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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非凡擦掉了臉上的眼淚， 吸了吸了鼻。

老板娘立刻又遞了兩張紙巾過。

“謝謝姨。”段非凡說。

“沒事兒，不用憋著，想哭哭， ”老板娘說，“誰沒個想哭一鼻的時候呢。”

“謝謝， ”段非凡笑了笑， “我沒事兒了，這些多少錢？”

“不收你錢了，”老板娘擺擺手， “送你了。”

“，”段非凡趕緊點出掃描框， “我不是沒有錢， 我是……謝謝您了，我專門這站下車是買龍須糖的， 哪能白要。”

老板娘沒有堅持， 笑著收款碼放到他面前，若有所思地又往他的方向看了看，又裝了一小盒綠豆糕放到他拎著的袋裡︰“試吃一下，我們的新產品， 好吃的話下次買。”

“好。”段非凡點點頭，付好錢走出了店門，“走了啊姨，謝謝了。”

“再啊。”老板娘說。

早上出的時候他沒吃早點，平時到這會兒也不會特餓，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哭得太費體力了，現在坐車上感覺自己肚一直在叫。

他從袋裡綠豆糕的盒拿出開了，低頭最上面的那一塊叼起吃掉了。

味道很好， 非常細膩松軟，入口即化一點兒不帶磨嘰的，也不是特甜。

好吃。

他對著綠豆糕拍了張照片，發給了江闊。

【jk921】這什麼？看起很好吃

【指示如下】綠豆糕，沒吃過？

【jk921】聽說過，買了這麼點嗎

段非凡笑了起。

【指示如下】這盒老板娘送的

【jk921】可以啊，人見人愛小英雄

回到校的時候最一節課還沒結束。

段非凡一兜吃的放在桌上，靠到躺椅上，閉上了眼楮。

一路回，看著公交車裡上上下下的乘客，說笑著的乘客，罵孩的乘客，不斷變化著的窗外的街景，他已經慢慢平靜下。

這樣的情緒只是一次意外。

不過重新一個人坐在了宿舍裡的時候，那種還沒有消散乾淨的流淚的沖動又重新卷了上。

他愣了一會兒，起身去洗了洗臉。

洗完之想想又洗了個頭。

走出浴室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已經完全恢復到了常態。

外面已經有人開始回宿舍。

手機響了兩聲。

段非凡一邊擦著頭髮一邊過去戳開看了看。

劉胖在群裡召喚眾楷模中午去涮羊肉。

【丁威武】中午涮羊肉？

【劉修長】你不想吃去

【孫壯漢】我吃

【董瀟灑】為什麼中午吃

【劉修長】因為晚上要上課！

【劉修長】懂了嗎！習！因為我們晚上還有一節課！

【段英俊】……

【丁威武】江有錢呢？

【丁威武】江有錢去不去，有人喂你

【孫壯漢】江有錢去不去，有人喂你

【董瀟灑】江有錢去不去，有人喂你

【劉修長】江有錢去不去，有人喂你

【段英俊】……

【江有錢】我剛在上廁所！

段非凡扔下手機笑了半天。

沒過多大一會兒，江闊進了107。

“上完廁所了？”段非凡問。

“嗯。”江闊應了一聲。

“洗手了沒？”段非凡綠豆糕遞到他面前。

“我剛『摸』大門了。”江闊轉身又去洗了個手，回伸手捏起一塊。

還沒拿起，碎在了盒裡。

“我靠，這麼松軟的嗎？”他震驚了。

“……你對個綠豆糕還要展示一下手勁嗎。”段非凡說。

江闊又小心地輕輕地捏起了另一塊︰“你爸看照片了嗎？”

“嗯，都看了，照片也給他了，”段非凡說，“他特開心。”

“面還有，”江闊綠豆糕放進嘴裡，接著眼楮一瞪，“嗯！好吃。”

“下次再去的時候多買點兒這個。”段非凡說。

江闊看了看他，低頭又捏起一塊，又看了他一眼，放進了嘴裡。

段非凡迅速偏開了頭，江闊這狀態特像他之前在會見室看老爸時的樣。

“你哭了嗎？”江闊問。

果然！

段非凡真想馬上拿個鏡出照照看，真的還能看出嗎？感覺已經沒有什麼痕跡了啊！

“我們父情感天動地，實在是……”段非凡說，“太感人了。”

江闊拍了拍手上的綠豆糕渣渣，手又伸到他面前，　裡啪啦鼓了下掌。

“哭得這麼凶嗎？”江闊說，“還真是感天動地了。”

