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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神》第186章
  妖皮處理得漂亮。它浸滿藥汁,四角工整不蜷,上面刻了精細複雜的紋路。紋路內嵌了銀粉,在月色中閃爍著朦朧微光。

  時敬之一時間認不出這妖皮的作用,他只知道這東西絕不是簡單的“平安符”。他躡手躡腳走回柴房,小心擦乾手上的水,將陳千帆的記錄簿拿了出來。

  興許是能感覺到他的氣息,尹辭睡得很安穩,沒有醒來的跡象。

  時敬之翻了約莫一炷香,摸出了些許門道。他手中的小玩意兒,正是陳千帆製作的“擋災符”。陳老頭當初為施仲雨做了一副,這一副八成是尹辭瞞著自己求的。

  換做最初的自己,瞧見這能救命的東西,興許會欣喜若狂。如今時敬之戳著那片小小的皮子,心底卻一陣酸楚,甚至起了隱約的怒意。

  尹辭不會死,由他來擋災,確實是最“實用”的做法。倘若尹辭是他的下屬,他的合作人,他都會欣然接受。

  ……可是“他的阿辭”不行。

  此人好像很習慣把自己放在“可供犧牲”的位置,也不知道是哪裡沾染的臭毛病。但這好歹是一片心意,要是直接把尹辭弄醒退回,好像也頗為傷人。而要說理,就又會扯到“一痛換一命,值得”的路子上。

  時敬之瞪視著那塊妖皮,瞪厭了,就去瞪熟睡的尹辭。尹辭自然比妖皮賞心悅目不少,時敬之瞪著瞪著,內心鼓鼓囊囊的怒氣又泄去大半。

  他咬破自己的指尖,以切藥用的小銀刀為筆,徑自修改起來妖皮上的紋路。他下手不輕不重,穩穩當當,刻下的線條與陳千帆的手筆並無區別。隨即他又燃起一絲陽火,融了些銀子碾成粉,徹底改了術法。

  他在這擋災符上設了一層小禁製,除非時敬之自己同意,否則尹辭即便想為他擋災,也啟動不了擋災之術。

  改完妖皮,他將它小心放入錦囊,氣呼呼地吻了下,隨後才放回胸口。

  然而時掌門躺上草床,徹底沒了睡意。仍有一口氣梗在喉嚨口,噎得他翻來覆去睡不著。尹辭偷偷摸摸送符,他鬼鬼祟祟改符。他們明明是這世上最親密的關系了,相處起來反倒有了剛重逢那會兒勾心鬥角的味兒。

  時敬之乾瞪完半個時辰的眼,決定好生懲罰下徒弟。他轉向尹辭,清清嗓子,開始閉氣。這法子相當奏效——月亮稍稍移動,時掌門憋得滿額頭薄汗,臉上一片紅意,連眼睛都濕潤不少。湊成一副恰到好處的焦急可憐相。

  尹辭是被時敬之勒醒的。

  他正睡得安穩,一張臉被埋進了發絲之中。尹辭呼吸不暢,摟著他的雙臂也用力非常,他終於不怎麽愉快地睜開眼。

  這一睜眼,便瞧見面色異常的時敬之。尹辭瞬間警惕起來,要不是時敬之抱他抱得緊,他險些伸手抽劍,對付不存在的“敵襲”。

  時敬之用了內力,尹辭被禁錮在他懷裡,終於醒了個徹底。

  “……放開我,我替你把個脈。”尹辭焦急道,“哪裡不舒服?”

  “無事,只是做了噩夢。”時敬之雙目濕潤,幽幽歎息。此情此景配著這月光柴房,場面陡然多了幾分志怪故事的味道。”

  尹辭曉得此人的路數。時敬之就算做了被惡鬼生撕的噩夢,也不會這樣小題大做地示弱。他總覺得周遭有股子陰謀的氣息。

  尹辭:“明日就離村了,今天先睡吧。”

  果然,時敬之把他摟得更緊了:“我夢見你為我而死。死狀慘烈非常,看得我難過極了。”

  兩人貼得極近,時敬之胸口的平安符存在感分外強烈。尹辭被那玩意兒硌得心虛,草草應對道:“我死了也能活回來,莫難過。”

  時敬之偏偏還把他往那平安符上按:“可我一顆心還在慌……若是我被碎屍萬段後也能起死回生,阿辭就願意看我受苦嗎?”

