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舟離開後, 江初年又過上了平靜的生活。
放學後,甦雲景會來教室接他回家。
把他背到家,像往常那樣留下來, 他們邊寫作業, 邊等著他爸媽回來。
江初年喜歡這樣的生活, 也不想別人打破。
說實話,聽說甦雲景那個漂亮的朋友要離開, 他非常非常高興。
寫完數學練習冊, 江初年小聲問甦雲景, “我家有草莓, 你要吃嗎?我去給你洗點。”
甦雲景剛想拒絕,褲兜裡的電話就響了。
他拿出手機,看見來電顯示的電話號碼,嘴角彎了下,接通了。
江初年看他表情,就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
雖然羨慕兩個人的友誼,有點自卑自己不是甦雲景最好的朋友。
但對方不歧視他,每天能接送他放學,晚上一塊寫作業,已經讓他很開心了。
江初年沒說什麼,默默推著輪椅離開了書桌,打算去廚房給他洗草莓。
自從關系和好後, 傅寒舟每天都會給甦雲景打電話。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你還記得朝我們倆潑水那個女人嗎?”甦雲景笑著說,“聽說她以後不再門口賣水果了。”
提起這事甦雲景就覺得痛快。
他是聽江初年的父母昨天說的, 好像最近老有人舉報她缺斤少兩, 攤子都被工商局收了。
現在家裡又出了點什麼事, 據說是被放高利債的潑了油漆,還是什麼的。
具體甦雲景也不清楚,只是聽江初年父母順嘴說了一句。
甦雲景感嘆,“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不過也間接說明再窮也不能借高利債。”
傅寒舟語氣平靜,“嗯,惡人自有惡人磨。”
他站在一棵槐樹下,目光幽幽地望著對面小區,三樓亮燈的那戶人家。
“你現在放學回家了?”傅寒舟問他。
“沒有,我在小年家。”甦雲景說話時,目光下意識去看江初年。
江初年打開了冰箱,他艱難地扶著輪椅的扶手,想要去拿放在上面的魷魚條給甦雲景吃。
甦雲景見狀,起身快步走過去,幫他把魷魚條拿了出來。
“是這個嗎?”甦雲景問江初年。
江初年點了點頭。
“嗯?”
電話那邊傳來傅寒舟清冽悅耳的聲音。
甦雲景耳朵夾著手機,“不是跟你說話,我幫小年拿東西。”
傅寒舟嗓音有點涼,“叫這麼親切嗎?”
甦雲景沒覺得親切,在他們老家都是這麼叫鄰居。
跟江初年剛認識的時候,甦雲景很少叫他名字,就算是叫也是直呼其名。
後來跟江初年的父母認識了,有時候還會和他們交談。
人家一口一個小年,甦雲景總不能叫江初年吧?
感覺很生硬,也很沒禮貌,所以他就跟著叫小年。
叫著叫著也就習慣了。
聽出傅寒舟話裡的不滿,甦雲景知道他這人佔有欲很強,沒壓住笑意,從喉嚨溢出一聲輕笑。
“我前幾天叫你小傅,你不是不搭理我嗎?”甦雲景隨口調侃小酷嬌。
他是說者無心,但聽者有意。
傅寒舟靠在槐樹上,整個人藏匿在黑暗裡。
遠處有車行駛了過來。
黑色的轎車開著遠光燈,往這裡一打。
金色的光短暫地照亮了黑暗,傅寒舟漂亮的眼楮融進光裡。
濃長的眼睫垂落,眼尾有層薄薄的霧氣。
甦雲景覺得不對勁,不由叫了他一聲,“寒舟?”
“嗯。”傅寒舟應了一聲,有很重的鼻音。
不過甦雲景沒聽見,因為他的聲音被汽車鳴笛聲蓋過了。
聲音是傅寒舟那邊的,甦雲景看了一眼客廳的表,問,“你現在還在外面嗎?”
