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命。」秋嵐冷聲道。

恨！

恨黑白顛倒！

恨善惡不分！

秋嵐感受到生機一點點消逝，強烈的痛與恨意，將他的整個胸膛都給填得滿滿當當。

他閉上眼，好像沉入了黏稠漆黑的地獄當中，心裡跳躍著暴躁的一團火，想把世間一切都燒得乾乾淨淨。

靈海中的妖力狂暴地運轉起來，他卻像是未察覺到似的，瘋狂地調用妖力。

「秋嵐。」

「跟著我，我不會讓你出事。」

「秋嵐，秋嵐……」

是誰呢？

和那個人完全不一樣的聲音，有點清，有些冷，卻在尾音處稍稍拖長，便帶了幾分難言的纏綿悱惻。

就像是眼尾下的一顆殷紅小痣。

文景哥哥……

秋嵐恢復了些許清明，身體又好像被誰搖晃著，隱隱約約傳來幾聲呼喚——

「公子，公子？」

處在暴走狀態的妖力頓了頓，秋嵐倏忽睜開眼，嘴角溢出一絲血，手上卻快速動作，結出一個又一個符籙。

半晌後，澎湃的心潮慢慢平復下來，靈海也隨之恢復平靜。

身邊傳來一聲輕呼，有人笑道：「看來公子已經沒事了。」

秋嵐這才又抬眸看向他。

那人眉目精緻，唇角輕勾。那雙眼墨色極深，似無底深淵，如劍上秋水，溫潤入骨的同時，又含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冽。

飄渺出塵的氣質讓人看了不覺有些恍然，怕是那九重宮闕的仙人錯入了凡塵。

這是一個讓旁人見了便生不出半點厭惡之心的人。

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卻又不知從何而來。

秋嵐問道：「剛才是公子叫醒的我？」

那人笑道：「我剛到這裡，就見到公子一人神色……狀似癲狂。我雖不能修鍊，卻看過不少書。想來公子是心魔入體了，便鬥膽上前喚醒公子了。」

好在秋嵐尚存一絲理智。

不能修鍊？秋嵐不禁極為訝異。

見這人神色真誠，語氣柔緩，他心中的警意便也淡了些，認真地道：「多謝公子。」

「我叫秋嵐，公子如何稱呼？」

秋嵐見他氣度不凡，穿著不似宗門，想來也是世家大族的子弟。

「我姓百裡，名長安。我自幼體弱，家族長輩便為我取了這麼個名字。」

百裡……

是妖族一脈。

「百裡公子，為什麼會來環斷山脈呢？」秋嵐低聲問道。

默了默，百裡長安回望著他，「他們都說我活不過二十歲，我想試試。」

我想試試。年輕人說得極為淡然平靜，好像在說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情。

秋嵐抬起眸，看向百裡長安的眼神中蘊含了一抹敬意。

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要經歷過後才能真切明白。試一試，說起來很輕鬆，但不知道有多少人，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

「我剛剛聽到秋嵐公子喃喃說了一句，你不信命，」百裡長安偏過頭，墨黑長發順著肩下滑，「我覺得說得很好。」

秋嵐愣了一下。

「父親說我的病治不好。治不好的病，就是命，」他微笑，「可是我也不信命。」

百裡長安突然咳嗽了幾聲，這時候秋嵐才發現，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可他大概就是有這樣獨特的魅力，讓人不自禁地忽略了他的身體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