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星際");轟——突如其來的海嘯像是傾軋過來的列車,
裹挾著(身shen)體卷入洪流。成噸的海水變成汞銀擠壓著每一寸皮膚,
肺泡填滿了凝膠無法呼吸,(身shen)體被拉扯著飛快落入海底失去光明。眨眼間,
世界又是一片澄澈的金。婁清站在金(色)的海水中,
夢語花成串開成了海中飄搖的海藻,
透明的量子蟲聚集成水母群,如鯨與鯊的龐大太空蟲獸懶洋洋地遊曳。正對面,
是一個墜落的男人。他像是一隻落入琥珀的甲蟲被禁錮在了金(色)的晶體裡,即使經過了200多年的時光也依舊鮮活如初。婁清的眼瞳微動,他認出來那是被海嘯卷走的自己。嗡——墜落的男人(身shen)體裡傳來一陣低沉亙古的低鳴,
沒有詞句,是一種無言的呼喚。婁清抬腳,朝著墜落的男人(身shen)體一步步走過去。近了,
也看清了晶體裡的男人(身shen)體。上輩子婁清已經35歲了,
身上穿的是探險時候的行走裝備,因為島上太熱所以(脫tuo)掉了外套;幾天沒有修剪的胡茬冒出了一片,眼眶下還能看到休息不足的黑眼圈;(身shen)體肌(肉rou)很結實,
手掌卻很粗糙,
細碎的傷口和老繭交織著,像是一塊粗糲的岩石。這才是他。婁清的心中湧出了一種(強qiang)烈的歸屬感,他迫不及待伸出手按在了那金(色)的晶體上,
奇異的是,他的手就像是燒熱的鐵按在了冰塊上,輕而易舉融透了堅硬的晶體,
觸踫到了晶體包裹之中他的(身shen)體。那一瞬,晶體裡的人睜開了眼楮,婁清被拽入了他熟悉的宇宙之中,面對著那隻同樣熟悉的金(色)巨眼。只是這一次,那隻金(色)的巨眼不再沉默如擺設,它眨動了一下,然後開始扭曲、融化。金(色)的熔漿化去了巨眼的輪廓,變成細碎的微光消失在了宇宙之中;而從這片微光裡,走出了婁清自己的(身shen)體。婁清微怔,他看著眼前自己的(身shen)體,也從眼前自己的(身shen)體裡看著現在的自己。神奇又詭異。這時,婁清自己的(身shen)體開口了。他自己的聲音沒有如今這具(身shen)體那樣清亮,反而有些低沉,只是說話的時候總帶著漫不經心的隨意和揮之不去的上揚,好像盛開在山岩上的一朵太陽花,不那麼起眼和好看,但卻總有著勃勃生機。“歡迎回來。”婁清的(身shen)體笑著,朝婁清伸出了手,“帶你去看一個全新的世界,絕對是我們探險史上最頂尖的發現。”婁清也跟著笑了一下,就是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什麼。“是棘蟲嗎?”“對。”他的(身shen)體很坦誠地點頭,朝婁清伸著的時候沒有收回。婁清沉默了幾秒,然後握住了自己(身shen)體的手——不冷也不熱,沒有什麼溫度的手,粗糲的觸感更像是……甲殼。婁清微怔,緊接著他的意識就被拉入了一個從未見過的瑰麗世界。整個世界都被金(色)的線布滿,這些金線粗細不一,粗的裡面中空,流淌著醇厚的金(色)瓊漿,細的比發絲還細,卻堅韌無比。這些金線構成了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每一根線上面都開著大小不一的夢語花。潔白透明的花朵像是一顆顆珍珠落在金(色)大網中,宛如金(色)大海中的雪白泡沫。“很好看吧!”婁清聽見了自己低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但是他卻沒有看到(身shen)體的存在,只知道他的(身shen)體就在自己旁邊。然後一朵夢語花被拉近,抵在婁清眼前,花朵裡的世界瞬間綻放開來。那是德源卡。