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怔住。
時間線仿佛被舒緩拉長, 周遭的一切聲音,畫面都自動慢了半拍。
而他就像被罩在了真空殼子裡,靜靜看著時間流在自己眼前流淌, 仿佛在某個時間點上, 有什麼東西被悄然改變了。
他根想不到岑崤會說出這句話, 以至於他這種‘改變’毫無準備。
他知道, 自己升溫的側臉壓抑不住的心『亂』,會將他還琢磨不清的情愫泄『露』出來。
至少在這一刻,他岑崤產了情侶間那種熱切的欲望。
有點糟糕。
黎容想克制這種念頭,因為現在不是思考這種事情的時候。
可惜並不是所有情緒都能被壓製住,他的大腦仿佛壞掉了,神經元不斷刺激著他的枕葉, 暗示他, 他想用力勾住岑崤的脖頸, 想親吻岑崤, 想撫『摸』健康有力的肌肉, 想佔有被佔有。
他不知道岑崤能不能意識到這句話的分量, 經歷上一世的他, 卻感受到了重於千斤的承諾。
在群情傾覆的現實下,相信他, 相信他父母,將未來命押注在搖搖欲墜的危塔, 這真的是十八歲的岑崤,意『亂』情『迷』之下可以做出的決定嗎?
他此刻卻又不敢深想某種猜測,因為如果猜測成真,那岑崤......
至少是現在,他知道岑崤站在他身邊, 他也很喜歡岑崤就夠了。
電影一如既往的聒噪,圓滾滾的大熊貓笨拙的爬上樹枝,看著一群不會爬樹的同伴捧腹大笑,然而樹枝承受不住它的重量,搖晃了下,“ 吧”一聲折斷,大熊貓悚然一愣,先是四肢『亂』刨,然後長大嘴巴哀嚎一聲,卷著塵土葉片狼狽的滾了下來。
林溱簡復被它滑稽的子逗的哈哈大笑。
黎容也笑了。
他目光輕垂,落在岑崤的唇上,喉結滾動了一下,舌尖在唇齒間緩慢掃。
“不是林溱他們在,我真想就這麼親下。”
他說罷,抬起手按住岑崤的肩膀,用力攥了兩下,然後手掌緩慢上移,撫岑崤溫熱的脖頸,食指停留在岑崤唇上,不輕不重的『揉』擦了一下。
岑崤的嘴唇很熱,貼著他柔軟的指腹,黎容不由得回想起被吻遍全身的曾經。
岑崤深吸了一口氣,捏住黎容的手心,將他的手指拉離自己的唇,低聲警告道︰“真擦槍走火,就不是親一下這麼簡單了。”
黎容非沒躲,反而手掌一攥,緊緊握住了岑崤的拇指。
他聲音柔緩,輕笑出聲︰“啊......那是得找個隱蔽的地方。”
電影院看似昏暗,卻絕不隱秘,更何況這是林溱特意安排的日驚喜,必然有人在後台監控著,等到約定的時候,會將蛋糕推出來。
岑崤顯然也知道這這點,所以及時拉開了他的手。
果然如黎容所料,影片結束的那一瞬,林溱簡復默契的向後望來,大屏幕上片尾曲悄然消失,取而之的,是‘祝班長日快樂’個大字。
字體做了特效,一邊滾動一邊閃爍,伴隨著哼鳴起的日快樂歌,影廳內的氣氛被烘托到極致。
安全通道的大門豁然打開,清涼的走廊風魚貫而入,工作人員推著製作精美的日蛋糕,小心走了出來。
蛋糕上『插』好寫著數字‘十八’的蠟燭,蠟燭的火苗小心的跳動著,橘紅『色』的旺盛的光在深紅地毯上留下一圈圓潤可愛的光暈。
林溱簡復立刻站起來鼓掌︰“班長日快樂!”
“喔!大熊貓日快樂!”
林溱鼓的最用力也最興奮,充滿溫度的光源照在他的臉上,帶著少年氣的面孔熠熠輝。
簡復正努力給岑崤眼『色』,讓岑崤也跟他一起嗨起來,岑崤潤了潤嗓子,認真努力了一下,還是沒法像簡復一沒心沒肺的跳起來鼓掌,於是他短暫的思索了秒,果斷放棄了一起發瘋。
黎容忍俊不禁,微微搖頭。
他得承認他是喜歡這種儀式感的,雖然他曾經覺得很俗很土,當成為身在其中的人,才發現,重的不是形式,而是參與進來的人。
他上一世,將自己包裹的封閉,身邊並沒有這麼天真且熱情的朋友。
熱情很好,天真很好。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不想一如既往的天真呢?
