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民區。
這裡的環境很糟糕, 貧民區裡面一切都是自然的, 因為他們沒有錢去像富人區一樣安裝屏障, 外面是什麼天氣, 裡面就是什麼天氣。
這一點,跟富人區裡面常有的舒適“晴天”完全不同。
最近, 這裡總是淅瀝瀝地在下著小雨, 讓貧民區裡面總是繚繞著一層細細的薄霧,所有人一呼一吸之間全部帶著水汽,仿若整個地方都是一團浸濕的棉花。
維爾伯爵的公寓裡面,一個穿著白色衣裙的女人靠在陽台前面的玻璃門上, 一雙霧水朦朧的眼眸透過玻璃,看向外面。
玻璃上的雨滴順著玻璃緩緩流下,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跡, 直接割裂扭曲了女人的完美面孔。
“茉莉?你應該去洗一個澡, 再換一身衣服。”
維爾伯爵一瘸一拐地從二樓下來,一下來看見那個穿著白衣裙的女人還站在那裡, 他有些不滿地搖了搖頭,
“你的衣服被打濕了。”
女人緩緩扭過頭,看向面前這個金發的男人。
茉莉,是維爾伯爵給女人取的名字。
他認為,這個名字很適合女人。
面前的女人就像是茉莉花一樣, 嬌小, 溫柔, 美貌, 即便身上都是濕漉漉的,十分狼狽,但這些也遮掩不住她身上的魅力,只要稍微靠近一點點,就似乎能聞到從女人身上獨有的幽香。
唯一可惜的是,女人不會說話。
但這無傷大雅。
維爾伯爵在賭場的入口處發現了她,然後邀請這個女人喝咖啡,最後成功地將這個女人引誘到了自己的公寓裡面。
不不不,不應該說是引誘,因為面前的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排斥維爾伯爵的意思。
維爾伯爵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是在熱戀之中。
他真的無法想象,有一天自己竟然會像是一個青澀的毛頭小子一般,對著一個女人,或者說是女神,會那麼卑微。
對這樣的女人,他幾乎可以一手掐斷脖子的女人,維爾伯爵一點都產生不了褻瀆的思想,他只是在擔心,擔心茉莉的身體會因為這場雨兒著涼。
因為他敏銳地察覺到,茉莉的身體,似乎並不好。
可是,即便是維爾伯爵勸說了好幾次,茉莉依舊沒有去換衣服,從進來開始,到現在,她的身體總是濕漉漉的,總是有水滴從她白色的衣裙上落下,滴在地面上。
或許在別人眼裡,茉莉與其說是“女神”,倒不如說是一個從水裡爬出來的千年水鬼。
茉莉依舊對維爾伯爵的提議充耳不聞,她瞧了一眼維爾伯爵之後,繼續扭頭看向玻璃外面。
維爾伯爵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又勸解道︰
“放心吧,來的人我都趕走了。”
雖然茉莉一直都不說話,但是維爾伯爵能從她的警惕和時不時望向外面的動作中猜出,有人在抓捕她。
為什麼要抓捕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呢?