整個德源卡都在下雪,但細看的話就發現那不是雪花,而是細碎的白(色)微光;微光落下,水泥地面上也會盛開出漂亮的夢語花,這些花朵並不是真實的,它們盛放、衰敗、消失,接著在另一處出現;雲層之中,太空蟲獸緩慢地穿梭著,像是在尋找什麼;雲層之下,水母般的量子蟲落向地面,逐漸透明,消失。這個畫面非常熟悉——和剛才婁清在金(色)海底中看到的幾乎一樣。“這是現在的德源卡。”他的(身shen)體再次開了口,接著婁清的意識被從這朵夢語花中抽離,然後落入了另一朵夢語花中。這是(聯lian)盟帝都星,薩維馬索的王宮前。薩維馬索一如既往地金碧輝煌,只是以往富麗堂皇的街道上此刻已經擠滿了人,媒體的□□短炮紛紛對準了薩維馬索的王宮。但是那裡宮門緊閉,並沒有開啟的意思。婁清甚至能聽清那些記者在高聲喊著什麼。“國王陛下,請問婁清真的是人造人嗎?”“用人造人替代自己兒子和親,你們想過會帶給(聯lian)盟怎樣的負面影響嗎?”“人造人是薩維馬索製造的嗎?”“請出來回答我們的問題!”婁清的意思再次被抽離,並且他的(身shen)體沒有再接著讓他跌入其他世界中。“很神奇吧!”他聽到自己(身shen)體的聲音開心的像個孩子,在對他積極安利,“在這裡你可以看到所有,這些金(色)的線是我們的血脈,這些可愛的夢語花是我們的族人。他們是我們的眼、我們的手、我們的雙腳。即使不用親自觸踫,我們也可以感知到彼此的情緒和存在,我們是獨立的,但我們又是一體的。”婁清靜靜地聽著,也聽出了一些東西來。“‘我們’?棘蟲嗎?”“對。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麼還活著?”這一個“我們”,說的自然是婁清的(身shen)體和他的意識。婁清微怔,順勢問出了從剛才就盤踞在自己心裡的問題,“那我們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是我的意識?還是棘蟲的意識?”“當然是你的。或者你可以理解為你照鏡子的時候,留在鏡子裡的那個影像。”婁清驚愕,同時難以置信︰“意識投影?做得到嗎?”“人類做不到,但棘蟲可以。你可以把它理解為一種意識層面比人類更高級的存在,只是沒有獨立的自我意識——就像是四維空間的蟲子這種。”婁清差不多理解了意思,又問︰“既然這樣,那它們為什麼寄生人類?自己發展一個種族不是更好?”“兩個原因︰第一,棘蟲初始形態是光,就是德源卡現在下的雪光,它們無法進化出適應這顆星球的種族,所以只能寄生;第二,它們並沒有發展種族的想法,它們已經是一個種族了,寄生也只是為了延續種族。”婁清並不贊同這個說法,“那怎麼解釋蟲獸身上的白水晶、異化者共同的甲化特征?”“那是因為人類。”婁清笑了一聲,“這還能怪到人類身上?”“對,咱們不是研究過奧卡爾獸人的事嗎?奧卡爾獸人時代是沒有蟲獸、白水晶這樣的存在的,不是嗎?”婁清一怔。“古時候有有感而孕的說法,也有人在催眠狀態下可以做出平常無法做到的高難度動作。意識是可以影響到(身shen)體的。棘蟲寄生在動物、植物身上的時候,它們很少會思索,所以棘蟲的寄生並沒有留下太大的痕跡。奧卡爾獸人種群也有且僅有一個例外。但是人類不同,沒有發覺被寄生還好,但當人類發現自己皮膚上鑽進了一道微光的時候,他們會怎麼想呢?”怎麼想?——啊,剛才有東西鑽進你皮膚裡了!——天吶,是寄生蟲嗎?——會不會有什麼影響?會生病嗎?“人類的意識非常(強qiang)大,棘蟲的意識會處於被動狀態,會順著人類意識到的東西去滿足宿主的想法——這是它繳的寄宿費用。但人類有著發達的文明、豐富的娛樂、海量的藝術創作,在恐懼之下催生出的想法往往不那麼美好。於是現在的棘蟲就誕生了。”