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呈隻覺腦中轟的。
像有什麼轟然破碎了, 又像有什麼劇烈爆炸開,燒上。
他大睜著眼楮,腦中的理智弦在這刻被徹底熔斷。
他根本不相信賀予能乾得出這種事情。
賀予最討厭別人說他是同『性』戀, 初中時因為有男生向他告白送他玫瑰, 他還打斷了別人的小腿骨。
可是他現在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酒『色』光影之中,當著賓客、侍應生、酒保……當著有人的面和他接吻。
謝清呈確實很冷靜, 但這實在超出了他的承受範疇。
他的臉不由自主燒得滾燙, 震驚極了。
然而賀予粗暴吻住了他的嘴唇, 唇瓣交纏, 謝清呈完全沒有他的這種吻技和不臉,他腦子還是懵的, 直到兩人的嘴唇接吻短暫分開,他才驀回過神,剛想趁這機會轉過臉, 卻又被賀予攥著頭髮拽回, 更用力更深纏吻了進去。
時呼吸時全是少年的熾熱氣息,謝清呈活到現在都沒和人這樣激烈接吻過, 更別說是在公眾場合。
更別說他是那個被動被親的人。
更別說親他的還是個學生,男生。
謝清呈回過神時, 氣到渾身都發抖,眼楮在瞬燒紅了。
但周圍的人哪裡這麼認為?
他們和電影院的那觀眾是不太樣的社會群體,更開放,更愛瞧熱鬧, 這時候已經紛紛起立鼓掌,笑著熱鬧。
“位行啊!”
還有小流氓吹哨︰“帥哥們,樓上有情趣酒店啊!狗糧給我們吃夠了你倆可以去樓上辦事了!”
謝清呈的男『性』自尊哪裡受得了這種刺激, 但他剛開始猛烈掙扎,見賀予的薄唇還猶帶他纏綿時的濕潤,在距離他嘴唇不到半寸的距離,用只有他聽得見的音輕輕笑︰“哥,我嚇你的。實這樣還好啦,在酒吧都正常。”
他用鼻尖輕輕踫了踫他︰“咱們只是討個熱鬧,不過您是繼續鬧騰,那是笑話了。您想讓人笑話嗎?”
“……”
“反正我不怕丟臉,我都隨您。”
也真是酒吧光線暗,而且本那鐳『射』光赤橙黃綠青藍紫的,照著謝清呈的臉,旁人也瞧不出他面『色』鐵青。
賀予又溫柔蹭蹭他︰“不過是你答應我,回我身邊,我馬上放了你。”
“我只希望你去。”
賀予眼中透著種不太屬於人類的瘋光,但他依然是笑著的,只是那笑容有可怕,又有像撒嬌︰“哦……那我繼續下去好了,我們在這裡把全套做完吧。”
“……!”
如果說之前謝清呈的臉『色』是青,現在完全是白了,白。
因為賀予腦子不正常,他的思維邏輯和正常人是不樣的,他現在已經是自暴自棄的狀態,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忽然把原本的底線當做垃圾野草去踐踏狠踩。
謝清呈以前著賀予的那雙漂亮杏眼,能眼知道他什麼時候是在開玩笑,什麼時候在猶豫,什麼時候又是認真的。
但他現在著面前的那雙眼楮,離得那麼近,可他什麼也不清,那眼楮裡像是蒙了層霧,他再也不透那個他曾經熟悉的小鬼。
賀予真是神經病,他的手甚至都已經在『摸』索他的扣了。
周圍的叫更響了,拍桌敲椅的,甚至還有人舉起了手機在拍。
不過賀予好歹在這點上還算是個人,他無謂自己被拍到,但他另隻空閑的大手直接把謝清呈的上半張臉全蒙住了,從額頭眉眼到鼻尖,隻『露』出雙微微喘息著的薄唇和仰著的下巴。
賀予見他僵住不動了,最後又笑著說了遍︰“謝清呈,回吧。”
謝清呈捫心自問自己沒有怕過什麼,但這刻他真是被賀予怵到了。
太瘋了。
這個人到底還屬不屬於這個社會?他到底還有沒有理智?
