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藤蔓蝕沼不會等他們慢慢思考。
在束鈞那裡吃了大虧,它迅速轉移目標,藤蔓向祝延辰射去。束鈞反手一斬,劍身甩出無數風刃,蝕質藤蔓又被盡數切斷。
好消息有了,他們不會被這玩意兒太快耗死。壞消息也有,在找到對策前,這東西也能盡情耗他們。羅斷那邊沒法無限期等下去,拖時間也可以作為某種解決方法。
就是有點憋屈。
一瞬,束鈞看到藤海中有個鼓包浮起又下沉,他當即踏起風,將大劍直直戳下。下一刻,無數藤蔓繞著大劍往上爬,眼看就要將束鈞整個包圓。周一被藤蔓捆得結結實實,當即尖叫起來。
那不是腦,是藤蔓團成的陷阱。
束鈞沒放開劍柄。一旦放手,鬼知道這些黑藤會把周一藏到哪裡去。束鈞深吸一口氣,就地卷起龍卷,又往龍卷中藏了若乾真空刀刃。藤蔓瞬間切割出一個粗糙的圓,周一黏著一堆斷藤爛蔓,哆哆嗦嗦地被束鈞收回。
似乎也是一條路。
束鈞試圖把風圈擴得更大,以這一點為中心,一點點朝外亂攪。若是腦受傷,藤蔓蝕沼必定會出現明顯的反應。只是理論是美好的,現實相當感人——等風圈大到一定規模,他失去了對邊緣氣流的控制。龍卷有氣無力地旋了兩下,最終歸於平靜。被攪碎的藤蔓恢復得也相當快,風剛停下沒多久,它們便再次連成一體。
又一次嘗試失敗,束鈞的進攻開始變得保守。在確定計劃前,他必須保留體力。
藤蔓蝕沼撲騰得太久,整片荒地變得無比泥濘。束鈞的心像被浸泡在了濕泥裡,鼓動得越來越費力。他和蝕沼緩慢地消磨時間,無力感塞滿了他的內髒。
祝延辰像一台精密的機器,無論束鈞進行多麽怪異的攻擊,他總能恰當地給予射擊支持。可束鈞心裡明白,祝元帥終歸是凡人,疲倦是早晚的事。
他不急著扼殺這個蝕沼,只是它比他們想象的要棘手得多。羅斷會在慶典等多久呢?萬一磨蹭到最後,祝延辰耗盡力量,被蝕沼襲擊怎麽辦?一個個問題在腦海裡翻滾,束鈞的呼吸變得越來越重。
必須得想出辦法。
如果這東西不是這麽緊貼地皮就好了,要是范圍更小些……
更小些?
束鈞咬了口嘴唇,朝蝕沼衝去。墜落途中,他衝祝延辰比了個暫停的手勢。祝延辰即刻收槍,沒有做任何多余的動作。
無數藤蔓照例纏上來,然而束鈞一觸即離,單根藤蔓飛不到那麽高的地方。藤蔓們糾結在一起,臨時組成藤蔓堆,去狙殺那個飛來飛去的威脅。
纏上來的不止是一根。沒有祝延辰的淨化彈干擾,藤蔓很快組成藤柱,章魚的觸手般揮動。束鈞挑起嘴角,再次飛低。
被束鈞加工過,藤柱滑溜得很。然而在藤柱與藤柱交纏的那一刻,束鈞將巨劍一插,以此為安全點,手掌再次觸上藤蔓。
這一回,他將它們黏在了一起。
祝延辰遠遠看著,只見束鈞風刃加穿梭,靈巧得如同一尾遊魚,將原本廣闊的蝕沼聚集在一起。單看畫面效果,他似乎拆了件黑毛衣,又把毛線堆成滾圓的球。
藤蔓蝕沼給黏成了藤球,不過它的心態相當良好——見掙脫不開,它便就地一滾,骨碌碌滾著前進。
束鈞:“……”
他嘴角抽了抽:“阿煙,這樣如何?”
藤蔓被緊緊黏在一起,蠕動倒是還能蠕動,速度遠遠不比以往。黑球雖然碩大,比起一眼看不到邊的薄薄蝕沼,觀察起來容易了許多。
“沒有腦的蹤跡,不過現在你可以用風了。”祝延辰沉聲回應,“別用龍卷,控制好力道,從外層切削……我會繼續看。”
“了解!”
