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崤慢慢收回了手, 黎容直起背,仿佛意猶未盡的『舔』了『舔』下唇。
電影的立體環繞音形成了好的屏障,坐在前排的林溱和簡復並未發現他們的小動作。
林溱扶眼鏡, 神情專注的看電影, 似乎喃喃自語的說了什麼。
他畢竟是一隻腳踏入這個行業的人, 對影片還是感興趣的。
電影是簡復選的, 他對這個喜劇電影有了解,聽到林溱的話,簡復立刻喋喋不休的給林溱科普,一邊科普還一邊指指。
林溱一邊深吸氣一邊忍耐,後來實在忍不住了,抬手去捂簡復的嘴。
他本來就為今天搞的驚喜有緊張, 難被電影分散了一部分注意力, 結果簡復一直在他耳邊叨叨, 叨叨的他心煩意『亂』, 更緊張了。
簡復反應靈敏, 一歪頭躲過林溱的手, 意洋洋道︰“還想偷襲我, 我也是練過的好吧。”
林溱只能嘆氣搖頭,壓低音勸他︰“別說話。”
簡復挑了挑眉, 突然一伸胳膊,勾住林溱的脖子, 把他往自己這邊帶︰“我說,你最近脾氣怎麼這麼大,人家大明星都你脾氣大。”
他其實用力,手上就是朋友之間互相鬧玩的力道。
但林溱毫無防備,也從來跟人推推搡搡打鬧過, 貿然被人勾脖子,他一下子撞在簡復胸口,頓時驚面紅耳赤。
林溱用力掰開簡復的胳膊,氣呼呼道︰“你別鬧了。”
簡復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不由撇了撇嘴。
不不說,林溱為了藝考練的形體還是有效的,他其他哥們兒的肩背都寬厚壯碩,有些是訓練訓的,有些是健身健的,但林溱的筋骨就柔韌舒展,倒也不是弱不禁風,是那種每寸肌肉都長在該長的地方的賞心悅目。
簡復心裡默默感嘆,要當明星的果然和他們不一樣。
黎容收回看向林溱和簡復的目光,朝大熒幕上望了一眼。
他對喜劇動畫實在提不起興趣,而且又錯過了開篇的背景介紹,盯上面那隻熊貓上躥下跳一會兒,他就有耐心了。
黎容用只有他和岑崤能聽到的音問︰“蛋糕是不是放在安全通道,我聞到『奶』油香了。”
岑崤也對電影興趣,見黎容主動開始聊天,就知道他們難在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
他知道瞞不住黎容,是輕“嗯”了一。
黎容靠椅子翹腿,聽見肯定的答復輕輕晃了晃鞋尖︰“我猜林溱把禮物藏在影院座位底下了,他剛來的時候一直往後看,應該是怕工作人員放好,被我發現。”
岑崤順他的話︰“在最後一排,是幅畫,還挺大的,所以怕藏不好。”
黎容撅嘴,忖片刻,緩緩道︰“我媽媽喜歡現藝術,我爸爸喜歡古典藝術,我們家的藏畫總是風格迥異,掛在牆上不倫不類,左邊是一副古山水,右邊就是用鐵絲和螺絲編成的異度空間,但看久了也就習慣了。不過現在它們都被收拍賣了,以後基本也見不到了。”
岑崤別有深意的望他,低道︰“還會再有的。”
黎容笑笑︰“我是說,被他們倆影響的,我好像現和古典都喜歡,林溱還挺用心,一會兒我表現的更驚喜一。”
岑崤這次接話,又把目光望向屏幕。
黎容抿唇含笑,用手肘撐扶手,往岑崤身邊湊了湊︰“簡復肯定記不起來我生日,他就是跟林溱跑,應該林溱想做什麼,他就在一邊幫幫忙,比如包這個影廳。”
岑崤︰“你倒是了解他。”
黎容立刻接話︰“我不夠了解你啊,我想了好久,都想不出你會送什麼,怎麼送。”
他又向岑崤靠了靠,手指輕輕敲皮質扶手,眼楮裡充滿了好奇和探詢。
他還記,當初宋沅沅生日的時候,他逗過岑崤一句,問他一月七號打算怎麼辦。
不過那時候他們還有現在這麼親密,他也只是戲弄岑崤罷了。
現在他是真的好奇,岑崤會拿出什麼。
岑崤轉過臉,靜靜看黎容,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幾乎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岑崤嘴唇動了動,眼底氤氳復雜深沉的情緒︰“我有個問題,就現在,你能誠實回答我,我就告訴你我打算送什麼。”
黎容下意識吞咽口水,悠閑的手指也不由暗暗抓緊皮質扶手。
他眼楮眨也不眨的跟岑崤對視,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被瞬間抽離,呼吸都變緊張起來。
黎容腦中閃過了好幾個念頭。
他不知道岑崤是不是察覺了什麼,他有好幾件跟岑崤透『露』過的事情,而且重生也不好解釋。
但他隱隱感覺到,他們之間互相搭建的嚴絲合縫的屏障,正在被悄然撼動。
岑崤也不等他表態,直接了當的問道︰“你是不是知道我要考九區?”