當第一個人類“意識”到自己皮膚裡鑽進了一隻寄生蟲後,那隻寄生蟲就出現在了他的(身shen)體裡。婁清閉了下眼,“可如果是這樣,每個人的想法也不同,不可能每一隻棘蟲寄生後的變化都是相同的。”“當然不同,你去仔細看看德源卡最初的治療記錄,就會發現在棘蟲寄生初期,其實癥狀千奇百怪。有的甚至還出現了異能。但是當第一個關於棘蟲是寄生蟲的新聞被報道後,人類的思維就會被快速統一起來。哪怕自己的癥狀跟新聞上播報的完全不一樣,有些人類還是會忍不住去想——我是不是就是感染了這樣的棘蟲,我馬上也會變成那樣的!就算有個別人堅信自己不是感染了棘蟲——比如有了異能的人,一定不會願意自己失去這個能力。但別忘了——”婁清的視野一亮,眼前金(色)的線和上面的夢語花發出了淡淡微光。“——棘蟲的意識是共享的,也是會互相影響的。在大多數人類的意識(發fa)生改變後,棘蟲也會開始改變,並且比人類想的要迅速得多。於是很快,擁有異能的人失去了他的異能,如果他沒意識到自己被寄生,那麼他身上不會(發fa)生什麼,但如果他意識到、並認為自己會和新聞裡說的那樣異化的話,他的(身shen)體也會隨之(發fa)生改變。”婁清的聲音有些(乾gan)澀,“那白水晶呢?人類會幻想自己被寄生蟲感染,但不會有那麼多人齊心協力幻想動物身上長出能源石頭來吧。”“嗯,的確不是那麼多人,只有一個人。”婁清一愣︰“一個人?”“棘蟲爆發後德源卡就進入了戰亂時代,能源是非常稀缺的。這時候出現了一個人,我見過他,他是德源卡的王,也是你給咱們找的這個男朋友的祖父。”婁清瞬間瞪大了眼楮︰“你說什麼?”“在寄生於人類之前,棘蟲是獨立而一體,意識中只有生存和延續。但是寄生於人類之後,慢慢的,棘蟲被人類分化成了幾種形態,‘王’的概念也逐漸出現了——那位祖父就是王的雛形。”聲音悵然地說道,“那是一位非常讓人尊敬的老者,他也窺探到了這一片金□□絡,就像我們現在這樣。但是他沒有試圖掌控這片網絡,而是通過這片網絡的幫助,以最小的傷亡換回和平,並且讓動物的身上長出了只有德源卡人才能使用的能源晶體。也是從他開始,德源卡王室才算是真正意義上地成為了德源卡的王。”婁清聽到這裡,迫不及待地問道︰“那閆禹呢?他從出生起就是異化的狀態,他既然是王的後代,那他的意識應該足以讓他擺(脫tuo)這種異化狀態才對吧!”聲音默了一秒,似乎非常難以置信︰“你的重點就是這個?天吶,我戀愛了居然是這個樣子的嗎?”婁清︰“……”婁清︰“別廢話。”聲音哼了一聲︰“他的祖父只是王的雛形,並不算真正意義上的王,但他的意識的確非常(強qiang)大。至於為什麼他沒法擺(脫tuo)異化,你可以自己回去問問他。——所以咱們現在能來說說我剛才的重點了嗎?”婁清的心跳很快,“你剛才說我可以回去?我沒有死?我還能見到閆禹?”聲音︰“……”來自200多年前、單身35年的自己對200多年後、(脫tuo)單的自己產生了一股濃濃的嫌棄。戀愛的代價難道是腦子嗎?聲音深吸了一口氣,耐心卻(肉rou)眼可見地減少︰“你死了,但你的確可以回去——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咱們現在來說說王的事吧!”婁清現在完全不在狀態了,恨不能下一秒就回到閆禹的身邊︰“王的事?關我什麼事?你現在能讓我回去嗎?”聲音直接無視了婁清最後的問題,硬邦邦道︰“哦,因為現在我們就是王。”婁清︰“啊?”作者有話要說︰ 200年前的婁清︰戀愛什麼的,呵。200年後的婁清︰真香!————晚安!ovo
2("和親星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