“嗯。”傅寒舟。
“聲音怎麼了,感冒了嗎?”甦雲景聽出了他的鼻音。
“沒有。”傅寒舟看著三樓那個亮著燈的窗戶,聲音低不可聞,“就是有點想你了。”
他知道甦雲景轉學回衡林,是因為跟聞燕來的關系曝光了。
是他把甦雲景推了出去。
讓他去了別的學校,認識了別人。
現在還親親熱熱的叫人家小年。
傅寒舟的心好像被一雙大手攪弄似的,一時疼,一時怨。
怨恨不斷侵蝕著他,讓他極其厭惡自己。
看著那些過往的車輛,傅寒舟嘴唇輕顫,腦海裡浮現出被汽車碾壓後的血腥殘肢,他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傅寒舟那邊有點吵,好像是在馬路上,甦雲景以為他那邊堵車了,閑著無聊給自己打了個電話。
他嚼著江初年給的魷魚,講話語氣輕松,“過幾天我姑姑生日,如果她不回家裡過,我可能要去京都,到時候找你。”
特別巧,聞燕來的生日是九月初八。
那天正好是周五,九月初十就是傅寒舟的生日。
小時候他跟傅寒舟過過一次生日,也不知道小酷嬌現在還過不過這個生日。
傅寒舟已經站到了路邊拐彎的道口。
整個世界怪誕離奇,藏在身體裡的野獸狂暴的地撕扯著他的髒腑。
劇痛讓傅寒舟有一種扭曲的快意。
有個聲音誘惑他,再往前走一步,再往前走一步就能解脫。
傅寒舟想要聽從內心的召喚時,甦雲景的聲音隔著一道網線悠悠傳來。
那聲音含著笑,似乎很愜意。
過往車輛太多,傅寒舟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只是隱隱約約聽到他說,什麼京都,什麼來找他。
傅寒舟如夢初醒,他怔怔地問,“你還會回來嗎?”
傅寒舟站在車道上,路過的車輛邊罵邊狂摁喇叭。
“什麼?你那邊有點吵,我聽不見。”甦雲景眉頭擰了起來。
不僅傅寒舟那邊吵,小區旁邊那條馬路,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汽車一直在鳴笛。
甦雲景拿著電話去窗口看熱鬧。
聽不到甦雲景的聲音,傅寒舟一下子慌了。
他連忙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急迫不安的重復,“你說什麼?”
甦雲景打開窗戶,視線掃向對面的馬路,他扯著嗓門吼,“我說,過兩天我可能去京都找你,聽見了嗎?”
一旁洗草莓的江初年被他嚇一跳。
心中所有的戾氣不安,都被一一撫平。
“好。”傅寒舟眼尾的狠戾慢慢消散。
他眉眼彎下,聲音清淺乾淨,“那我等你。”
掛了電話,甦雲景還站在窗戶看熱鬧。
前面好像堵車了,因為天太黑,他也看不清。
覺得無趣,甦雲景把窗戶又關上了。
-
甦雲景數著時間,打算再過幾天,給聞燕來打電話說過去的事。
沒想到,他的電話還沒打過去,聞燕來倒是自己先打過來了,開口就是王炸。
“傅寒舟要轉到你們學校,衡林二中。”
甦雲景︰……
小酷嬌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過甦雲景非常非常的歡迎。
但聞燕來就沒那麼好說話了,她對傅寒舟厭惡透頂。
要不是傅寒舟,她的婚禮也不會出那麼大的紕漏,甦雲景更不會被迫轉回衡林。
“你對他轉學是什麼想法?”聞燕來問的很嚴肅。
甦雲景有了幾分微妙,沒敢直接回答,反而問,“他怎麼突然要轉學了?”
聞燕來冷呵了一聲。
甦雲景從聞燕來口中,了解了來龍去脈。
小酷嬌為了能轉學過來,昨天晚上當著沈年蘊的面,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還跟聞燕來道了歉。
有沈年蘊在,聞燕來就算心裡有火,也不可能真發出來。
聞燕來做做樣子原諒他後,傅寒舟就雞賊的順勢提出,他要轉學到衡林二中。
沈年蘊有親爹眼,就算傅寒舟犯天了大錯,他也覺得自己的兒子能改好。
更何況,傅寒舟難得主動低頭一次,有求於他。
沈年蘊作為父親,而且還是一位不大合格的父親,他肯定會同意。
傅寒舟提出,想在聞燕來家住幾天,等他熟悉了學校環境,然後再住校。
他也不會住太長時間,隻借住一個星期。
見傅寒舟還想住她家,聞燕來心裡一萬個不願意。
但為了不影響她跟沈年蘊的感情,這件事她不能直接出面。
“辭辭,我聽他說,你跟他的關系現在很不錯。前幾天,他還來家裡親自給你道歉,是有這回事嗎?”