黎容莫名松了一口氣,這對他來說,並不是分刁鑽的問題,岑崤也確實把最為難他的問題問出來。
不然他能真的無法坦誠相待。
黎容眼瞼顫了顫,深吸一口氣,頭︰“知道,就是你那次來送英才計劃通知稿,楊芬芳告訴我的。”
看來他對岑崤身上傷痕的平靜反應,還是讓岑崤察覺了。
他倒是不怕出賣班主任,為岑崤也確實不會此記恨楊芬芳。
不過既然話題已經聊到了這個地步,黎容也不想把疑問盡數壓在心底,他抬眸反問道︰“我倒是也好奇,你為什麼要考九區,對你來說,三區才是更好的去處,不管你是想取岑擎,還是想要權力地位。”
他緊繃的手指已經漸漸放松,眼裡的緊張一閃而過,此刻的神情反而更有侵略『性』。
岑崤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岑崤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雙手交疊,隨意搭在膝蓋上,問道︰“你對九區了解多少?”
“不多。”黎容頓了頓,緩緩道來,“九區雖然掛靠在藍樞名下,但卻是聯合管理司直接授權的,獨立藍樞和紅娑外的監管組織,九區律法嚴明,規章制度不容置疑。它還有自己獨特的上製下,下克上的互相監督法則,哪怕是內部成員也常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九區裡權力最大,地位最高的是組織叫鬼眼組,鬼眼組也是九區的定海神針和靈魂基石,鬼眼組不拚資歷,不吝啟用才能出眾的新人,甚至為新人來不及攪入各方勢力的紛爭,能更公平公正。當然,如果成員被發現徇私舞弊,包藏禍心,也會被廢棄的毫不留情。”
岑崤頭,補充道︰“九區最初名大噪,是為第一鬼眼組組長親手自己的兒子送了監獄。他兒子喝多了酒,錯把a大一個新生認成了自己的女朋友,玷汙了對方。
酒醒之後,他兒子賠禮道歉,磕頭送錢,就連女生都有些松動了,當時還有不少人給組長出主意,幫他兒子利用漏洞,避開法律製裁。
但他答應,還是搜集證據,以強『奸』的罪名他兒子送了去,他自己的檔案上也永遠留下了汙。九區的責任就是監管脫離了普通群眾的上層人士,這件事之後,藍樞和紅娑高層人心惶惶,提心吊膽,但九區的威望總算立下了,哪怕是藍樞八區的首長,紅娑研究院的院長,對鬼眼組的組長也會忌憚三分。”
黎容對九區成立這段歷史不了解,現在聽岑崤說他才明白,為什麼在所有人眼裡,九區就表了真相和正義。
不過他依稀記,上一世九區發生過一件大事。
大概是他剛入紅娑研究院那年,九區原鬼眼組組長韓江突然被撤職,但撤職的原卻語焉不詳,替韓江上位的,不是經驗老道資歷深厚的副組長,而是一個年前才考入九區的a大畢業高材生——杜溟立。
杜溟立年紀也不算小了,當年畢業後,他從事過金融行業,法律行業,醫『藥』行業和新聞行業,難想象一個人能在多年間橫跨這麼多領域,偏偏在每個領域裡都做的不錯。
後來大概是覺人生有挑戰,杜溟立選擇在中年報考九區。
杜溟立並有什麼不凡的背景,在所有報考九區的考生裡,他幾乎算是一窮二白。
但反倒是這樣的出身和經驗,讓他比所有人都顯乾淨,清白。
當時有小道消息,說韓江就是被杜溟立抓住了把柄,舉報到聯合管理司,所以韓江才會被撤職,而杜溟立被破格提拔。
但奇怪的是,韓江的問題被明目張膽的遮蓋了,聯合管理司一反常態的有公開,甚至刻意淡化了韓江的存在感,到最後也人知道,韓江究竟犯了什麼錯。
杜溟立上任後,九區‘工作機器,毫無人『性』’的名也好了不少,大概為杜溟立是平民出身,所以為人謙和有禮,不卑不亢,讓人天生有好感。
算算日子,似乎杜溟立決定報考九區的時間和岑崤是同一年。
黎容別有深意的看向岑崤。
會是巧合嗎?
岑崤放棄三區,選擇九區,是也想要做鬼眼組的組長嗎?
在黎容上一世的時間線裡,杜溟立是以綜合第一的成績考入九區,按照九區慣例,他直接成了鬼眼組三隊的隊長。
杜溟立入九區後,九區無出其右,他的確是當年歷屆最突出的新人,所以被破格提拔成組長也多少人有異議。
如果岑崤也參與角逐,那麼最後上位的,還會是杜溟立嗎?
“你......”黎容躊躇了片刻,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岑崤,三區首長兒子的身份,會是強有力的助力,也會是致命的弱。
一旦踏九區的爭鋒,腳下踩的,就是隨時能塌陷的冰面。
岑崤平視前方,鄭重其事的對他說︰“黎容,你聽好,我要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時針緩慢滑向七整。
這一刻,a市所在的經緯度正巧轉至陽背面,天際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城市上空落入徹頭徹尾的黑夜。
距離黎明到來,還有一段漫長的時間,日光溫度被消耗殆盡,雲層之下,是席卷而來的濕涼。
黎容心中泛起一絲微妙的悸動。
他從見過岑崤這樣的神態,前所未有的認真中,帶孤注一擲的決絕。
黎容掌心蓄起一絲薄汗,心臟跳動的頻率加快,在密閉昏暗的電影院裡,他莫名體會到了久違的慌『亂』。
他動了動唇,剛想喊岑崤的名字。
他聽見岑崤用低沉溫柔的嗓音說——
“你以,盡情利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