“謝謝,你們為我準備這些。”
黎容扶著岑崤的肩膀站起來,難得拘謹的抿緊嘴唇,漂亮的桃花眼澄澈明亮,臉頰掛著興奮驚喜的羞紅。
他望了望日蛋糕,忍不住翹起唇角,低頭撥弄了一下額前碎發。
發絲隨著他垂眸的動作在他眼前一擺,屏幕上的光亮隨之晃動,他眼底的神情是難得一見的嬌羞。
岑崤這次倒忍不住想鼓掌,黎容驚喜羞澀的子,演的確實是惟妙惟肖。
真好像完全沒有猜出流程。
林溱簡復果然很開心。
簡復得意的哼哼兩聲︰“沒想到吧,電影院可是我安排的,蛋糕也是我選的,電影不是沒人看,而是被我包了。”
林溱像是想起了什麼,立刻拍拍簡復的肩膀,然後從座位上繞出來,一溜煙跑到最後一排,小心翼翼的將那幅畫給捧了出來。
“我簡復逛街看到這幅畫,覺得特好看,就打算送給你當日禮物,噢,畫框是簡復花錢裱的,畫是我選的,希望你能像這畫一,內心充滿光明。”
這是一副『色』彩絢麗的油畫,藍『色』橘『色』交織,共同勾勒了一片粼粼波光的海面,濃鬱的光線驅散海上升騰的霧氣,卷尾的海豚跳躍出水面,它的身影,映在遙遠且巍峨的島嶼上。
這幅畫有一個寓意美好的字——黎明到來那天。
黎容借著熒幕的光歪頭端詳,感嘆道︰“不愧是學藝術的,這麼有價值的畫都能被你買到。”
林溱只是看著這畫賞心悅目,其實並不太懂美術,他被黎容誇的不住『揉』搓雙手,眼楮亮晶晶的︰“真的嗎,很有價值嗎?其實我就是在家店裡挑了最有眼緣的,也不是很會鑒賞。”
他不好意思邀功,開始害羞的解釋。
黎容卻一正經的介紹︰“這個畫家我了解,他每年產出的作品不,都有很大的升值空間,你知道nft嗎?這畫家的一幅作品作為區塊鏈中的非同質幣,已經漲到了一千萬。他的作品我爸爸也很喜歡,謝謝,這麼讓人驚喜的禮物。”
林溱驚呆了。
黎容說的這些他其實根不了解,他只知道,他憑眼緣選的這幅畫是撿到寶了,撞大運了,不光黎容喜歡,就連黎容的父親也喜歡。
林溱臉頰發燙,趕緊謙虛擺手︰“你你你......喜歡就好!”
岑崤輕挑了下眉,意味深長的看向黎容︰“真的?”
這種新型玩法還沒有流行起來,就連網絡上都乎查詢不到什麼信息,黎容是怎麼知道這麼清楚的?
黎容給了他一個狡黠的眼神。
簡復一直沒忘了岑崤,見林溱送完禮物了,黎容還那麼開心,他重重咳了一聲,開始給岑崤找補。
“我哥可不是忘了給你準備日禮物,你不知道他爸盯他盯的嚴,他各種帳號都被人監控著,每筆錢怎麼花的他爸都知道,哎反正少不了我爸的幫忙吧,就是他爸......”
黎容輕笑,打斷簡復絞盡腦汁的編排︰“他送了。”
簡復好像完全沒有變,因為在上一世,他也是經常跟岑崤打配合。
黎容記得宋沅沅在岑崤的公寓撞到衣衫不整的他,受了不小的打擊,回就跟宋母訴苦,宋母又把這件事告訴了蕭沐然。
蕭沐然反應格外激烈,求岑崤必須黎容分開。
黎容也能理解,岑家必定不願意跟他他背後一團『亂』麻的事情扯上關系,蕭沐然大概也很難接受兒子跟另一個男人攪合在一起。
他那時候才知道岑崤父母的關系一點都不好。
因為他不慎路岑崤的書房,恰巧看到,岑崤掛斷蕭沐然電話的最後一句,是毫無情緒的“長得漂亮,玩玩而已”。
黎容當時,平靜的往嘴裡塞了一瓣橘子。
而岑崤一回頭,看見他,卻欲言又止。
後來簡復找到他,扭扭拐彎抹角的暗示︰“喂,你能聽出來什麼是權宜之計吧?你知道有的事挑明了,藍樞就不是你的盾而是刺向你的刀了吧?我只能說這裡面水很深,懂則懂,不懂你就自己想想,因為一兩句片面的話給我哥找不痛快,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吧?你應該知道哈。”
然而黎容只是閑散的翻了一頁學作業,握著筆,在上面批改兩句,淡淡道︰“我不關心。”
燭光跳躍,『奶』油香被烘烤彌漫,充斥著整個小廳。
林溱一拍大腿︰“我都忘了,班長快來吹蠟燭許願!”
簡復卻被困在上一個話題裡,好奇的死活。
“我哥送了?什麼時候送的?他不是說沒買東西嗎?我沒看他拿東西啊!”
簡復一臉茫然,他墊起腳,扒著椅背,探頭往黎容腿邊看。
黎容身邊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我哥送什麼了?”
黎容聽林溱的安排,推著岑崤下吹蠟燭許願,路簡復,他神神秘秘的說了句︰“你猜?”
簡復抓心撓肝︰“靠!”
他相信黎容是不想告訴他,他就絕不會知道。
林溱幫著工作人員一起,將蛋糕推到了黎容面前,小心護著燭光。
“快許願,我媽說十八歲的願望最靈了,一定會實現的!”
黎容看著不斷流汗的彩『色』蠟燭,撅著嘴,試探『性』的吹了口氣。
燭光猛的一抖,很快又更旺盛的竄了起來。
他頑皮了一下,才闔上充滿笑意的眼楮,十指交錯攥緊,低著頭,安靜了數秒。
隨後他扶著推車躬腰,深吸一口氣,用力一吹,將橘『色』的燭光吹滅。
影廳裡的大燈瞬間亮了起來。
簡復被強光刺的眯眼,還不忘催促黎容︰“快說快說快說,許的什麼願?”
林溱剛想告訴簡復,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黎容就直言不諱道︰“許願......蛋糕好吃。”
簡復︰“......”
岑崤抬手將兩根蠟燭抽了出來,淡定道︰“得了,他不信這個。”
沒有願望可以靠寄希望於老天睜眼實現,哪怕是十八歲這年的日,黎容也不允許自己有這種僥幸。
他總是無比清醒。
黎容端著雙臂,扭頭看向岑崤,眼神落在他左肋的位置,笑不語。
——希望選擇站在我身邊的你,可以好好活著。
這才是,他許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