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予確實瘋了。
驚魂夜過已經很天, 他其實早已出院了,但是沒和任人說,也沒有回主宅。
現在所有人在他眼裡, 是惡心, 是虛偽。他在滬州市區某新盤擁有一套平層,拿了鑰匙後他也不怎麼過,此刻他選擇了一人住在那裡。
他剛看到謝清呈那些視頻時候, 很受打擊, 可是清醒過來後, 他並不甘心。
他在醫院冷靜了一些時候就想過, 會不會是己誤會了。
會不會是那犯罪團夥有用心,謝清呈往事被斷章取義了。謝清呈並不是這樣人。
他抱著這樣期待, 抱著最後希望,回了家——他想要親確認,不想被任人打攪。
然而令他沒想到是, 被翻出來那些事, 遠比他在視頻上看到那冰山一角來得更殘酷。
真相太可怕了。
他查得越深,病得就越厲害。
桌上是控制病『藥』物, 他吃了幾顆之後就沒有再踫過。
因為根本沒有用。
他親調查結果讓他內心世界更為崩塌,已經不是一些『藥』片就能控制住了。心臟像是生了青苔, 整人感官是麻木,他想殺人想噬血,道德和法律在他眼裡忽然變得很不值得一提。
也是,精神埃博拉癥發作時命不算什麼, 一人不怕死了,還會怕什麼社會遊戲規則?
賀予坐在黑『色』單人扶手沙發上,手機鈴聲響過好次, 是謝清呈發來消息打來電話,但他不接也不讀。
他只是抬著眼,看著面前一整面白牆。
五米層高,牆面寬綽猶如電影院裡巨大銀幕。
而此時此刻,牆上密密麻麻投影了成千上萬條聊天記錄。
——這是過許年裡,目前所有可通過黑科技雲端痕跡進行恢復——謝清呈私人收發信息。
和賀予有關信息。
賀予是頂級黑客,他一直有這種變態能耐,但有能力並不一定真會做某些事,就好像這社會上有很人有能力殺人,但有幾會成為真正殺人犯?賀予心裡是有一條明確界限,那條界限他過來沒有跨越過。
可一朝撬開塵封大門,踏入其中,看到裡面是怎樣一番景象。
他看著血冷了。
盡管時間隔得太久,消息恢復殘缺不全,但能得到信息也已經足夠充分。
最早可恢復內容開始,他看到父親給了謝清呈高額聘價,請他來給己看病,可謝清呈最初並不那麼願意,並且說3號病例已經死亡了,臨死前有嚴重暴力攻擊傾向,雖然他很賀予遭遇,但是他實在不想把時間在耗費在和精神埃博拉病人長期糾葛上。
“照顧這種病人沒有結果,也沒有太意義。我想用這時間做一些更值得做課題。”
賀繼威給他發消息︰“賀予是不一樣。他年紀還太了,他和三號病例一定不會走一條路。我知道精神埃博拉癥對而言不會沒有任吸引力,謝醫生,麻煩看在我之前和交上,至少來我們家裡談一次。見一見我兒子。”
“賀總,我另有很重要事要完成,而且我不太贊成其他醫生和您說那種陪伴式療法,長期和一醫生保持關系,會讓病人產生依賴心理,到時候強製結束治療,就像戒毒一樣,反而更容易影響病人緒反彈。”
賀繼威︰“但我沒有辦法了。我只能這樣試一試。”
“……”
“謝醫生,請看在我面子上,至少見他一面,好不好?”
來時候這般艱難,千央萬求。
走那一天呢?
離職那一日——
賀繼威︰“謝醫生,還是決定要結束這份工作。”
“是。”
“合之外,畢竟還有人。一直對賀予很好,有時候甚至會為了他和我爭吵……”
“換成任一人,我是一樣態度。因為這是我拿了錢就該做事。”
“但是賀予已經對有依賴心理了,這一點應該知道。”
“我一開始就和賀總說過,長期陪伴式治療會對病人造成這種影響。這其實是我們意料之中事。”
賀繼威︰“謝醫生,對他而言是不一樣……”
謝清呈︰“可他對我而言,和所有病人是一樣。”
“沒有任區。”
談話還沒結束。
賀繼威說︰“謝清呈,如果執意要走,我也無法強留,但合就算提前解約,我們原本約定是十年。有些報酬,我答應,就不能全兌現了。”
謝清呈︰“沒事,我不在乎。”
說到了這份上,賀繼威也算是明白了再和謝清呈講什麼沒用了。
他留言在沉默了很久之後,變成了︰“……那想想怎麼和他說吧,走太突然,總得想辦法讓他盡快接受。”
謝清呈回倒是乾脆︰“如果賀總您沒有異議,我打算和他說合原本期限就是七年,這樣他心裡會舒服點。但也需要們配合。”
“……”
“謝清呈,這件事真沒有商量余地了嗎?秦慈岩事給打擊就這麼大,就一定要做這麼絕嗎?”
“賀總,沒有什麼絕不絕,這就是一份工作。”
“我不可能,也來沒有帶上過更感。”
“我必須離職。”
“不能等合期滿?”
“不能。”
“……謝清呈,這人心,真是比我想象得還要冷。”
“那是對他最善意謊言。”
窗外城市燈輝閃閃爍爍,巨幅廣告牌不斷變幻,映照在賀予客廳光芒流淌著,像粼粼水波,沖刷過投『射』在牆上數萬條信息。
流水帶走了鉛華,賀予好像今天看清謝清呈臉。
他對他耐心,平等,接納,是假。
是照本宣科,是虛與委蛇,是紙上談兵,哄他騙他。
就連離時說合期限,並非真實。
那時候他還真信了。
信了謝清呈是時間到了,所決意離開。
原來真相竟是這樣麼……
十年。
原本謝清呈該陪著他,一直到他高中畢業。
但是出了秦慈岩事之後,謝清呈寧願削減報酬,要毅然決然地離開己。
他是有怕?