甦雲景硬著頭皮說,“嗯,他是來過,也道歉了。”
他感覺自己就是夾在親媽跟老婆中間的苦逼男人。
一邊要安撫怒氣值加滿的親媽,一邊還得給老婆乾的壞事擦屁股。
兩邊都要和稀泥,爭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聞燕來混跡娛樂圈多年,深諳人心。
一聽甦雲景這口氣,就知道他被敵人策反了。
聞燕來︰“本來你交什麼樣的朋友,我不應該插手,但傅寒舟絕對不行。”
第一次跟傅寒舟見面,聞燕來就知道這不是一般的孩子。
這次他不顯不露水的大鬧了婚禮,聞燕來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如今他又乾出了一件令她刮目相看的事,居然服軟道歉了。
傅寒舟就是一個為達目的,能屈能伸,不擇手段的人。
更別說短短幾天功夫,還把她兒子給策反,讓聞辭完全站他這邊了。
傅寒舟只有十七歲,就有這樣可怕的手腕,聞燕來後脊發寒。
“他絕對不能住我們家,他住進來,不知道還會出什麼蛾子。你爺爺奶奶歲數大了,他們經不起折騰的。”
甦雲景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話到嘴邊,眼楮卻垂了下去。
他輕聲‘嗯’了一句。
還是答應了聞燕來,不讓傅寒舟住進家裡。
聞燕來打電話的目的很簡單,了解傅寒舟有沒有來家裡,跟甦雲景是不是真的交好。
第二就是想讓甦雲景開口拒絕沈年蘊。
雖然傅寒舟十七歲了,但在沈年蘊眼裡他就是個孩子。
如果聞燕來想跟沈年蘊繼續走下去,就得接受他的兒子。
就跟沈年蘊接受了,甦雲景是聞燕來的私生子一樣。
戀愛是兩個人的事,但婚姻是兩個家庭的融合。
沈年蘊最先邁出了第一步,選擇了理解聞燕來。
這個時候聞燕來不能掉鏈子。
可她不相信傅寒舟是真的悔改了,但她又不能表現這種不相信。
如今能理直氣壯拒絕傅寒舟住進聞家的人,只有甦雲景。
因為他也是個‘孩子’,大人不好開口的事,他能用‘不懂事’作為擋箭牌去幹。
如果甦雲景堅決不讓傅寒舟住家裡,沈年蘊不會說什麼,也不會怪到聞燕來身上。
所以甦雲景是做惡人的最佳人選。
即便他是相信傅寒舟,真的變回小酷嬌,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他也得聽聞燕來的話。
站在聞燕來的角度,她這麼想傅寒舟一點毛病都沒有。
她為了自己家人著想,想讓傅寒舟這個小惡魔有多遠滾多遠,也沒毛病。
甦雲景的信任是出於私心,所以他沒理由要求聞燕來包容他的私心。
她沒錯。
犯錯的是小酷嬌,他得承擔這個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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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錯在傅寒舟,但甦雲景也不知道怎麼跟他開這個口。
聞燕來說,過幾天他們會一塊回來,除了回家看望郭秀慧跟聞懷山,還要跟學校談談轉學的事。
轉學是鐵板釘釘的。
聞燕來雖然不想傅寒舟來衡林讀書,但也管不著。
只要不在她家住,愛去哪兒就去哪兒。
甦雲景想等傅寒舟跟聞燕來回來,當面跟他談談這件事。
傅寒舟提出要轉學到衡林,他就沒再去南中上學,等著沈年蘊給他辦新學校的入學手續。
他們是周四下午一塊坐飛機到衡林機場的。
郭秀慧昨晚就接到了聞燕來的電話,早就買好了聞燕來愛吃的菜,一直等著他們來。
聞燕來在娛樂圈闖出名堂後,為了防止粉絲媒體打擾家裡人,搬過好幾次家。
左右鄰居都不知道,郭秀慧的女兒是大明星。
這次聞燕來回來也很低調,就連沈年蘊穿得都是常服。
傅寒舟戴著棒球帽跟在他們身後。
等聞燕來敲開了家裡的房門,一直安靜的傅寒舟把棒球帽一摘,禮貌親切地喊了句奶奶。
沈年蘊︰……
聞燕來︰……
看見傅寒舟,郭秀慧又驚又喜,“小傅,你怎麼來了?”
