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畫的正中間, 也是天花板的正中間, 不是普通的灰色石頭,而是一整塊長一米寬半米的長方體黑色石頭, 像一個方碑,四周邊緣規整光滑,與其他石磚的工藝幾乎不是處於一個時代。
那黑色方碑是半透明的,瑩亮如黑水晶,能透出天穹之上的那方紅月。
漫天無星,紅色的月光陰陰冷冷地落下來,透過這塊黑色的石頭,在這大廳中心的地面上投射出一方暗色紅影,詭森萬分。
安無咎發現,他們每個人都不再是剛進來之前自身的衣服,而是變成了粗製棉麻長袍,披著黑色的動物皮毛鬥篷。
風雪不斷地從西邊開放式的石門湧入,凍得人骨頭都是疼的,站在這空蕩蕩的大廳裡直打顫。
“有門嗎?”沈惕往敞著的石門走去,“遊戲還沒玩就先冷死了。”
他走過去,發現敞開的大門兩端有可以推動的兩扇門高的石板,一左一右,看那石板門的厚度,需得四五個人才能推動。
但沈惕誰也沒叫,自己一個人試了試。
“小心。”安德魯對他說,“這個門太重了,我來幫你吧。”
話剛說出去,誰知沈惕竟一下子推動了,表情還相當輕松,好像推的並不是厚重的石門,而是木門似的。
安德魯心中奇怪,走到另一扇靠在牆壁上的石板前,試圖推動,可這石板比他想象中還要重,雙手摁著推了半天,愣是一動不動。
“還是我來吧。”沈惕說自己走過去,將那石板往前推,推到與另一塊相接,將大門堵住。
推門的時候,他特意往下望了望。
他們在高地,很高,外面是一片空曠平坦,看起來不像是現代,更像是很早期的時候,也不像是在亞洲。
“我別的不行,力氣是很大的。”沈惕轉過身,對安德魯笑了笑。
安德魯也回給他一個笑容。
“聖音怎麽還沒有給我們這一輪具體的規則。”梅根凍得有些受不住,兩隻腳來回在地上跺,“快點吧,我快冷死了。”
安無咎低頭看地面,發現石製地板上也繪製了許多與天花板上同類型的圖,都是色彩鮮明的圖騰,那些頭戴羽冠的人手裡拿著的是長矛之類的武器,仿佛在戰鬥。
除此之外,出現最多的便是太陽,這很符合聖壇。
“我感覺這裡……”南杉習慣性將兩隻手籠在一起。他環視四周,給出一個可能性,“這裡很像是神廟。”
“神廟?”藤堂櫻抱著自己的胳膊,搓了搓,“什麽神廟?”
南杉講述說:“我覺得這裡很像是古埃及、瑪雅或者古南美的建築,他們都喜歡用石頭建造神廟,用來供奉和燔祭他們信奉的神明。在那些時代,人類文明不發達,宗教是佔據人類絕大部分生活的,所以很多地方會大興修建各種廟宇和神殿。”
藤堂櫻點了點頭,“所以……這一次的遊戲是真的和宗教有關了。”
安無咎聽著他們的討論,眼睛觀察著四周,發現與石門相對的那一面竟然不是一堵與四周圍連接的牆壁,它的左右兩側距離南北兩面都有一段距離,更像是一面頂天立地的石面屏風。
那裡面會不會藏著什麽?
安無咎心裡這樣想著,便也徑直朝那面石牆走去,他從右邊的空間走,這堵牆邊緣與北面牆正好隔著一人的距離,安無咎穿過,微微側頭。
原來這石屏風的背後,竟然藏著一個巨大的石雕。
安無咎無法形容這座石雕像什麽,更無法形容它不像什麽,因為它上面什麽都有,龍一樣堅硬的鱗片,美洲豹的頭顱,但不止這一個頭顱,這只是其中之一,還有一顆蛇頭,吐出分裂糾纏的信子,還有一顆像是人、又不同於人的頭顱,那張人面看起來頗為英俊,頭頂上頂著一枚太陽,雙眼雖是石頭,卻也明亮無比。這張臉孔與他的身體極為不符。他的手緊握一柄長矛,身體卻如同吸裹世間萬物的一個軟袋、一個肉球,從那肉球裡伸出觸手,伸出獅子健壯的腿與爪,短吻鱷的血盆大口,和遊魚一般的尾與鰭。
除了人頭上那雙睿智的眼,這座石雕渾身都是蛇眼,又或者是蜥蜴的,總之瞳孔細長,大大小小,如同凸起的膿包一般布滿周身。
安無咎一雙眼直視這雕塑,耳邊傳來老於的聲音,聽到他說自己不見了,要跟著來找,很快他就跟來了。
“你躲在這裡幹什麽!”
老於面對安無咎總是心有威脅,但他看到安無咎目不轉睛地盯著什麽,也便順著視線望過去,但當他一看到,心臟就猛地跳了兩下,幾乎是拍打在他日漸蒼老的胸膛之上。
這是什麽?!
他凝視著這石雕,仿佛被什麽緊緊勾住魂魄一般,周身都無法動彈。他的腦中一瞬間閃過許許多多數不清的畫面,鬥轉星移,滄海桑田,無法停息的變化。
“走吧。”
他聽到安無咎的聲音,忽然間,那種被吸住的感覺消失了。
脖子僵硬地轉了轉,老於看向安無咎,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一雙眼在晦暗的光線下顯得無比明亮。
“我們出去吧。”
兩人從石屏風的左右兩邊走去出,離開石雕的瞬間,安無咎仿佛移開了壓在心上的一塊大石。這種感覺很奇怪,或許是因為在這種宗教的副本裡,即便不信神,神明也無可避免地對他產生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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