他夥了賀繼威一起欺騙己,卻還能這樣淡定若,言之鑿鑿地講著大道理,告訴己這是一段關系正常離。
道理全是謝清呈,而他就像一不懂事,無理取鬧醜角。
太傻了……
是假。
假!!
謝清呈那些曾經支持著他,在他病發痛苦中,給予他力量,讓他掙扎著守護住內心話,確實只是一心理醫生對病人說場面話。
就好像一外科醫生對癌癥晚期病人說︰“要堅持下就會有希望。”
其實醫生心裡早知道沒有希望了。
好像警察在勸想要輕生年輕人︰“不難看啊!怎麼會這樣想?每人是獨特,總會有喜歡人,快下來吧,把手給我!”
可是那警察是真看不到輕生男孩醜陋面目,肥癡身軀嗎?
那也只是最虛無安慰而已。
謝清呈醫療理念,那種引導著他走向社會理念,曾經給與了他十年內心支持,哪怕謝清呈最後選擇了離開,賀予也沒有對他心懷怨恨。
他盡力理解了謝清呈所說大道理,理解謝清呈所謂,正常人和正常人之間,關系終結。
他最後和謝清呈選擇和解了,也和己和解。
但沒想到,這些全不是謝清呈真心話。
只是一醫生治療手段,一些漂亮言語。
甚至連他告訴己合期限捏造。
他不由得想起了謝清呈和己在食堂吃飯時,遇到了一對『性』戀人,那時候他們倆很不在,起身換位。
他有些意外,問謝清呈,不是醫生嗎,怎麼也看不下?
但謝清呈那時候和他說,醫療理念,和人想法,是兩樣割裂東西。
作為醫生他確實認為『性』戀沒有任心理問題,可是作為謝清呈人,他身感上是無法接受這種『性』關系。
所現在賀予也看得很清楚。
作為醫生,謝清呈願意引著他走向社會,把他視為正常人。
可作為謝清呈,他沒有和他建立任感,他不但己遠離他——賀予不禁想起來,謝清呈還曾經讓謝雪離他遠一點。
謝清呈怕了,他逃了,他寧願不要更報酬,也要讓他和他親人,與己拉開距離……
賀予靠在扶手沙發裡,支著臉龐看著眼前這一切。
他慢慢地笑了起來,嘴唇很薄,側面看過,勾上弧度很有些詭譎。
“們醫生,就這麼虛偽嗎?”
他輕聲低語,對著眼前空無一人白牆呢喃。
肩上傷還纏著繃帶,血『色』滲出,隱約有些鈍沉痛感,蛇毒似順著疤痕蔓延到指尖,心裡。
“身上好一張人皮啊……謝清呈。”
賀予在這一刻覺得己之前那些事,做和笑話一樣,什麼克制著己內心,什麼擺脫疾病控制。
這些年,他到底在努力什麼,執著什麼,在相信什麼呢?
他慢慢閉上眼楮,除了肩膀上槍傷,手腕上傷疤似乎也在隱隱作痛著。
他想,謝清呈怎麼可虛偽到這地步。一雙手蒙住了他眼楮,讓他懵懂無知地跟隨了那麼久。
他和他說,有病不可怕。
他告訴他,痛了可喊疼,可要糖吃,沒人會笑話他。
他一字一句地叩開他堅硬心城,他曾為謝清呈向他伸來是一雙溫暖手,可原來,那只是一把冰冷刀而已。
賀予把己保護得很好,可謝清呈刀往他內心深處戮。
太可悲了。
賀予活了十九年,戴著一張嚴絲合縫假面,來不和人說什麼真話,也沒有得到過人太真心言語。
這十九年病痛中,竟只有謝清呈問過他一句——
“不疼嗎?”
不疼嗎……
賀予慢慢地扶手沙發間站起來,抬起手,摁在了心口位置。
他看著面前鋪天蓋地冰冷信息,像迎面吹來一場刺骨斫心風雪,他低下頭,弓下身,慢慢地笑了……
真有意思,他竟然好像,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痛可怕。
這就是疼嗎?
關聯著欺騙,關聯著徒勞無用努力,關聯著他愚蠢和孤獨。
如果是這樣,他寧願一直一直麻木下,當草木有什麼不好?為什麼要被謊言誅心?
他一頁頁,一張張,一條條地看,逐字逐句地看,每一字好像割在他心上刀。他原為他心有很厚繭,然而這一刻卻痛得好像連血肉皮囊不屬於己……不屬於己……
賀予抬起手,觸上額頭,指尖冰涼,四肢麻木,他知道已經夠了,他忽然起身,近乎暴虐地掃掉面前茶幾上所有東西。
碎片嘩啦砸了一地!
他喘息著,要把投影遙控找到,他舉起來,他要把這潘拉魔盒關上——!!
然而……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這些星雲爆炸般信息裡,一條屬於謝雪消息。
發送於六年前。
他生日那一天。
“哥哥,黎姨生病啦,我在陪她掛水呢,什麼時候出差回來呀?醫院這些手續『亂』七八糟,我頭大了,要是在就好了……”
賀予最開始看到這條消息,只是覺得頭腦被什麼東西輕輕地扯了一下,像一隻飛蛾落在了蛛網上,最初還沒有反應過來。
可幾秒鐘過來,他驀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那條消息,粘著蛛網蛾子開始瘋狂地掙扎,撲騰,翅膀振落磷粉,扇動起記憶裡山呼海嘯——
六年前?
他生日?
那一天……
那一天,謝雪不是和他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