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州某電影院。
“當當當當”片開場音效響起。
“ 噠”一聲。
影片帶開始轉動, 熒幕亮起,故事拉開序幕,呈現於觀眾眼中……
這時候已經是寒假了, 上映的是寒假檔和賀歲檔, 這些片很多是豪華陣容,精致特效,畫面美到每一幀像是盛放的曇花。流量『露』肉, 戲骨撐台, 隔著屏幕能聞到經費燃燒的焦糊味道。
至於劇情, 爛到讓人頭皮發麻。
賀予一開始仔細在看, 看到主角一言不合就為了男主不聽解釋殺了己養父養母時,他點支持不住了。
而支持不住了的顯然不止他一個人。
坐在他左邊的一對情侶開始膩膩歪歪, 不管銀幕上血濺三尺,管己親得昏天暗地,兩人一邊啃嘴皮一邊嘰嘰咕咕地打情罵俏, 以為聲音壓得很低, 其實隔壁座兒全能聽到——
“寶貝兒,再親一下。”
“啵!”
“再一下。”
“你討厭嘛。”
“再一下再一下。”
“不要啦, 專心看電影啦。”
“聽話,就再親一下, 你不親我我親你了哦?”
賀予這人是這樣的,如果旁邊沒人在調情,他確實可能對謝清呈做些什麼禽獸不如的事情。
但旁邊一旦人這樣做了,他就會對此毫無興趣。
現在那一對狗情侶鬧得厲害, 他到底比較淡定,一點表情也沒,抬拿起可樂, 咬住吸管,冷漠地吸了一口。
但那兩人越親越膩歪,賀予忍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了,借著銀幕晃動的微光,乜了那對狗男一眼。
這一眼就點瞎了。
他發現那倆抱在一起親熱的好像不是男人和人,盡管其中一個男的聲線偏高,些雌雄莫辯,但很顯然,這二位喉結……是……gay……
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恐同人士賀予一口可樂差點嗆到了氣管︰“咳咳!”
謝清呈正支著側臉看著爛劇,旁邊賀予突然的咳嗽把他嚇了一跳。
“怎麼了?”
“咳……沒事……”他不是很情願地抿了下嘴唇,然輕聲道,“我旁邊坐了倆同戀。”
謝清呈往賀予左邊瞥過去。那對野鴛鴦在拿電影院當如快捷酒店,親的熱火朝天就差當場翻雲覆雨了。
謝清呈︰“……”
電影太爛,旁邊的觀眾又在播放現場gv,實在不是什麼好的消遣方式,謝清呈覺得他差不多可以走了,不要浪費己人中的一百二十分鐘。但就在他剛準備和賀予這麼說時,他旁邊那對情侶可能是欲/火焚身,無法制,個高一點的那個男的拖著另一個,兩人矮著身起身就走。
“對不起,借個道。”
二人親得膩歪,現在提前離場,去了哪然不言而喻。
賀予沉默片刻,開口了︰“……這片你看嗎?”
謝清呈把紙巾丟進垃圾袋︰“我一開始就沒打算看,是你要來的。”
“那走。”
兩人同時彎著腰起身,也對鄰座道︰“對不起,麻煩借個道。”
鄰座是對老夫老妻,估計是之前走的那倆gay親的太激烈了,而這對情侶耳朵又尖,聽得很清楚,也知道那對gay提前離場是去幹什麼。
gay離場時,銀幕上正在放當紅流量小的洗澡鏡頭,妻是那小的粉,瞬間被那倆人擋住了視線,本來就些窩火。
沒想到這次賀予和謝清呈一前一離開時,又放到了流量明星『露』胸包扎傷口的劇情,謝清呈個很高,哪怕低了腰也依舊阻礙了對方欣賞小鮮肉的胸肌。
妻崩潰了,這麼爛的片她坐到現在就是為了看肉,結果居然兩次全被打斷了。她是個暴脾氣,此時此刻終於忍不住,用整個電影院能聽到的嗓門吼一聲︰
“你搞同戀能低調點嗎?一對接一對的欲/火焚身離場開房你煩不煩啊!”