賀予蒙著他的眼,又親了親他的嘴唇。
謝清呈不想被他這樣親,驀又不說話了,由著賀予炙熱,去親吻那無情的,薄涼的唇。
“……”
謝清呈是被他親到不說話的。
男孩子卻合了眸,蹭著他的側頜,說︰“哥,你是不理我,我認為你是答應了。”
他問的時候是閉著眼的,問完卻又驀睜開,緊緊盯著謝清呈的臉,凝視那張被他十指半蒙住的臉。凝視那薄薄的唇。
好像隻這嘴唇開,還沒說出個不字,會被他重新粗暴吻住似的。
他實也不知道自己那麼厭憎同『性』戀,更厭憎被當做同『性』戀,但只能得到謝清呈的陪伴,這樣的事情他都不假思索去做了。這到底是為什麼。
謝清呈渾身僵硬,木在那裡,反手撐著的吧台木邊都被他生生捏出了可怖的裂痕。
有瞬他簡直想真的殺了賀予。
但是他到底還是克制住了。
賀予在長久的僵持著,沒有得到謝清呈確的拒絕——因為謝清呈腦子都快氣暈了,也完全沒有經歷過這麼神經的陣仗,他生平第次對件事情毫無頭緒,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但在賀予眼裡,這是默認。
以他最後心滿意足放開了謝清呈,以種勝利者的姿態,笑著把他拉到自己懷裡,免得周圍那圍觀群眾拍到謝清呈的臉,眼神表面陰惻惻的,深處卻帶著極度的歡愉。
他抬起手指,神情病態,動作卻極度溫柔,少年下下輕柔撫『摸』著男人的耳緣,也不管懷裡的人身體有多冰冷僵硬。
他抱著他,在吧台舞池邊輕輕搖晃,仿佛個孩子終於買到了那塊渴望已久的蛋糕,他低著頭,輕貼在他耳邊說︰“哥,你好乖,你答應我了。”
“……”
“那我不為難你了。”
“你聽話,我還是你的小鬼。”
“……”
『毛』骨悚然的溫柔。
“這次,你可得好好待我。不能再騙我了,知道嗎?”
酒吧的熱鬧從都不缺,這邊大家完了段,那邊又有別的情燃起,賀予和謝清呈吻完了,漸漸不再是眾人關注的焦點。
賀予松開謝清呈,謝清呈上去已經完全不想說話了。
冷靜過頭的人,或許連這樣強烈的刺激,給他帶的余韻都是麻木。
盡管已經沒什麼人舉著手機,但賀予是個私人領域意識非常強的人,他不介意別人懟著自己的臉拍,卻在乎自己踫過睡過的人被拍,以畜生歸畜生,整個過程中他都很注意給謝清呈擋臉。
現在他又把自己的運動款棒球帽摘下,給謝清呈戴上,拉低了帽簷。
他似乎心情好了不少。
賀予對謝清呈說︰“你在這裡等我下。”
謝清呈用種冷得不像活人的眼神著他。
賀予渾然不覺,笑了笑。
傾身和吧台後面的工作人員說了什麼,工作人員點了點頭。
酒吧裡偶爾會有顧客上台搶dj飯碗,這人裡有的是為了示愛,有的是為了勾引,有的是出於無聊,還有的純粹是青春期男孩子愛出風頭愛炫耀。
賀予也不打算弄清楚自己究竟屬於哪種,他只知道他忽然有點想這麼做,那他也做了。
他和駐場溝通好,走到台上,接過了對方遞的吉他。
賀予垂下睫『毛』,在蒼白的聚燈光下,彈了首謝清呈從沒有聽過的曲子,那歌詞是英文的,旋律舒展旖旎。
男孩子彈曲子的指法輕巧,叩擊弦板時還會對著下面的客笑下,側面隱約『露』出的點點虎牙。
他上去自在又溫文,彈曲謝清呈並不知道的歌。
歌旋律輕柔,台上玩著音樂的男生似是不經意回過頭,目光觸上半隱匿在黑暗中的謝清呈的臉。
賀予遠遠了謝清呈會兒,覺得對這個結果無限滿意,盡管謝清呈並不他。
臨近結尾時,他低下了頭專心了段指彈,最終放下吉他,仰起頭迎著打落在他身上的聚光,他慢慢閉上眼楮。
光線中塵埃飄飄浮浮,卻又無法在時半刻真正落定,台下的人鼓起掌,賀予在那刻覺得很舒服,遠比從前當個緊繃規矩的十佳青年舒服得多。
他想,以後他的,必須直接去。
別人不給,他不管不顧去索取。
他從前太克制太溫柔了,得到誇獎和認同有什麼用,到頭努力成那個狼狽樣子,卻還是什麼都沒有。
不像現在,隻他無謂顏面,他什麼——都能得到。
緊攥在手。
.