維爾伯爵對此感到十分奇怪。
在把茉莉帶回去的同時,維爾伯爵動用自己的資源,試圖查清楚這個女人是誰,但是和奇怪的是,他根本查不到關於這個女人的一絲一毫的情報,就好像這個女人是突然某一天出現的一樣。
對於這種情況,維爾伯爵給自己找的唯一的解釋,那就是這個女人可能是被某人囚/禁的禁/臠,最近才逃出來,所以,這個世界沒有她存在的痕跡。
這一點,讓維爾伯爵對於茉莉越發憐惜。
更讓維爾伯爵堅信這一點的,就是在他藏匿好茉莉之後不久,就有巡邏兵過來,說是在找一個穿著白裙的女人。
對於巡邏兵們的搜索,維爾伯爵想盡辦法擋了回去。
而現在,茉莉聽到這話,她才轉過頭來,對著維爾伯爵緩緩露出一個微笑。
這一笑讓維爾伯爵大受鼓舞,他忍不住上前,想要把茉莉的手牽起來︰
“放心吧,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我們現在去浴室,你好好地把自己洗一洗,換一身漂亮的衣裳。”
聞言,女人垂下眼眸,她在維爾伯爵期待的注視下,緩緩地點了點頭,隨後緩慢地跟在維爾伯爵身後,往浴室的方向走。
維爾伯爵見茉莉配合,他十分欣喜,他小心翼翼地握住茉莉的手,仿若一個騎士護送女王一般,把茉莉往浴室那邊牽引。
如果維爾伯爵能仔細觀察茉莉的腳步的話,他說不定能察覺到異樣——
茉莉的白裙及地,她走路的時候,是看不到裡面的雙腿在裙上印出的痕跡和平常人走路時雙腿交錯的上下起伏,相反,她走路的時候是十分平滑的,與其說她是在“走”,不如說她是在“滑動”或者是“蠕動”。
一條淡淡的水跡從她的裙下蔓延出來,幹了之後略微帶出一點腥味。
維爾伯爵自詡為上等之人,既然他是紳士,自然不會做出流氓之為,所以,在維爾伯爵的計劃裡面,他隻準備把茉莉帶到浴室那裡,把她引進去,自己就可以走了。
可是,讓維爾伯爵沒想到的是,茉莉在進入浴室之後,並沒有直接關門,而是在維爾伯爵離開之前,忽然抬起手,勾住了維爾伯爵的領口。
這一點讓維爾伯爵十分驚訝。
他抬起頭,蔚藍色的眸子裡面三分驚詫,三分驚喜。
食色性也,就算是紳士也避不開這個。
之前對維爾伯爵一直不溫不熱的茉莉緩緩露出一個微笑,她純淨潔白的面容在此時此刻仿若活了過來,從一開始飄渺空靈的虛無之感,終於變成了一個活人。
她對維爾伯爵微笑,鼓勵甚至放縱維爾伯爵跟著她進入浴室。
維爾伯爵被蠱惑了,他順著茉莉的力道,走進了浴室。
浴室是狹小的,從水龍頭裡面流出的熱水散發出白色的水汽,一下子充斥了整個浴室,在一片白汽氤氳中,茉莉關上了浴室門。
“這樣不太好吧。”
維爾伯爵神情恍惚之中,忽然有一絲清明,他在試圖掙扎,
“我還是離開比較好。”
然而茉莉沒給他選擇,她直接當著維爾伯爵的面,脫下了唯一蔽體的白色衣裙。
維爾伯爵看著面前宛如茉莉花一樣潔白的身軀,呆愣住了。
水汽依舊氤氳,它們圍繞在茉莉的身體上,營造出一種如夢似幻的夢幻場景。
茉莉在笑,此時此刻她毫不遮掩地在維爾伯爵面前展示自己的身軀,她的皮膚和上半身都是令人驚嘆的、充滿誘惑的,跟油畫裡面豐腴性/感的美神維納斯一模一樣,讓人會產生一種無可抑製的本能欲望。
而從腰部之下都是鱗片,比起人魚的縴長有力的魚尾,茉莉身下的尾巴並沒有進化完全,尾巴上面的鱗片大小不一,並且有的蛉片深深地嵌入了皮膚之中,動作之間磨出一片血跡。
更糟糕的是,在靠近地面的部分,還有的地方化膿了。
粘液滴滴答答地從茉莉身上的皮膚中滲透出來,然後落在地上,而在落地的那一刻,那些粘液便變得凝固。
這種場面,只要是個人,便可以知道,面前的茉莉不是人,美麗且嬌弱的女人不過是這個怪物的偽裝。
“老天,你到底是什麼—— ”
之前還滿腦子旖旎幻想的維爾伯爵瞬間清醒,他忍不住開始尖叫起來。
下一刻,他本能抬起自己的假肢,打算用隱藏在假肢裡面的手槍,直接打掉面前怪物的頭。
然而茉莉卻並不緊張,她對著維爾伯爵,之前一直隻維持著一個簡單表情的面部,此時此刻露出一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她輕蔑地歪著頭看著維爾伯爵,張開嘴,發出了一個輕輕的聲響︰
【YI——】
與此同時,整間狹小的浴室之中,忽然蔓延出一股濃鬱的腥味。
下一秒,正準備開槍的維爾伯爵的神情忽然呆滯了。
有一股無形而強烈的力量,讓維爾伯爵眼前的場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沒有畸形的怪物,沒有可怕的末日。
他正站在一個充滿馨香的花園中,頭頂的太陽正好,照得他身上暖暖的。
“維爾,你在看什麼?”
