自己搞些皮肉之苦,心裡也有數,不會傷及性命。

  自從生出塵世心魔,時敬之對人情的理解更是一日千裡。而尹辭自打生下來,就沒輕聲細氣地待過人。哪怕先前心疼這人受傷,他的做法也充滿上位者的強勢。

  時敬之全然接受,想來不是優柔寡斷耳根軟,只是不願與他衝突罷了。

  也不知到底是誰照顧誰,尹辭越想越無力。

  小事便罷,若自己強逼時敬之下這種大決定,他們那點來之不易的情誼怕是到此為止了。手中亂麻變得溫熱鮮活,尹魔頭的快刀斬不下去,很是頭疼。

  埋頭苦思的不止尹辭一個。施仲雨也心系師門,三魂七魄跑了一半,膝蓋直發僵。時敬之走在隊伍最末,心裡苦不堪言。

  明明自己才是那個面臨生死抉擇的人,結果卻在此時化身趕屍匠,趕著倆年輕漂亮的屍體往前走。加上悶不做聲的陳老頭,他怎麽看都是一行人裡最有活氣的那個。

  只是時敬之的活氣沒留存太久——旭日初升,天朗氣清,雪景似人間仙境。可惜陳千帆偏偏跳最陰暗的路走,一行人越走越荒涼,寒風愈來愈陰冷。四處景象逐漸鬼氣森森,涼意直往人骨縫深處滲。

  陳老頭在一處冰川前停住腳步。

  冰川前白雪皚皚,雪中嵌著一頭死鹿。鹿看著上了年紀,像是凍斃於此。它的屍身側臥在雪殼之中,沒有太多破碎,周遭也不見血跡。

  鹿角上長滿怪模怪樣的肉球,許是隻妖化不算明顯的鹿妖。

  陳千帆模模糊糊哼唧兩聲,先掏出記錄簿,打了個叉:“今天就用這個當路引。”

  聽說是尋材料,時敬之本以為他們要去捉妖,或是挖點什麽天材地寶。如今面對一頭死鹿,他人有點懵:“路引?”

  陳千帆露出個淺淡的壞笑:“符咒難做,這難處我以經驗解。材料難尋,年輕人當然也得出力——別瞎怎呼,閉嘴看著就是。大妖屍沒那麽好找,浪費了這一個,你們待會兒可得好好乾活。”

  其余三人老實地站在原地。

  陳千帆先取了碗染成黑紅的乾癟果實,散在鹿屍之上。又煮雪熬了一小鍋濃稠藥汁,以鹿屍為中心,細細澆出深紅的圖案。稠血似的東西碰了雪,沒有隨雪水散開,而是凝成清晰的痕跡。

  陳千帆就這樣細細描畫,腳步輕盈,沒踩壞哪怕一道藥痕。

  法陣成,細微之處讓人眼花繚亂,與衛婆婆身上那些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知是不是錯覺,時敬之總覺得那頭鹿屍新鮮了些,不似剛才那般凍得梆硬,仿佛才剛死不久,冒著熱氣。

  陳千帆摸來摸去,掏出四根暗褐色的粗香,朝鹿妖的眼睛一戳。點了火後,香頭燃起藍瑩瑩的火,黑煙不隨風搖,直挺挺地冒上天空,看得人汗毛倒豎。

  時敬之吸了口冷風,牙根直酸。無論怎麽瞧,這玩意比起仙術,都更像是邪術。

  “成了。”

  陳千帆旋身一躍,出了法陣。他抖抖包袱,抖出一瓶髒兮兮的藥丸,接著倒了四個在手裡。也不管滿手的醃臢香灰。

  那幾個藥丸冒著刺鼻的酸臭味,泛著可疑的油光。

  陳老頭自己倒不在乎,先撚了一個吃了,還咯嘣咯嘣嚼了嚼。

  時敬之憋住一聲哀鳴,艱難地拿起一粒。他原本還存了些僥幸,覺得這東西沒準只是聞著惡心,吃起來沒那麽誇張。誰知道那東西一進嘴巴,仿佛在他舌頭上裹了層爛泥,又苦又膩。

  他往嘴裡塞了兩把雪,才把那股怪味兒壓下去。連施仲雨都扭了臉,只有尹辭還心不在焉。

  “方才那是止息丹。按理說該長時間屏息,但你們這群小孩肯定憋不得……用這個能輕微呼吸,切記不可大聲喧嘩、急促喘氣。”

  時敬之小聲道:“前輩能長時間屏息?”

  “自然。”

  “那這藥……”

  “放了三五年吧,不打緊。”

  時敬之欲哭無淚。

  終於,那插在鹿眼裡的香突然一亮。香上黑煙驟然改了方向,齊齊指向不遠處的冰川,仿佛四根繃緊的黑繩。

  “蜜嵐女王的術法秘典,來了來了。”陳千帆道,“待會兒你們聽我指揮,不要魯莽出手——尤其是狐狸眼的小子,你內力太強,要是粗暴地損了秘典,相當於與整個宓山宗為敵。”

  尹辭奇道:“秘典?”

  他聽說過此物。據宓山宗門人稱,這秘典記載的全是些複雜高深的術法,秘典本身也相當危險,非到必要時,宓山宗自己人都不願碰觸。

  尹辭自己不會施術,宓山宗的高人又術業有專攻,沒幾個人願意專研秘典。於是他隻得跳過這條線索,隻調查宓山宗的現成術法。

  誰想今日居然歪打正著,得見此物。

  就是這秘典沒被存放在機密之地,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眾人猜測的工夫,四根香燃盡。

  此時此刻,不用陳千帆解釋,尹辭也曉得“秘典”為什麽存放不住,又危險在哪兒了——

  一個不大不小的隊伍正浩浩蕩蕩而來。

  隊伍的主要組成是些奇形怪狀的蟲妖鼠妖,夾雜著幾百隻個頭大點的妖怪。一隊妖物搖晃前行,排得整整齊齊,仿佛民間出殯。

  它們簇擁著一個五六丈高的……怪物。

  看身形,那怪物是個女人樣貌,不過她的軀體並非整體,而是無數赤裸人屍拚湊起來的。她的頭顱則由千百顆頭顱嵌成,密密麻麻的臉孔疊在一起,猶如噩夢之物。

  屍體不爛不脹,沒有腐敗異味。在那青白的皮膚上,不少暗紅墨字蟲子似的到處亂爬,宛如活物。

  它維持著雙膝跪地的姿勢,隨隊伍一點點朝前挪,“頭”上的無數頭顱簇擁推擠,中間裂開一道縫。緊接著它以拚湊的巨手捏起鹿妖屍體,將其投入頭部縫隙中。

  慢條斯理地咀嚼後,它吐出一大灘碎骨。周遭小妖一擁而上,將殘骸分食殆盡。

  “這就是蜜嵐女王的秘典。秘典上的古屍,是擋災符不可或缺的材料,古屍上的術法,則是女王所創的孤本——她投身冰川,以終身所學為術、自身屍體為核,煉成了蜜嵐最惡毒的法器。”

  陳千帆低聲道。

  “此地礦藏豐富,然而二百年來,蜜嵐原住民也盡數搬走,只有擅術法的宓山宗站住了腳。小崽子們,宓山宗從不聚居,不是沒有原因的。”

  “二百年前,凡是人畜聚集之處,極易招致法器引領的妖群。法器擇精氣最強者吞噬,維持運轉,妖物食其殘渣,兩者共生。最初它不叫秘典,而是被稱為‘女王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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