聞燕來開口介紹,“這是年蘊的兒子,叫寒舟。”
突如其來的劇情,讓郭秀慧愣了,“這……”
郭秀慧嗔怪道︰“你孩子,上次來也不說清楚,辭辭也不告訴我,我還真你們就是普通同學呢。”
傅寒舟也沒狡辯,直接認了錯。
看著乖巧的傅寒舟,沈年蘊內心有些復雜。
他已經好多年沒見傅寒舟主動跟人親近。
上次他這樣,還是跟姓陸的那家人。
那個時候,他剛認回他,傅寒舟也不愛說話,更不愛搭理人。
只有和陸家那個叫陸家明的小孩打電話時,才會眉眼帶笑,看起來又乖又懂事。
但把電話一掛,笑容就收起來了,又恢復了誰都不理的狀態。
-
郭秀慧很喜歡傅寒舟,也不是真怪他。
聽說傅寒舟要轉學到衡林二中讀書,郭秀慧有點驚訝。
“不是說京都的教學質量好?好端端的,你怎麼要轉到這裡?”
“我學習成績一般,以前在學校的時候,跟小辭是同班同桌,他經常給我補習,所以我想著轉過來,跟他一塊好好學習。”
傅寒舟眉眼乾淨,嗓音是少年特有的清冽。
沈年蘊︰……
聞燕來︰……
聞燕來被他的無恥給震驚到了。
就連沈年蘊也覺得尷尬,既然跟人家聞辭關系好,那婚禮上你鬧什麼鬧?
但是自己的兒子,他也不好拆台。
郭秀慧跟聞懷山不知道內幕,聽到他這麼有上進心,又跟甦雲景關系好,心裡都覺得高興。
聞懷山中氣十足,“那敢情好,正好小辭也沒兄弟,你們就當親哥倆兒處。”
郭秀慧笑著感嘆,“可不是,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門,這倆孩子真有緣分。”
聞燕來臉色有點不好,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好發作。
沈年蘊沖傅寒舟輕咳了一聲,提醒他,差不多得了,裝的有點過了。
如果沒有婚禮那一出,沈年蘊也會被傅寒舟嘴裡的兄友弟恭給騙了。
現在把關系說的越親,拆穿那天越難看。
沈年蘊都替他不好意思。
但傅寒舟像完全不知道什麼是臉皮,把郭秀慧跟聞懷山哄得很開心。
一聽說傅寒舟要住校,郭秀慧還有點不高興。
“就住家裡,你要是不願意跟辭辭一個房間,把書房騰出來給你住,再不行咱們搬個家,我們還有一套房子。”
這套房子是聞燕來買的,三室一廳一廚一衛。
一個主臥,兩個次臥。
其中一個甦雲景在住,另一個次臥被聞懷山改成了書房。
聞燕來每次回家要麼住酒店,要麼就是住進那套大房子。
她以前很忙,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
聞燕來幾乎要聽不下去了,坐在沙發上一直沉默不語。
甦雲景放學回來,就看見了詭異的場面。
聞燕來沉著臉倚在廚房門口,沈年蘊在陽台講電話。
傅寒舟在廚房幫郭秀慧做飯,他們倆的氣氛倒是很融洽。
聞燕來冷冷地看著傅寒舟。
在娛樂圈很多這種面和心不和的姐妹,聞燕來一路廝殺過來,什麼人她沒見過?