  “自然不願。”

  “我亦如此。”時敬之鼻子埋進他的脖頸,深吸一口氣。

  這不一樣,尹辭心想。瓷器上只要有了裂紋,再多幾條也不妨事——經驗多了,耐性便更強,再吃點苦頭也正常。時敬之還不到三十歲,沒受過世間萬般苦楚,最好離死亡盡可能遠些。

  可他拿不準時敬之是否發現擋災符,這一席話卡在他的喉嚨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你我終歸不同。”

  聽到這話,時敬之在他頸窩裡歎了口氣:“是嗎?我卻認為你我有些像。我先前堅信只要保住命,付出什麽代價都值得。阿辭則是只要達到目的,一遍遍犧牲自己也無妨。”

  “……”

  “現今在我有了你,要思慮的事情憑空多了數倍。我不止要活下去,還要盡力保全自己,學著與更多人相處,還要精心討你喜歡。”

  “聽著挺麻煩。”尹辭短促地笑了笑。

  時敬之不滿地咬了口他的脖子。

  “可是我回頭一看,‘不擇手段地活’更像偷懶。身邊人盡是物件,利用所有可利用之事。如此不許思考太多,只是到頭來孑然一身——若不是阿辭回蓮山拉我入世,北地支持我幫助施仲雨。近幾日的機緣,我定會錯過。”

  尹辭頸邊一陣細密刺痛,這小子也不知生了哪門子氣,又咬了他一口。

  “就像阿辭,成天惦記著靠‘不死不滅’偷懶,便不會再進一步了。”

  尹辭一怔。

  自從縱霧山上,他順手使出那套新劍法,尹辭心底就有什麽仿若破土而出。可那日之後,它就不尷不尬地僵在原處。

  習武之人,心境停滯是常有之事,又有時敬之要時時牽掛,尹辭沒有繼續深究。此刻那東西猛地一動,帶出一片連綿刺痛。

  他保持沉默,隻想等“被嚇醒”的時掌門早日說完噩夢感悟。誰知時敬之這會兒倒知道點到為止了,只見那人眯眼看過來,一雙眸子狡黠無比。

  隨即那狐狸大模大樣地打了個哈欠,腦袋往尹辭懷裡一扎:“睡了睡了,明日出村。大晚上逼你聽我絮絮叨叨,再說下去,阿辭該厭煩我了。”

  敢情是挑撥完人就跑,尹辭又好氣又好笑。

  時掌門的陰謀到底起了效,這回睡不著的人成了尹辭。等時敬之睡熟,尹辭悄悄摸上對方胸口,隔著布料撫上那平安錦囊。

  “不會再進一步”了麽?他從未想過這樣的問題。他並非不想改變,可是就算能再“進一步”,他又要往哪個方向走?

  他才記起來自己是個“活人”,只可惜他一個人活了太久,從不知道如何兩個人一起活。

  三百年的經驗統統打了水漂,他又不想將這份笨拙暴露於人前。一邊是若有若無的感悟,一邊是貫穿數百年的習慣,兩者互相傾軋,尹辭心神不寧了一整晚。

  第二日早,他照例做了時敬之最喜歡的餅子,末了卻忘記放鹽。時敬之一聲不吭地吃了個精光,表情看著頗為滿足。

  “吳懷很謹慎,即位儀式在即,他不會有事沒事往外頭跑。”花驚春給自己安了個木頭假肢,以長棍為拐,一下下點著地面。“等他正式被閱水閣記錄在案,赤勾內部再惡心此人,也不會協助我等了……機會可只有這麽一次,都給我小心。”

  幾日下來,花驚春的氣色好了許多。護法的威嚴一回來,她那不高的個子仿若九尺之身。

  她棍子一掃,點去不遠處的赤勾教徒:“來,複述一遍計劃。若有半點疏漏,就吃我三招棍法。”

  那人汗如雨下:“我、我們扮作沙阜藥茶商,混入赤勾。即位儀式在三日後辰時,我等提前兩個時辰在茶中混藥。等放倒了到場之人,便可將吳懷那狗賊拿下……”

  “嗯,不錯。太衡、閱水閣是貴客,多半住在落神樓。外商住在尋仙居,你們只要乖乖按規矩行事,不會叫人撞破。即位儀式之前,誰也不要輕舉妄動,省得打草驚蛇,聽見沒?”

  “是!”

  有聽見的,自然就有聽了當沒聽到的。時掌門意味深長地“嗯”了聲,衝尹辭擠擠眼,滿臉不打算聽話的壞胚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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