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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穿越來的愛豆》第424章 戲中戲:囿於晝夜(十八)
林小年的喪事是紀山海張羅著給辦的,兩天守靈,期間也來了一些街坊鄰裡前來弔唁。

殯儀車頭也不回地奔向火葬場,原本好好地站在人眼前的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變成了一盒子沉甸甸的灰土。

林晝夜抱著林小年的骨灰盒子流幹了眼淚,紀山海沉默地把她圈在自己的懷裡,仍舊神色冷清。

他在塵世間躑躅了這麼些年,早就見慣了這些生離死別。

林小年過世以後,林晝夜像是一夜之間就衰老了十歲,她變得不再在意鬢角的白髮和眼角的細紋,而是對時間,也是對自己和解了。更多的時候,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紀山海挺拔的背影,好像多看一眼就要少一眼一樣。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流水似的從指縫間溜走,等到林晝夜到了和林小年一般年紀的時候,紀山海還是原來的樣子。

林晝夜喜歡坐公交車出門,大概是搞藝術的人在生活中也總是習慣性地用觀察的眼光打量世界吧,她其實也沒有一個特別的目的地,只是靠在車窗上任由車子搖搖晃晃地把自己帶到這座城市的每一條街巷,不動聲色地坐在邊邊角角打量著形形色色的人。

紀山海挽著她的手臂,陪著她刷卡上了公交車。

「阿姨,您坐。」

年輕的小姑娘會熱心地給她讓座,然後紅著臉給跟在她身後的紀山海塞小紙條,紙條上寫著的是一串號碼,不知道是微信號還是手機號。

林晝夜只是笑笑,內心已經掀不起什麼波瀾了。

反倒是紀山海手足無措地當場撕掉,隱隱有些慌張地悄悄打量她的表情。

只見林晝夜揶揄地說道:「你收好了,別弄到車上。」

「你還笑,」紀山海用身體替她擋住背後擁擠攢動的乘客,他低低地說道,「人家小姑娘都往我手裡塞紙條了,你怎麼一點都不生氣?」

她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堆疊在一起:「你都陪了我六十五年了。」

「我早就不年輕,也不漂亮了。」

「你要是這麼容易就能被人勾搭走,肯定早就走了。」

車廂裡傳來報站名的提示音,林晝夜眯起眼睛朝窗外看了看:「到站了。」

「我們回家吧。」

……

萬家燈火的除夕,窗外爆竹的聲音劈啪作響,電視上正放著春晚節目,又是一年過去了。

林晝夜從他的小朋友,變成了他的老伴兒。

紀山海把桌子上的雞蛋羹往林晝夜的手邊推了推,她的牙齒也壞了,只能吃些搗碎了的肉糜和果蔬泥。

他的老伴兒年歲越來越大,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有的時候簡直像是個任性的小孩子。

林晝夜慢吞吞地一杓一杓把雞蛋羹往嘴裡送,眯著眼睛對紀山海說:「小紀,我想吃豌豆黃了。」

紀山海堅定地拒絕了她:「不行,去年體檢的時候大夫都說了,你不能吃太多甜的。」

林晝夜年紀大了,吃多了甜的容易誘發糖尿病。

「就吃一點點,」她使出了撒手鐧,不叫「小紀」了,而是改口說道,「紀先生……」

紀山海當場妥協:「行,那你等一會兒,我出去給你買。」

等到他提著豌豆黃回來的時候,電視裡正在放著並不好笑的小品,喜劇演員們聒噪地吵鬧著,林晝夜無聲地趴在桌子上。

「晝夜,別在這裡睡啊,回頭該感冒了,」紀山海輕輕地推一推她,「……晝夜?」

他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微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斷氣。

「小紀啊……你回來了……」她艱難地抬起眼皮,覺得身體好像是灌了鉛,只能無力地趴在桌子上支撐起自己的體重,「我好像……坐不起來了……」

豌豆黃的袋子散落在地下,紀山海當機立斷地背起林晝夜,驅車帶她往醫院趕。

林晝夜伏在他的背上,鼻尖縈繞著須後水的柑橘香,她氣都要喘不均勻了,可是還是斷斷續續地問他:「……重不重啊小紀?」

紀山海抬手按亮了電梯下行的按鍵,穩穩地把她托住:「重。」

林晝夜在他的頸側一邊咳嗽一邊笑:「你就不能說點好話讓我高興一下嗎?」

金屬門緩緩拉開,電梯裡空無一人。

紀山海馱著他走進去,過了好半天才繼續道:「全世界都背在我的背上,能不重嗎?」

可是林晝夜不再回答,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迷過去了,細弱的喘息聲在密閉的電梯裡被無限倍放大。

「晝夜,晝夜?」

沒有動靜。

……

林小年的急性膽管炎是遺傳的,這種病大多與家庭的生活習慣和遺傳因素有關聯,有很明顯的家族聚集性。

林小年出事的時候,紀山海還能夠面色如常地在急診室外安慰林晝夜,可是現在躺進去的人換做了林晝夜,他卻無論如何都冷靜不下來。

急診室的紅燈熄滅了,披著白大褂的大夫摘下口罩:「還好家屬送來得及時,已經脫離危險了。」

「先辦住院手續吧,家屬沒精力陪護的話建議儘早請護工。」她上下在眼前這個年輕人的穿著上打量了一番,又補了一句。

「不用請護工,我自己陪床。」

紀山海聽了顯然鬆了一口氣,可是緊接著就聽到她繼續說道:「提前跟您說一下,ACST的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二十多,老年人的話術後感染性休克的風險更高。」

(ACST:急性重症膽管炎)

他沉默地點一點頭。

「沒問題的話咱們就把知情同意書籤一下吧。」醫生頷首,她順手從胸前的口袋裡摸出一支筆來,隨口問了一句,「您是她的直系親屬吧?」

「……我是。」

「母子?」

「我是她的配偶。」

醫生狐疑地再一次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個遍,裡面躺著的那位已經六十五了,而急診室外的這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即便是再怎麼打富餘,看上去也不到三十歲。

他們竟然是夫妻?

醫生把筆帽摁出來,乾笑著不知道說什麼:「……那還真是挺讓人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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