不遠處的花叢中,忽然出現一個穿著白色衣裙的女人,她站在那裡,潔白的臂膀在陽光下仿若是象牙雕琢而成的。
她對維爾伯爵張開了雙臂︰
“過來,好麼?”
維爾伯爵下意識地往女人所在的地方走去,走了幾步之後,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是健全的,雙手雙腳都在。
這一切都太美好了。
維爾伯爵的神情一時之間有點恍惚。
他怎麼記得,自己的手腳,好像出現過一點問題?
“維爾?”
遠處的女人依舊呼喚著維爾伯爵的名字,她的樣子很美,灰色的眼眸霧蒙蒙的,“你不過來嗎?”
維爾伯爵抬起頭,他定定地凝視著面前的女人半晌,忽然輕笑一聲,蔚藍色的眼底裡面全是釋然︰
“好的,我的茉莉。”
他邁著自己健全的雙腿,徑直地朝著女人走去。
而事實上,在維爾伯爵面前,在維爾伯爵美夢中的茉莉,現實裡面,她對著維爾伯爵張開了嘴。
一道痕跡之間橫穿她的整張臉,她朝維爾伯爵裂開了嘴,那張如同油畫裡面才存在的美麗面龐,直接以嘴唇為界限,上下裂開,直接咧到了耳垂之下,露出裡面一排排細密尖銳的利齒。
隨後,茉莉像是一條蛇一般,一口吞下了面前金發男人的頭顱。
……
“上校,你在看什麼?”
老唐好奇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現在他們在賭場二樓,而在老唐面前的人,正是溫喻。
對於末日實驗室裡面突然來人,老唐有些不悅,但他再怎麼沒有腦子,也知道末日實驗室裡面的人是不能得罪的,尤其是面前的這個人,是曾經被稱為“人間兵器”的溫喻。
於是,即使皮下再怎麼吐槽,老唐也按耐著性子,甚至再以恭維和諂媚的態度來奉承和敷衍這群突然到訪的人。
但是,本來一直不發一言的溫喻忽然神情微妙的變化了一下,他扭過頭,看向了一個方向。
老唐順著溫喻的視線看過去,發現溫喻看的,只是一堵牆。
“你有沒有聽到一個聲音?”
溫喻忽然開口問道。
“什麼?”
老唐不明所以,“這裡是賭場的二樓,也就是聽到下面賭場的吵鬧聲了吧。”
“維爾伯爵呢?”
溫喻扭回頭,他質問道,
“他才是負責人,為什麼不是他來見我?”
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
老唐擦擦額頭上的汗,勉強露出一個微笑,試圖安撫︰
“維爾伯爵身有殘疾,他今天有些不舒服。”
“你們這裡是不是來了一個奇怪的人?”
溫喻索性直接說明白,
“最近我們在追捕一個從實驗室裡面逃出來的實驗體,現在,我懷疑,它曾經在這裡出現過。”
“我們這裡要是出現了奇怪的人的話,我們肯定會上報的。”
老唐滿不在乎地說道,“畢竟軍民……”
說到這裡,老唐的臉色忽然變得慘白。
如果說是奇怪的人的話,可不就是那個穿著白色衣裙的女人麼?
只是當時,雖然老唐對白衣裙女人不太舒服,但是他的抗議被維爾伯爵否認了,並且那女人的體格實在嬌弱,所以老唐雖然心有芥蒂,但是還是讓維爾伯爵帶走了那個女人。
所以,那個女人是實驗體?
“那個方向,有什麼嗎?”
溫喻抬起手,指了一個方向。
老唐看著溫喻指著的方向,渾身一震。
片刻後,他臉上的血色盡失,喃喃道︰
“那是維爾伯爵公寓的方向。”
“帶我們去。”
溫喻的聲音依舊冷靜,冷靜到了極點,
“如果我們現在去的話,或許還能給維爾伯爵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