只可惜,這種滿足並沒有延續太久。
幾後,賀予準備好了切,甚至親自把謝清呈以前住的客房打掃乾淨,確定謝清呈會住的很滿意舒服後,他高高興興打了個電話給對方,問謝清呈什麼時候。
結果貼著話筒的笑,慢慢凋敝了。
成了凝在唇角的霜。
他等到的是男人思考過之後,徹底拒絕的答復,他聽著電話裡那個男人冰冷的音時,臉上甚至還帶著大掃除後點點未擦乾淨的灰。
男人說的白白︰
這件事不可以。
賀予剛想提照片,謝清呈速度居然比他還快,不等他出,直接道︰
你發。你他媽想發發。但你隻敢發給謝雪,我們從此徹底不用再見,連床上關系也到此。你自己考慮。
興奮忽然散去,只剩灰頭土臉的狼狽。
謝清呈的意思很清楚了,各退步,床事算了,反正上床對謝清呈而言,想白了是身體上的消磨。謝清呈已經把這件事得非常淡漠,賀予無法用這種方式傷害到他什麼,更無法用這種方式從他那裡得到什麼。
現在,可悲的反而是賀予。
因為賀予把自己給『迷』失了。
但謝清呈沒有。
上床在最初的心理應激反應過後,已再也不能給謝清呈的造成什麼撼動,他調整心態,有時甚至會把賀予成是個送上門的小姐。
盡管他並不需這種服務,小姐也不是這樣服務的,但這種心態可以讓他回到他習以為常的高位。
——回去當私人醫生則不行。
那是社會位上的事,是雇傭方面的事,他如果答應了這個,便是身心都輸給了賀予。而且很浪費他寶貴的時。
以他拒絕了。
不得不說。謝清呈拿捏賀予,實遠比賀予拿捏謝清呈得更嫻熟。
謝清呈是對的,在兩人的欲望糾纏中,似吃虧的是謝清呈,但真正把自己弄丟了的人實是賀予。
謝清呈還是那個冷靜的,無情的謝醫生。
收到對方確的拒絕後,賀予很陰鬱,仿佛從春暖花開的人四月,又墮回了砭人肌骨的寒冬。
他原本懷揣希望,甚至信心滿滿,都已經端端正正坐好了,等著那個四年前棄他而去的人回。
結果等到的卻是記響亮的耳光。
夢破滅了,又次。
賀予不得不在家裡待著,『藥』不斷往下服。
人驟喜驟悲容易生病,他又病了。
精神埃博拉癥是次發病嚴重過次,賀予覺自己冷得像冰,可體溫卻破了40攝氏度,睜開眼楮仿佛連視網膜都是燒枯的。
他躺在床上,給謝清呈發消息,他說,我病了我病了。
我病了謝清呈。
我病了,謝醫生。
沒有回復。
謝清呈或許覺得他是在說謊,或許覺得他了也和自己沒有關系。
總而言之,他始終沒給賀予個回音,而賀予也在這漫長的等待中病得越越重。
賀予不在意,私人醫生了又去,換了好幾個,都無法緩解他的癥狀。他後乾脆不讓人再擾他了。
免得他還盡力克制住強烈的傷人欲望。
他把自己關在房,書架上有幾本專門講述世界罕見疾病的書,他抽出中本。
那本書裡有種讓他印象很深刻的,叫做“骨化病”的案例。
講的是國外有個似正常的小男孩,在他六歲那年,打球不小心骨折了,醫生給他按照常規治療進行了手術,但是手術過後,男孩的腿傷不但沒有痊愈,反而腫脹得越越厲害,周圍出現了骨質增生。
為了恢復健康,男孩前後進行了三十余次大大小小的手術,最終醫生才震驚發現,原這個男孩的肌肉組織是不正常的,隻受到外界的傷害,男孩的身體會開啟強烈的自我保護機制,生長出堅硬的骨頭,對抗體外的沖擊。
“類似漸凍癥,但又更可怕。”謝清呈當年和他解釋過,“他不能受到任何撞擊,哪怕是最小程度的。正常人磕踫下,也是產生點淤青,但他的踫撞部位會長出骨頭。慢慢,患者整個人都會被骨頭封,不能動彈。”
病案裡的男孩歷經了漫長的病痛,著自己的血肉逐漸硬化成白骨,最後在他三十多歲那年,結束了這痛苦的人生。