全場鴉雀無聲。
秒鐘,哄堂笑。
賀予和謝清呈沒料到這出,謝清呈冷道︰“你弄錯了,讓開。”
“你不是嗎?”妻覺得己錯過流量『露』肉,值不回票價了,聲音扯得老響,抬指了指謝清呈身的賀予,對謝清呈道,“你剛才在那兒親得那麼激烈,以為我沒聽到啊。”
謝清呈︰“你聽力問題就早點去看,那是隔壁座兒,人已經走了。”
妻叉腰︰“推卸什麼?敢做不敢當?我沒好意思說你!變態死同戀,真惡心!”
放映廳的人開始看戲,覺得現場話劇比爛片精彩。
謝清呈原本對這種事情是不那麼在意的,說他同戀他也無所謂。
但現在他和賀予的關系確實非常的不清白。
所以現在這其實是謝清呈的軟肋,謝清呈正好被那人刺到了痛處,面『色』青一陣白一陣,森然道︰“我說了,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
賀予知道越解釋越『亂』,越描越黑了,於是輕輕推了一下他的腰,低聲道︰“算了,走吧。”
謝清呈冷道︰“你戳我幹什麼?本來就不是。”
“喲,好意思搞基不好意思承認啦?看你這種男的就惡心,同戀怎麼不去死啊。”
如果換做平時,謝清呈一定不會動怒,但這天他壓著的火氣實在太多了,此刻全往上沖,厲聲道︰“怎麼說話的你!”
賀予拉住他,難得嚴肅︰“算了!”
那潑『婦』見謝清呈真的發了狠,嚇得畏縮一下,但轉眼又發現賀予不願意惹這件事,就又凶悍起來,拔尖了調門嚷道︰“幹什麼!想打我啊?是你膩膩歪歪打擾正常人觀影受的好不好?真討厭!這影院就不該放你這種變態進來!這座位消過毒沒啊?別他媽的讓我這種無辜觀眾染上艾滋病了!”
“謝清呈,走了。”
“松開!”謝清呈的衣袖被扯著,回頭對賀予怒目而視,“拉著我幹什麼!”
“……”賀予嘆了口氣。
要不別管他了己先走吧。
賀予這樣想著。
在余光瞥見座的一個男偷偷舉起機準備拍攝視頻時,一下皺起了眉。然他乎是沒過腦的,脫下外套往謝清呈頭上一蓋,直接擋住了謝清呈的臉。
這個舉動讓他己些無法理解,他問並非善人,這種會被偷拍了發到社交平台上的場面,他該遮住的不是己的臉嗎?
為什麼要管別人的死活呢……
“賀予,你幹什麼!”謝清呈不明所以,低低怒喝著。
賀予將他按住了。
“你別動,人在拍。”
人翻了倆白眼仁,尖酸刻薄地︰“親密成這樣了,不是同戀呢?裝什麼裝啊,喜歡搞男人的東西。”
謝清呈抬要把外套拽下來,但賀予見狀當機立斷,一把握住謝清呈的腕,將人一拉,不由分說就拽離了現場。
直到兩人走出昏暗的放映廳,離開電影院,坐在了樓下的24h小酒館,謝清呈沒緩過來。
“你幹什麼不讓我說?”
賀予叫了兩杯酒,坐在謝清呈對面雙抱臂︰“你和她吵什麼,沒必要,出了廳誰不認識誰。”
“……”
“更何況我看到面人舉起機在錄視頻了,你想把這事兒鬧?”
謝清呈靜了片刻,煩躁地『摸』出煙來點了一根,可他才剛把煙湊到血『色』淡薄的唇邊,正要抽,被賀予直接拿了按滅了。
“你不許抽。我討厭吸二煙。”
謝清呈將打火機一把拍在桌上,他抬抓『亂』了己的頭髮,別過頭去低聲罵了一句︰“真活見了鬼,我幹嘛在這兒和你浪費時間。你說你他媽沒事找我出來幹什麼?你沒別人可以找了是嗎?”
