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夜歌聽浥輕塵這麼一說，心中也隱隱有些疑惑，沉吟了片刻才道：「大抵是因為有恃無恐吧。」

見浥輕塵看過來，盛夜歌便接著道：「如今望京城中四大家族，盛柳李顧。顧家幾乎已經算是徹底毀得差不多了，李家的人，空有一腔孤勇，可是腦子智謀卻實在是有些跟不上。在某些方面，似乎只有盛柳兩家可用，可是如今柳恩澤已經被派遣到了遷安那邊，望京城，幾乎可以說，就是盛長林的天下。」

「莫說浥雲奎不確定盛長林到底知道不知道當初那些事情，即便是確定盛長林是知道的，在這種時候，他也只能裝作不知道。」

「只是，如今也就是浥雲奎逼不得已，等著以後，若是浥雲奎找到了機會，那定然是要秋後算帳的。」

浥輕塵點了點頭，卻是笑了一聲：「那你是希望，讓浥雲奎對盛長林秋後算帳呢？還是不要讓浥雲奎有這個機會呢？」

盛夜歌掀了掀眸子，目光落在了浥輕塵臉上，神情淡然：「這個問題，應該要問端王殿下你才是啊。」

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勾起了嘴角。

似是在這一瞬間，兩人便已經達成了某種不可言說的默契。

南辭在一旁站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兩人，好像明明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做，不過只是對視了一眼而已，可是莫名其妙的，就讓他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盛夜歌察覺到了南辭的目光，微微挑了挑眉：「你也有任務。」

「……」

南辭有些後悔剛剛沒有直接走開。

「人皮面具被毀了，你再重新給我做一張。」

「什麼時候要用？」

盛夜歌嘴角翹了翹：「這一次倒是並不怎麼著急，我想等著我離開瞭望京城之後再用。我離開瞭望京城，最好走得稍稍遠一些的時候，如此一來，盛長林就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這件事情與我聯繫在一起了。」

南辭點了點頭：「行，我知道了。這次時間充裕，我去給你準備一個，更精緻一些的。」

……

第二日，秋高氣爽，盛夜歌閑來無事，就去了花園中賞花。

在花園中逛了一會兒，盛夜歌覺著有些累了，索性在亭子裡面坐了歇息。

「小姐，你瞧，四姨娘。」魏嬤嬤的聲音驟然在身後響起。

「嗯？」盛夜歌轉過頭朝著魏嬤嬤說的那個方向看了過去，果真瞧見了四姨娘。

今日四姨娘倒是穿了一聲素白色衣裳，頭上並未戴什麼首飾，隻簪了一隻白玉簪子，只是妝容卻仍舊精緻。

四姨娘帶了兩個丫鬟，兩個丫鬟的手中都提了食盒。

「四姨娘這是打哪兒去？瞧著也不像是從廚房那邊過來的啊。也不像是回自己院子……」

盛夜歌嘴角勾了勾：「還能打哪兒去？自然是去爹爹面前獻殷勤了。」

「嗯？」魏嬤嬤聽盛夜歌這麼一說頓時明白了過來：「奴婢就說呢。」

魏嬤嬤頓了頓才又壓低了聲音道：「先前奴婢去廚房，就聽見五姨娘在廚房裡面，親自盯著廚房裡面的下人熬大骨湯呢。」

「奴婢先前還納悶兒，這熬個骨頭湯，五姨娘為何這樣上心，如今聽小姐這麼一說，倒是回過味兒來了。」

魏嬤嬤嘖了一聲：「老爺剛剛回來，府中的諸位姨娘，心思倒是都活泛了起來。只是就怕過猶不及，畢竟昨天老爺還對他們發了火呢，她們倒是不肯善罷甘休，一個二個的，都還上趕著往上湊呢。」

「胡雪迎沒了，府中的女主人之位尚未有下落呢，她們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魏嬤嬤眸光一轉：「三姨娘也過來了。」

三姨娘？

這倒是讓盛夜歌著實有些意外了，她原本以為，三姨娘是個聰明人。

盛夜歌抬眼看了過去，就瞧見三姨娘仍舊一身素裳，脂粉未施，帶著兩個丫鬟從遠處的垂花門走了進來，閑庭信步地賞著花兒，倒不像是趕著去盛長林跟前邀寵的模樣。

盛夜歌也並未出聲，隻靜靜地坐在亭子裡看著。

不多一會兒，三姨娘就走到了離盛夜歌所在的亭子不遠的地方，一個轉眸，就瞧見了亭中坐著的人。

三姨娘腳步一頓，面上便揚起了一抹笑，隨即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給大小姐請安。」

盛夜歌也笑了起來，隻輕輕點了點頭：「好巧，倒是難得在這裡碰見三姨娘，三姨娘這是出來……賞花？」

「是。」三姨娘點了點頭笑了起來：「大小姐之前倒是的確興許很少在花園中遇著妾身，只是最近妾身身子稍稍好了一些，心情也好了不少，所以便喜歡閑來無事來花園裡面散散心賞賞花。」

最近……嗎？

盛夜歌手指在桌子上輕輕一點，點了點頭：「極好，我瞧著三姨娘近來臉色也似是好了許多，精神氣都足了。」

三姨娘垂眸輕笑了一聲，才抬起眼來，和盛夜歌交換了一個眼神：「大抵是因為，最近在念佛經，心情比較平和的緣故吧。早上妾身還抄了一卷經書，叫《佛說輪轉五道罪福報應經》，寫的是關於因果輪迴的。裡面寫，好喜殺生者，後為水上蜉蝣蟲，朝生暮死。又說，殺一切眾生，貪其皮肉，以自食啖，多短命報，世世累劫無有出期。慎之慎之，痛不可言。」

三姨娘嘴角勾了勾：「妾身在抄的時候，就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著，這個世界上，大抵真的有應果輪迴之說吧，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可是時候總是會到的。大小姐瞧，如今該有的報應不是就已經來了嗎？」

「是啊，如今報應，就來了。」

盛夜歌嘴角勾了勾：「大仇已報，該入地獄的人也已經入了地獄，三姨娘也應該走出來了。若是一味地將自己困在往事中，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而已。」

「是啊。」三姨娘點了點頭，目光靜靜地越過了盛夜歌，看向一旁盛開的臘梅花上，嘴角翹了翹：「不能將自己困在往事中，且，我還有事情，還沒有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