“因為他的骨化癥,醫生無法對他進行手術救治,他生前也不能做哪怕有點傷害的化驗——連抽血都不行。以他臨終前有個心願,他希望醫生能夠更好研究他的這種病例,今後如果有不幸和他罹患同樣疾病的人,可以得到醫治,可以過個他截然不同的人生,於是他選擇把遺體捐獻給了醫院。”謝清呈那時候對聽得入了神的男孩說,“他的骨架現在仍然存放在博物館裡。”
書籍上也有照片,透潔淨的展櫃中,具扭曲的遺骸靜靜憑立著,下面寫著他的名字,生卒年月。
以及句“他離世時,全身的骨化率已達到了百分之七十。”
但賀予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另張照片上,那是和男子遺骸相鄰的展櫃,也有具類似的遺骨,上去體格更小,肋骨幾乎全部黏連成了片,非常可怖。
“那是另個女孩子。”謝清呈覺察到他的目光,說道,“當時的通訊不發達,他們不是同個國家的人。他不知道在他忍受著無人可知的孤獨時,實在海峽另頭也有個女孩得了相同的疾病。那個女孩是在他後,才得知原她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個能夠同病相憐的人。”
“不過那個女孩很樂觀,沒有因為骨化病而放棄生活。她專注於時尚,給自己設計了很多特殊的衣裙參加活動……她後,也做了同樣的選擇,後人們把他們的遺骨並排陳列在醫科博物館裡。他們生前不曾見面,或許後能夠互相支持和安慰——這是博物館負責人的點願景。”
當年的謝清呈合上書,對發著燒,有困倦的賀予說。
“也許也有人和你忍受著同樣的病痛,只是你不知道。也許那個人也很努力活著,只是你也不清楚。賀予,你不輸給別人。”
年幼的賀予燒得『迷』『迷』糊糊的,渴血,但又渾身無力,他陷在柔軟的厚被褥裡,眯著眼楮模模糊糊望著謝清呈的臉︰
“那我了之後,也會有人和我並列存放在博物館裡嗎?”
“你的骨頭恐怕沒什麼展示意。”謝清呈說,“以我建議你,還是先想著怎麼好好活下去。”
可活下去的意是什麼呢?
有人是為了錢,有人是為了權,有人是為了名利雙收,有人是為了愛家庭。
而這東西,如今好像都他沒有什麼關系,他們不是拋棄了他,是他對此毫無興趣。
賀予隨手把玩著把文具刀,吃了特效『藥』,還是沒有顯著的效果,他坐在窗邊,著下面忙碌的傭人,沒多久他發現自己在遏製不住想象著把他們的喉管個個切開的場景,他把視線轉了開去。
手在顫抖,瞳仁收縮得很緊,臉上卻沒有半點表情。
他推出刀刃,抵在自己的手腕上,他仍和以前樣,把對別人的傷害,轉移到自己身上。
腕上的刀疤和文身痕跡已經很淡。他偏著臉了會兒,執著刃,懶洋洋劃下去——
n-o-t-h-i-n-g……
耳邊仿佛又響起那個紋身師的音︰“這段話有點長,會很疼的,不然換個吧?”
“沒事。”
沒事,這個。
nothing of him that doth fade,
but doth suffer a sea-change,
into something rich and strange.
他目不轉楮著字母逐顯現,鮮血像蛛絲樣淌下。他想,也許這是謝清呈想到的,他的業報。
他哪怕現在了,謝清呈知道了,也許都會放掛鞭炮慶祝吧……
少年靜默在別墅樓的窗沿坐著,外面是大片大片的火燒霞光,刺目到令他逐漸睜不開眼。他恍惚厲害,身子搖晃著,然後……
好像下子很輕,晚風吹過臉龐,帶給他久遠的溫柔。
他往前傾,往下墜……
“砰!”
——
“!!少爺!少爺墜樓了!”
“啊!救命啊!!”
“快打急救!!快點打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