賀予也沒吭聲。
過了一會兒。
他說︰“是。”
謝清呈︰“……”
賀予說︰“我是沒人可以找了。想輕松點,不用戴著面具見人的時候,我能找你一個。你到今天才知道嗎。”
謝清呈又把目光轉開了,他坐在酒吧靠窗的位置,滬州的深冬夜,陰了整個白天,積了沉甸甸水汽的濃雲,終於在這一刻開始落冷雨。
雨點 啪啦地打在了窗玻璃上,很快就把外面的霓虹燈影潤成了模糊的七彩『色』,那彩『色』是絢爛的,也是濕潤的,一滴一滴雨水最終匯聚成流,落成淚。
酒保把他要的酒端了上來。
謝清呈悶了一口,壓低了聲音,切著齒,他終於在這一瞬間把壓抑許久的情緒『露』出來了一些︰“你到底想怎麼樣,你沒膩嗎?這種無聊的,不正常的,根本不該存在的關系,我什麼時候可以結束。”
“……我不知道。”
謝清呈上了火︰“你沒玩夠嗎?”
賀予也喝了口酒。
他放下杯,那個在他心盤桓了很多天,至今得不到解決的問題,終於在這一刻被啟開了一個口︰“謝清呈,你要這樣問我,那其實我也件事想問你。如果你告訴我真相,我也就同樣回答你的問題。”
謝清呈乾脆道︰“說。”
“你當初為什麼忽然辭職,不再當個醫。”
“……”哪怕是謝清呈這樣習慣了冷靜,並且已經對賀予沒什麼情緒的人,這一刻也忍不住怒極了,他驀地抬眼,極其凶狠地看著賀予︰“這個問題你他媽已經問了我很多遍了!”
“可是。”賀予道,“恐怕沒一個人你嘴得到過完整的,真實的答案。是不是?”
“謝清呈,我想知道,你到底藏了什麼真相在心。”
“賀予……你別以為你和我上過次床,你就是我什麼人了。身體上的事我不放在眼,我也確實玩不過你。但內心上的事,輪不到你來我這求一個答案!”
他的這種反應,完全在賀予的意料之中,他要真能如實和賀予說,那恐怕才是世界末日了。
賀予因此也不氣,垂著眼睫,目光來回搓底判磺宄實淖齏劍骸澳閼庹拋焓遣皇竊詿采媳蝗飼椎氖焙潁 嘔崛硪壞悖俊br /
謝清呈抄起酒杯就要把面的內容潑在賀予臉上。
賀予一把將他的腕攥住了︰“同樣的套路不要在我身上用太多次。會失效的。”
謝清呈猛地將己的腕他掌中抽出來,那剛『露』出來一些的淡如煙靄的刺青在一瞬間又被掩蓋於長袖之下︰“我回去了。你己喝吧。”
“別走。”賀予攔住他。
“你想怎麼樣?電影你也看過了,想要知道別的,我也沒什麼可以告訴你。”謝清呈說,“我說了是真相就是真相,你給我讓開。”
賀予望著謝清呈的臉,他的眼楮映著謝清呈,但這男人的眼楮燈火風雪,酒吧喧鬧的來往人群。
唯獨沒己。
他忽然燒起了心火,把那些他原本並不打算對謝清呈說的事情燒上了喉頭——
“你確定你告訴我的就是真相?”
“……”
“說這種話你不心虛嗎謝清呈?”
謝清呈態度很強硬︰“我和你這種畜什麼好心虛的。”
賀予把他抵在吧台與己之間,盡管謝清呈是個很高的男,但在賀予眼就是可以困住鎖住的,賀予忽然輕聲道︰“我問你,當初你和我爸爸簽訂的合約,到底是年?”
謝清呈眼中的光影微不可查地輕動了一下。
但賀予是捕捉到了。
“你那時候和我言之鑿鑿地說,就是七年。正常期滿,不打算再續,那是一種再正常不過的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結束,讓我看開點。”
賀予的睫『毛』在酒吧光影間顫動著,聲音比鼓點更低沉︰“我是畜,那你是什麼?可恨的騙?”
