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大軍才又早早重新啟程。

一直在趕路，到午時過半，大軍才停下來小憩。

盛夜歌剛下馬車，就瞧見五皇子騎馬朝著她走了過來。

盛夜歌幾乎下意識地就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太子，太子正好和柳恩澤說話，倒似乎並未留意到這邊。

盛夜歌揚了揚眉，轉過眼同浥瀟請了安。

浥瀟滿目溫柔：「我與你們此行的目的地不太一樣，等會兒再啟程的時候，我就要和你們分路而行了，所以我特意來跟你道個別。」

「原來如此。」盛夜歌垂眸淺笑：「那我就祝五皇子一路順風了。」

「好，一路順風。」

浥瀟眸光沉沉地看了盛夜歌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氣，低啞著聲音道：「你也一切小心，戰場上瞬息萬變，你所認識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會成為害你的那一個，所以，千萬小心，誰也不能信。你那侍女，應該也會些玄靈術吧？你可以走哪兒都帶著它。亦或者，你也可以想法子找一隻靈獸馴服……」

「締不締結靈獸契約尚且另說，馴服後的靈獸，可以幫你做不少的事情，也興許能夠在關鍵的時候救你一命，你孤身一人，我總覺著有些擔憂。」

「左右你小心一些，雖然你如今是至尊者，和你硬碰硬，斷然沒有幾個人是你的對手，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世上，害人的法子很多。」

盛夜歌有些訝異，她自然知道浥瀟在拐著彎兒的提醒她小心太子。

可也正因為知道，所以才更覺得驚訝。

五皇子明面上可是太子的人。

即便他心裡有野心，可是卻也在太子身邊隱藏了這麼長的時間。

這裡人多耳雜，在這裡提醒她這個，難保不會傳入太子耳中，到時候，他之前籌謀的那一切，可都廢了。

難不成……就是為了拉攏她？

為了拉攏她，值得付出這樣大的代價嗎？

盛夜歌心中暗自揣測著，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隻輕輕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多謝……五皇子提醒。」

說話間，目光卻是看向太子的。

五皇子見盛夜歌這樣暗示意味濃濃的反應，忍不住垂眸輕聲笑了一聲：「知道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那邊太子已經和柳恩澤說完了話，幾乎是立刻地，就將目光轉向了這邊。

五皇子笑了笑，拱了拱手，勒馬轉身離開。

五皇子剛從這邊走，太子就在那邊朝著他招了招手。

兩人走到遠處說話去了，盛夜歌才踱步走到了柳恩澤身側。

「先生可知道，咱們還有多久才能到前線啊？」

「一日半吧。」柳恩澤笑了笑：「明天晚上天黑之前，應該能到。」

盛夜歌點頭，隨即歪了歪腦袋，一臉好奇地看向柳恩澤：「前線是什麼樣子啊？是不是屍橫遍野、血染黃沙、喊聲震天的？」

柳恩澤輕笑一聲，揚了揚眉：「盛小姐這是在哪兒聽到的？」

盛夜歌吐了吐舌頭：「酒樓茶肆裡面的說書先生，都是這樣說的啊？」

「不是所有前線戰場都有黃沙，黃沙只有西北邊關有。喊聲震天，也僅限於，兩軍交戰的時候。至於屍橫遍野……」

柳恩澤的眸光逐漸變得有些沉：「兩軍交戰之後，會屍橫遍野，可是交戰之後，都會打掃戰場，戰場清理乾淨之後，也就什麼都沒有了。那些戰死的將士，也並非是人人都能夠還骨歸鄉的……」

「只有將軍才能還骨歸鄉，尋常士兵，好的一把土埋了，不好的，沒有人打掃戰場，可能就任由他在那裡腐爛，或者被野獸撕咬。」

柳恩澤說完，擺了擺手，眼中帶著幾分悲憫：「左右，戰場是一個十分殘忍的地方，一將功成萬骨枯，可是很多將，起兵謀逆也好，發兵抵抗也好，為的，都是一己私慾。這大概就是我只能做文臣，做不了武將，甚至做不了戰場上的謀士的原因吧。」

「當然，更多的原因，是因為我玄靈術不高。」

盛夜歌被逗笑。

柳恩澤轉頭看了盛夜歌一眼：「你如今是至尊者，想上陣殺敵建功立業嗎？」

「先生說笑了，我是女子。」

柳恩澤臉上卻沒有半點笑意：「女子又如何？自古以來，女子對於歷史的發展推動也起了不小的作用。毀掉一代江山基業的，叫做紅顏禍水，成就千古功績的，叫巾幗紅顏。」

盛夜歌垂下眼，心裡暗自想著，不知道柳恩澤，是以何種心態，問出這樣的問題的。

是在試探？還是在映射什麼？

「我可沒有那麼遠大的志向報復，我只是尋常女子，本隻想著平平淡淡的過一生，與夫君恩愛，兒女繞膝。」

「之前倒是的確有過目標，目標也無非就是，希望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不會被人欺負。希望自己能夠有能力，能夠護住自己在乎的人。」

盛夜歌搖了搖頭，神情中帶上了幾分茫然：「可是……」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無形之中，好似有一雙大手，在背後，好像在一點一點地，將我推向不可預知的未來。」

「我全然不知道前面究竟會有什麼，全然無法預料到，以後究竟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我心中，有期待，也有恐懼。可是，其實恐懼，是多於期待的。」

盛夜歌抿了抿唇：「雖然如此，可是我卻又覺著，我好似全然無法抵抗，也沒有辦法去改變什麼。我不知道，我應該是順從，還是應該殊死一搏。」

柳恩澤轉過頭，定定地看著盛夜歌。

盛夜歌也回看著他，眼中帶著茫然，帶著無措，還有一絲恐懼。

柳恩澤轉眸笑了笑：「人的命運，永遠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你也不必擔憂，只需要遵從自己的內心做出選擇就是了。」

「我雖然玄靈術不怎麼好，不過，總歸也還是長了你十多二十歲，經歷的事情也比你稍稍多一些。你若是有什麼不解的地方，可以與我說。」

「你母親不在了，我也想替她保護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