段非凡實在忍不住，去廁所對著鏡看了看。

大概的確是不經常哭，也絕少在哭完了以還對著鏡看看的，所以他今天才知道，他哭完之，鼻尖和眼楮那點紅，是那麼久都消不掉的。

“我這什麼體質，”段非凡說，“有些人是疤痕體質，我這是淚痕體質嗎？”

“肉麻，”江闊又開始吃龍須糖，“是不是說什麼了？常情況下你爸看點兒照片，也是哈哈一笑，也不至給出什麼能讓你號啕大哭的反饋吧？”

“我以前吧，”段非凡走出，靠到桌旁邊，“有些事兒不太想，我爸以前有什麼想法也不會讓我知道。”

江闊看了他一眼。

“你記得清我們從認識到現在見過多少面嗎？”段非凡問。

“……不記得。”江闊說。

“我爸坐牢以，我見他的次數是能數清的，”段非凡說，“前三年我沒去見過他，因為他不讓，我老叔每年都會帶我去，大概三四次，少的一年隻去了兩次，再大點兒我自己去。”

江闊沒說話。

“我小時候跟我爸很親，……也很想他，”段非凡說，“但是見不到的時候想，見得到的時候又覺得很陌，他也很少像以前那麼跟我說話，那種感覺……”

“嗯，”江闊點頭，“我能明白。”

“這兩三次我倆才開始說些日常，”段非凡說，“今天他突然……跟我說，不知道我這些年怎麼過的。”

江闊看著他︰“他覺得對不起你。”

“我並不需要他這麼覺得，”段非凡嘆氣，“而且我突然發現他……跟我記憶裡的不太一樣了，好像眼楮也有點兒老花了。”

“所以你哭了。”江闊說。

“其實……嗯，”段非凡點點頭，“哭得特厲害，嚇得龍須糖老板娘以為我給不起錢，說不收我錢了。”

其實是看到你消息的時候才哭的。

江闊沉默了一會兒，然才笑了起︰“靠。”

“不過我還是給了錢的。”段非凡說。

“沒事兒，”江闊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以難受找闊叔哭，闊叔知道你給得起錢，五百塊哭一次。”

“壞了啊。”段非凡笑了起。

手機在桌上震了起，他接起電話。

“你倆怎麼個意思！是在一起嗎？”劉胖喊，“去不去涮羊肉了啊！”

“去啊，”段非凡指了指門，他倆走出了宿舍，“在哪兒了？”

“在校門口了。”江闊看著手機。

“門口！群裡喊半天了，你倆一個屁都不放。”劉胖說。

“了了。”段非凡說完掛了電話，又搓了搓臉，轉頭看著江闊，“還能看得出嗎？”

“什麼？”江闊看他。

“哭過。”段非凡說。

“不專門看其實也不明顯。”江闊說。

“那你剛……”段非凡說了一半停了。

“嗯，我是專門看的，”江闊說，“進門感覺你氣場不對。”

“氣場怎麼不對了？”段非凡愣了愣。

“你平時，怎麼說，”江闊比劃了一下，“總是很有精神，神采飛揚，對，神采飛揚，今天一看，覺得你整個人都是塌的。”

“……這都能看出？我哪兒塌了？”段非凡說。

“意會，”江闊說，“這些都是意會。”

“行吧。”段非凡說，“那你現在意會一下，我飛揚了沒？”

“一會兒你再社交兩回，飛揚了。”江闊說。

“我喊了啊。”段非凡走出宿舍樓之說了一句。

“什麼？”江闊警惕起。

“趙路！”段非凡對著迎面走的一個人吼了一聲。

那人嚇了一跳，抬起頭，然順手手裡拿著的兩包零食扔了一袋過。

江闊舒出一口氣，因為有預警，他沒嚇著。

“一次了。”段非凡說。

走到大路上往大門去的時候，他依舊東張西望。

這會兒人大多在食堂那邊，路上也沒個可供社交的人。

食堂的那輛小三輪車從面開過的時候，他一下抓住了機會，一招手︰“梁師傅！”

“不！”江闊馬上說，“不！我不坐。”

“拉我倆到門口唄。”段非凡說。

“上，”梁師傅馬上一剎車，停在了他倆旁邊，“去哪兒啊，不開跑車嗎？”

“到門口，”段非凡上了車，“胖請吃飯。”

“我說今天怎麼沒去食堂呢。”梁師傅笑著看了江闊一眼。

這個和氣友好的笑容讓人無法拒絕，江闊隻得硬著頭皮上了車，跟段非凡面對面地坐在車鬥邊兒上。

還好梁師傅現在是出去拉貨回，不是從外頭拉菜回。

劉胖站在大門口，看到他倆出的時候指著他們罵了一句︰“老請個客怎麼請得這麼卑微！”