他一邊挑揀最刻薄的詞往謝清呈身上刺,一邊又眼也不眨地盯著謝清呈的秋毫神情,他發現謝清呈在被他撕下謊言的偽飾,僅僅不到一秒鐘的失神,而就是那張硬冷剛毅的臉——
謝清呈確實是太冷靜了,他甚至沒打算再辯解。
“你知道了。”
“對,我知道了。”
“賀繼威告訴你的。”
“我用不著他告訴。”賀予說,“恐怕謝醫您沒發現,我已經不是那個想用零花錢挽留你,被你用道理打發,建議我去買塊蛋糕嘗嘗的可憐小鬼了。”
“……”
“承蒙您關照,我學到了很多東西,我想要查什麼過往,的是己的段。”
謝清呈終於把目光轉過來,落在了賀予臉上。
他的瞳仁中倒影了己的影。
這莫名讓賀予一陣興奮。
“不錯。”最謝清呈說,“那件事我是騙了你。是十年,不是七年。但那又怎樣,現在是什麼社會了?你以為我是你的包身工,想要提前離開也不行?”
賀予道︰“瞧您說的,哪敢,您不是已經做了提前離開的事兒了嗎。”
“那你現在是想怎麼樣。”
“謝醫您是那麼聰明。知道我不會平白無故地翻起舊帳。”
“你什麼廢話就說。”
酒吧的鐳『射』旋燈轉過來,璀璨的華光掠過謝清呈的眉眼前額。
賀予望著他,望著這一朵己曾經囊中羞澀,買不到的高嶺之花,曾經留不住的鏡花水月,然他輕聲吐出兩個字來︰“三年。”
“……”
“你再陪我三年。和以前一樣。”
謝清呈看他的眼神像是覺得他瘋了︰“再回去給你當私人醫?”
“對。”
“……現在點了,你該洗洗睡了。”
“謝清呈。我爸那時候給你的,我現在也全可以給你。我己已經賺了很多錢。”賀予很堅持。
“留著以娶媳『婦』吧。”
一句話就讓賀予徹底黑了臉。
——
留著買塊蛋糕吃吧。
留著以娶媳『婦』吧。
五年前和五年,面對他的零花錢和他賺的錢,謝清呈的態度是屬於一個長輩的,極度理的,甚至帶著諷刺的態度。
賀予怫然道︰“我沒這打算。”
“那你打算怎麼樣?繼續和我上床嗎?上多久?一年不夠,要三年,五年?”謝清呈的眼神非常殘酷,“你不膩味嗎?你這個無聊的同戀。”
賀予低喝道︰“不許你再胡說了!我不是同戀!”
“是,你確實不該是,你別給人同戀群體丟臉了,你就是個畜。”
賀予看著他那張天怒人怨的冷靜臉,謝清呈臉上的情緒甚至沒剛才在電影院被誤認成gay來得豐富。
賀予估計是腦抽了,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心中產了一種瘋狂的念頭,他也不管謝清呈嘴說出來的話多難聽了,他最『逼』問他︰“你到底答不答應。”
“答應什麼。”
“回來做我醫,陪我。”
“該睡醒了吧你。”
謝清呈說著,耐心到了頭,翻了個白眼就要走。
賀予砰地將他按在了黑『色』磚石雕琢的吧台上,他和謝清呈了床上關系,一直脾氣就挺好的,但這一刻,他的眼神又了些猙獰和模糊︰“好……好。那我恐怕就要想辦法讓您好好受一下什麼叫丟人了。”
謝清呈臉『色』微怵,他剛才這一下鬧得動靜些,周圍已經人看了過來,他身緊繃起來,低聲問︰“你要幹什麼?”
他實在想不到賀予現在能怎麼讓他丟人。
他連廣電塔秦慈岩事件的侮辱能淡漠置之,什麼能——
謝清呈沒來得及想完。
賀予已經攥著他刺文身的腕,鐳『射』燈球旋轉,他把他壓在吧台上,然當著那麼多夜活的妖男怨的面,驀地低頭——
重重地,近乎粗暴地,吻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