束鈞在巨球前騰起風壁,剛滾了沒多遠的球再次寸步難行。隨即束鈞擼起袖子,開始指揮風刃……削皮。
好好一個蝕沼團,硬是被強風按著,削蘋果似的削起來。被剝落的蝕質在球旁積聚成堆,雖然能夠慢慢爬回去,卻趕不上束鈞的削皮速度——它們剛堪堪聚起,下一輪“果皮”就將它們砸回原形。
發現大事不妙,藤蔓蝕沼拚命掙扎。旁邊的蝕沼專家沒放過這個觀察機會——
祝延辰換了把槍,抬手就是一發標記彈。
“向下挖十米,快!腦要開始轉移了!”
“好嘞!”束鈞帶著笑意回應。
藤蔓蝕沼的蝕質盡數組成藤蔓,內部有著大量空氣,鎮壓起來事半功倍。束鈞本以為這應該是戰鬥的結尾——他將衝破它的腦,一如既往地擊潰它。隨後他會背著祝延辰飛回聚居地,兩個人好好休息一番。
然而剛衝到腦面前,他便發覺了不對。
這個腦的氣息相當駁雜,給人的感覺比甜鋒那種混合體還要混亂。硬要形容的話,像是蝕沼的腦上纏繞了其他東西,一隻……類似於寄生物的“活物”。
雖然機會難得,但情況有異。還是先出去,詢問下祝大專家為好。束鈞停在腦前,猶豫了不過一瞬——
無數隻手從黑暗中伸了出來。
它們攥住他的手腕,扯住他的頭髮,捂住他的嘴巴,給他一個個讓人窒息的冰冷擁抱。枯瘦的手將束鈞強行拖近,按入藤蔓蝕沼的腦。
糟糕。
束鈞在被抓住的一瞬,用最大力氣向後投擲出周一。祝延辰還在外面,這是他能給他最後的求救和警告。
他們終究漏算了,Sigma派來的蝕沼有兩隻。只不過其中一隻如此幼小而無力,完全不夠Alpha級,只能藏身於藤蔓蝕沼的“腦”附近。
一道惡毒的保險。若是他們沒能打敗藤蔓蝕沼也就算了,如果他們成功找到了藤蔓蝕沼的腦,他必然會衝向它,給它最後一擊。
然後在最放松的關頭,被這東西突然襲擊。這麽周密的計劃,不像是Sigma的風格。
他忍不住扯出一個苦笑。
束鈞很清楚,以這個“附贈品”的能力,傷不到身為Alpha蝕沼的自己。但那些要命的手一纏上來,他便明白了——它本來也不需要擊潰他。一點來自於指揮中心的蝕質便能讓他夜夜噩夢,一個小小的蝕沼足以擊潰地下水驕傲的隊長。
它和“粉碎”蝕沼類似,目標是他的精神。
被觸到的一瞬,噩夢來到了現實。
束鈞被牢牢禁錮於藤蔓蝕沼的腦內,排山倒海般的惡念與悲意兜頭澆下。他的神經像是被衝斷了,眼淚不可控地湧出,深沉的絕望扼住了咽喉,他無法呼吸。
“……阿煙。”用盡最後的神智,束鈞小聲地歎了口氣。
下一刻,他徹底沒入了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束哥:阿煙是個多麽純粹(?)的人啊他肯定不懂,到時候我要認真追他。
元帥:思考怎麽把人弄到手。
第61章 執著
這片土地格外荒蕪, 連變異植物都不見,藤蔓蝕沼肆虐而過,隻留下滿地黑烏烏的爛泥。
天上永遠壓著厚厚的烏雲, 白天暗得像暴雨時的黃昏, 夜晚伸手不見五指。如今天色慢慢暗下來, 從這一點向四周看,整顆星球如同已經死去,靜悄悄地腐爛。
天地之間,只剩一個不自然的巨大球體。藤蔓蝕沼吸收了所有的光, 表面不住蠕動。
周一被束鈞擲出藤蔓蝕沼,它拉著一聲長長的慘叫, 釘在蝕沼外的泥地上。濕潤的泥土被戳得翻了過來, 又奶油似的融回大地。
束鈞進入蝕沼球後,祝延辰一刻未放松。見周一出現,他即刻走近。
“束……危……險。”周一吃力地一字一頓道, 它頭腦簡單,卻對敵意有著天然的敏感。
跟著束鈞,它有吃有喝,安逸得很。雖然不能動彈,日子過得也算逍遙自在。一旦沒了束鈞這個強大同類的庇護, 它又要回到弱肉強食的環境裡了。
周一完全不想被吃掉。
“手……”它衝祝延辰大喊, 努力表達自己看到的。“手!”
祝延辰試圖摸上劍柄。蝕質瘋狂規避,他只能勉強將它提起,怎樣都握不牢這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