已經很久沒人,能讓她真的動肝火了。
見傅寒舟在這裡裝勤快小可愛,聞燕來嘴上笑著,眼神卻發冷。
“寒舟,你去看電視吧。”聞燕來笑裡藏刀,“媽,你也是,這活兒他哪懂?在家還不乾呢。”
甦雲景剛進門,就聽見聞燕來這話,腳步一頓。
有內味了。
傅寒舟四兩撥千斤,“我平時都在學校食堂吃飯,以後搬過來了,經常幫您乾。”
聞燕來沒忍住,溢出冷笑,哈。
傅寒舟跟聞燕來在廚房刀光劍影,甦雲景也不知道是進,還是不進。
坐沙發上看新聞的聞懷山,對一切毫無感知,看見甦雲景站在門口,開口問他,“你站門口幹什麼?”
甦雲景尷尬不失禮貌地笑了笑,頭皮發麻地進來了。
見他回來了,聞燕來給他使了眼神。
那意思很明顯,趕走傅寒舟。
聞燕來再三肯定,這小子就不是個好東西。
甦雲景接收到聞燕來的暗示,他隻得硬著頭皮點點頭。
見沈年蘊打完電話,聞燕來也不在廚房盯傅寒舟的捎,走過去坐到了沙發上。
甦雲景心情沉重,路過廚房時,就看見了幫郭秀慧炸魚的傅寒舟。
他穿著藍色圍裙,袖口挽在小臂,手裡拿著炒杓。
明明煙火氣十足,但朝甦雲景看過來時,漂亮的鳳眼內勾外翹。
眸底的笑意像流轉的波光般瀲灩,活色生香的稠艷。
甦雲景呼吸一滯,被他的笑容晃了下眼。
但想起聞燕來要他趕小酷嬌走,甦雲景就沒心情欣賞美色。
勉強跟他笑了笑,甦雲景回了房間。
傅寒舟是個對情緒很敏感的人,只是他平時不在乎別人,所以懶得觀察他們的情緒變化。
甦雲景對他來說不是別人。
傅寒舟蹙了下眉,之後瞟了眼坐在客廳跟沈年蘊談話的聞燕來。
郭秀慧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小傅,把魚翻一下,不然該炸糊了。”
傅寒舟收回目光,把魚翻了個身。
這頓晚飯吃的有點尷尬。
沈年蘊隻來過聞家一次,他跟聞燕來結婚前,倆人一塊回家看了一趟。
上次見面就是婚禮現場,還發生了那麼尷尬的事情。
原本是聞家不好意思,但現在沈年蘊比他們更不好意思。
畢竟傅寒舟是婚禮鬧劇的罪魁禍首不說,他現在還想住人家家裡。
沈年蘊不知道傅寒舟是怎麼想的。
不過看他對聞家的態度,沈年蘊心裡又生出了幾分愧疚。
是不是因為聞辭家很溫馨,所以才讓傅寒舟產生了某種向往,就像他小時候特別喜歡陸家似的?
說到底還是他這個當爹的不合適。
其實沈年蘊知道聞燕來不想傅寒舟住到聞家,一邊是兒子,一邊是妻子,他也有點犯難。
沈年蘊抬頭看了一眼傅寒舟跟甦雲景。
兩個人坐得很近,傅寒舟夾了一塊魚,把魚挑出來,放到了甦雲景碗裡。
這魚是傅寒舟做的,郭秀慧在一旁指導。
他似乎真的很喜歡這裡,收起了以往對什麼都不在意的懶散,眉眼溫和,唇角還掛著一點淡淡的笑意。
沈年蘊已經很久沒有見他這樣高興了,不由有些失神。
甦雲景比沈年蘊還糾結,吃什麼都食不知味。
郭秀慧跟聞懷山見他們倆關系這麼好,倒是非常高興。
“晚上小傅就留這兒睡吧。”郭秀慧提議。
“好。”傅寒舟很自然答應了。
聞燕來不高興,她抬頭看了一眼甦雲景,指望他說點什麼。
甦雲景假裝沒接收到訊號,低頭吃著碗裡的魚。
說,他肯定會說的,晚上睡覺的時候,正好可以跟傅寒舟談一談。
郭秀慧沒感受到飯桌上的暗流湧動,繼續安排晚上住宿的事。
“燕來你跟年蘊想住酒店也可以,想回另一套房住也行,我都給你們打掃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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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吃了晚飯,聞燕來跟沈年蘊留下聊了會兒天,聊到九點半,他們才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聞燕來千叮嚀萬囑咐,讓甦雲景一定要把傅寒舟趕出去。
她的態度十分堅決,這事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甦雲景嘆了口氣。
送走聞燕來他們,甦雲景跟傅寒舟幫著收拾客廳。
郭秀慧揮手趕他們回屋,“你們別管了,早點洗澡睡覺吧,辭辭明天還要上學呢。”
“你先洗,還是我先洗?”回屋甦雲景給傅寒舟拿了一件睡衣問他。
傅寒舟︰“你先洗吧。”
甦雲景也沒拒絕,又拿了套睡衣去浴室洗澡。
等甦雲景關上浴室的門,傅寒舟才收斂了笑容,拉開房門出去了。
甦雲景洗完澡,擦著濕頭髮出來,就見傅寒舟坐在床上,拿著語文課本在背。
難得見小酷嬌學習,甦雲景有點驚奇,“好端端的,怎麼看語文書了?”