“我請也行。”江闊跳下車。

“不稀罕！”劉胖說。

“他們呢？”段非凡跟梁師傅又說了兩句才過。

“已經過去了，”劉胖說，“那邊小菊花樓上那家。”

“……小菊花？”江闊問。

“那邊有個迎春花超市。”段非凡說。

“那個迎春花畫得像個菊花。”劉胖說。

“也笑人了。”江闊嘆氣。

這期素描畫得他想吐血，說什麼迎春花，一個方塊兒都畫不利索。

這頓涮羊肉吃完，基這幫人元旦前不再聚了，大二的復習任務比他們重得多。

而且這相對輕松些的復習，江闊也感覺很頭大。

一個暑假加大半個期不無術地晃『蕩』，現在一下要緊張起，他感覺自己仿佛像個傻。

常規科目他還算湊合能行，但要背的東西實在不少，特是植物，每背完一次都像是第一次背。

復習了大半個月，他才鼓起勇氣在107孫季拿的卷試著做了一下。

“我靠，”他彈了一下卷，“好懸啊。”

段非凡坐在他對面閉目背書，這會兒聽樂了。

“這可怎是好。”江闊說，“大題一不小心哆嗦一下，不及格啊。”

“接著背啊。”段非凡還是閉著眼楮。

“看您這狀態是非常有握了？”江闊問。

“比你有握，我起碼還能自己個實驗報告呢，”段非凡睜開了眼楮，“湊合能不補考吧。”

江闊嘖了一聲︰“算了，去室看會兒書吧。”

平時感覺班上的人對習也那麼回事，但臨近考試周了，大家又一個個都像是習慣『性』霸，看上去都很賣力的樣，仿佛平時上課玩手機遊戲看小說聊天的他們從不存在。

江闊只能確定唐力是真的認真，這一期他都很賣力。

這會兒趴在江闊前頭的桌上已經一個小時沒有大動作了。

“我好困啊。”江闊小聲說。

“睡會兒唄。”段非凡說，“呼嚕了我叫醒你。”

“算了，”江闊了個呵欠，“不差這一會兒了。”

十二月中的時候，有科提前的考完，課少了節，復習的時間多了不少。

如果不出意外，比如突然失憶，筆突然斷了，考一半突然想拉肚……

應該沒什麼問題了。

早上他甚至精神百倍起了個大早跟段非凡一塊兒跑步。

老媽的電話過，他還喘著粗氣。

“怎麼了這是？”老媽問，“哮喘啊？”

“跑步呢，”江闊說，“你怎麼這麼早？”

“我以為你沒起呢。”老媽說。

“那你還？”江闊停下，站到旁邊的樹頭，躲著風。

段非凡給他了手勢，要再跑一圈。

江闊點點頭。

“我今天去救助小院兒給狗們掃衛，”老媽說，“最近怎麼樣？不給你電話，你不聯系家裡。”

“挺好的，還有天考試了，”江闊說，“一月考完回家。”

“有同跟你一塊兒回嗎？”老媽問，“江總說可能有同寒假玩？”

“是，沒定時間呢，”江闊看著遠處跑著的段非凡，“可能晚一點兒，他們有些家裡有事兒。”

“提前時間確定了你給市場那個說一下，要去哪兒玩的讓他們給先安排了，”老媽說，“到時同過了才手忙腳『亂』。”

“知道。”江闊笑笑，“你還『操』心這個呢。”

“肯定得『操』心一下，”老媽說，“你長這麼大，還沒有同上家裡玩過呢。”

“畢竟人緣兒不好。”江闊說。

“怎麼現在人緣兒突然好了呢？”老媽問，“是經歷了什麼變故嗎？”

“……這什麼話啊！”江闊喊了一聲。

老媽愉快地笑了起︰“那怎麼現在人緣兒突然好了呢？”

“因為認識了一幫社交狂人，”江闊又看了看，段非凡已經跑了半圈，這會兒往他這邊跑過，“江總一塊兒吃過飯的，應該知道。”

“我猜是他說的那個，”老媽說，“行了，你跑步吧，我得忙去了。”

“我放假能帶個狗回去嗎？”江闊問。

“你朋友圈發的那個小土狗嗎？”老媽問。

“嗯，過年大炮也回家了，我給它帶回去吧。”江闊說。

“行。”老媽很爽快。

“那我掛了。”江闊說。

“元旦有安排嗎？”老媽追了一句，“了了說你不跟她過。”