傅寒舟撩起眼皮,光投進他的黑眸中,星星點點。
少年開口,理所應當似的,“你不是說要一塊考京都大學?我基礎不太好。”
甦雲景噎了噎,心裡有點不好受。
眼瞅著他要變好了,結果沒人願意相信他。
甦雲景坐到了傅寒舟旁邊,醞釀了一下,還是把趕他走的話說出來了。
“你還是直接住校吧。”
咬牙說完,甦雲景等著傅寒舟的反應。
這話不好說出口,說完他心臟砰砰直跳,好像做壞事的人是他。
結果等了一會兒,傅寒舟也沒什麼反應,只是聲音很輕地嗯了一下。
甦雲景感受到他低落的心情,想勸勸,但一開口就是老直男了。
“你上次做的事太過了,你要是接受不了你爸再娶,可以跟他好好溝通,但不能上來就捅人心窩。”
“雖然這件事是我姑,呃,我媽不對,但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哪怕你私下跟你爸說,你也不能給他們倆這麼大的難堪。”
甦雲景是想安慰傅寒舟,說著說著,就成擺事實,糾正對錯了。
甦雲景閉嘴了。
傅寒舟垂下眼楮,眼瞼有淡淡的陰影,“嗯,我錯了。”
“你知道錯了就好。”
甦雲景︰,我到底在說什麼!
傅寒舟是錯了,甦雲景也不想給他洗。
他原本是想,先勸傅寒舟住校,等過幾天再跟他掰扯一下對錯,糾正糾正小酷嬌的三觀。
甦雲景強行解釋,“我的意思是,錯了不要緊。”其實挺要緊的。
“但只要你好好表現,讓大家知道你真的改正了,而不是口頭上的,總一天他們會對你改觀的。”
“你先住學校,咱們好好讀書,好好表現……”
甦雲景正絞盡腦汁措辭時,傅寒舟突然湊過來,額頭抵在了甦雲景肩上。
這是一個依賴的動作。
“我不該那樣對你,我錯了。”他的聲音輕輕的。
像一片落在水面的樹葉,在甦雲景心裡蕩開了水紋,所有要說的話都卡喉嚨了。
“我晚上總是睡不好,腦子有很多聲音,他們總是在吵。”
傅寒舟抓住了甦雲景衣擺的一角,微顫的指尖悄悄攥緊。
“只有跟你睡一塊的時候,那些聲音才會消失。”
他偏過頭,枕在了甦雲景的肩上,將自己的臉埋在甦雲景的肩窩。
像是在汲取甦雲景身上的溫暖似的,緊緊抓著他。
“你別我的生氣,我知道我錯了。”
他的呼吸很輕,噴灑在甦雲景的頸窩,卻灼熱的像烙鐵。
在甦雲景心上狠狠燙了一下。
小酷嬌氣人的時候,真的特別氣人。
但有時候又特別招人心疼。
“我不生你的氣,但別再做這種事了。”甦雲景拍著傅寒舟的後背。
“你先住到學校,等過一段時間,我看看我能不能也申請住宿。”
“好不好?”甦雲景問他。
傅寒舟環住了甦雲景勁瘦的腰,鼻尖蹭了蹭他的肩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