“……我不跟她過不是很常嗎，”江闊說，“以前在家的時候她也沒要跟我過啊。”

“你是約了人嗎？”老媽又問。

“問題是不是有點兒多。”江闊嘆氣。

以前老媽不會這麼關心他，也不會有類似這樣明確的問題，現在這一通聽，總讓他有一種自己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著家裡的錯覺。

“畢竟第一次出門這麼久，不得聽一下活狀態嗎，”老媽說，“也了了跟你聯系一下，她還一問三不知，你沒什麼事兒行。”

……雖然平時江了了也不會跟父母透『露』他的什麼動向，但此時此刻，這個一問三不知，也莫名透著一種欲蓋彌彰感。

嘖。

江闊看著已經跑過的段非凡，笑了笑︰“沒事兒，好著呢，放心吧。”

“你媽媽？”段非凡停下了。

“嗯，探查一下我的活。”江闊說。

“你平時也不給家裡電話，”段非凡說，“我每次去你們宿舍都看李銳在跟他『奶』『奶』視頻。”

“我要天天跟我媽視頻，她能我拉黑。”江闊說。

“吃早點去？”段非凡問。

“嗯。”江闊點點頭，“你元旦有什麼安排嗎？”

段非凡思考了一下︰“一號去看我爸，跟管申請了一塊兒吃個午飯。”

“還能一塊兒吃飯啊？”江闊說。

“監獄的餐廳，提前申請可以，”段非凡說，“然牛三刀那天活兒會多，我下午……”

說到一半他又停下了，看了看江闊︰“你有什麼安排嗎？”

“我沒有。”江闊如實回答。

“那你現在安排一下呢？”段非凡說。

“嗯？”江闊愣了愣。

“你要有什麼安排，我配合你安排一下。”段非凡說。

“啊？”江闊看著他。

有種說不上的感覺，溫暖也不是，感動也不準確。

元旦三天假，但卡在考試周，元旦之還有兩科考試得繼續，假期肯定也得最再看看書，所以他是算元旦當天出去玩玩，每天宿舍室食堂，最遠也體育課去一趟『操』場，實在憋得難受。

但這種難受吧，偏偏又不是跟唐力李銳他們去超市買個盆兒能緩解的。

“我的意思是……”段非凡對他這個反應有些『摸』不著頭腦，趕緊解釋，“，我的安排有些是……機動的，如果你，那個……”

“我想出去晃晃，瞎玩，”江闊說，“我是憋了想看看俗氣的界，哪個商場開業有阿姨跳廣場舞我都想去看看。”

段非凡愣了愣，笑了起︰“你這要求有點兒過低了吧。”

“過高的要求也實現不了啊。”江闊說。

“那……元旦下午先出去轉轉？”段非凡拿出了手機，“中午我吃完飯，然出去看看俗氣的界？”

“嗯。”江闊點點頭，想想又加了一句，“楷模們都在校吧？”

“我問問他們。”段非凡說。

“牛三刀的活兒怎麼辦？”江闊問。

“沒事兒，”段非凡說，“我要說元旦出去玩，老嬸兒肯定支持。”

【段英俊】元旦有什麼安排嗎

【丁威武】c！現在點知道嗎！

【段英俊】元旦有什麼安排嗎

【江有錢】元旦有什麼安排嗎

【董瀟灑】我還真有個安排想安排一下

【段英俊】說

董昆發了個鏈接到群裡。

江闊點開看了一眼，是個新開業的室內『射』箭館。

“這個好像比俗氣的界有意思？”段非凡看著江闊。

“好像是。”江闊說。

【段英俊】去的報數一

【丁武威】三

【江有錢】四

【孫壯漢語音】媽的五六七八九！你們這幫賤人大清早的dididididi個沒完，都去！誰不去誰請客！

【段英俊】下午晚上都可以，我上午監區半日遊

【董瀟灑】o了，我去預約

“怎麼樣？”段非凡笑笑，“多出的時間還可以去看俗氣的界。”

“挺好，”江闊突然覺得心情很不錯，“要不瞎晃的時候你幫我參謀一下，給江總兩口買個禮物？用十一我賺的那個錢。”

“行。”段非凡點頭。

說到禮物，江闊猛然想起，是不是應該給段非凡送個新年禮物？

“你想……”他開了口又發現這個問題非常不好問。

他沒有什麼送禮物的經驗，需要送的時候一般是直接問，想要什麼，要不讓大炮幫他隨便買個什麼。

段非凡是不可能說自己想要什麼的，他也問不出口。

但琢磨了兩秒，他又猛地回過神。

他沒給人送過新年禮物。

新年還需要送人禮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