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學, 甦雲景照例先去江初年的班級找他。
因為江初年腿有殘疾,他從高一到高二都是在一樓教室。
甦雲景找過去時,江初年已經收拾好書包, 就在自己的座位等著他。
甦雲景推著江初年走出學校, 就看見校門口站著一個黑發黑眸的少年。
路過的學生紛紛駐足, 看著漂亮到極致的少年。
甦雲景一出校門,傅寒舟就被捕捉到了。
他的視線牢牢鎖定著甦雲景。
甦雲景笑了一下, 推著輪椅走了過去。
送江初年回去時, 雖然他們仨還是一路無話, 但甦雲景的心情明顯比昨天輕快。
到了江初年家的樓下, 甦雲景彎腰正要背他上樓,傅寒舟突然說,“我來吧。”
甦雲景愕然地看向傅寒舟。
沒等甦雲景說話,傅寒舟就把江初年從輪椅上背了起來。
江初年明顯受到了驚嚇,他不安地縮著肩膀, 連呼吸都放輕了。
本來江初年膽子就小。
再加上, 第一次跟傅寒舟見面的時候, 他就有點怕他。
一路心驚膽戰被這個漂亮的長發少年背到了三樓, 江初年拿著鑰匙, 指尖僵硬地打開了房門。
進了門,傅寒舟就把他放沙發上。
動作雖然不粗魯, 但江初年還是敏銳的察覺到, 對方不太想踫他。
沒一會兒甦雲景搬著輪椅上了樓。
甦雲景剛把輪椅放地上, 小酷嬌就一言不發地把江初年背到了上面。
對於傅寒舟難得的熱心腸,甦雲景幾乎是刮目相看。
他掀起漂亮的鳳眼, 問甦雲景, “走嗎?”
被小酷嬌這麼一看, 甦雲景很難產生什麼反對的意見。
“如果沒其他事,那我們倆先走了。”甦雲景跟將江初年道別。
江初年怔怔地點了點頭,放在腹部的手指,悄悄地攥緊了。
他感覺到了不安。
這個長相精致的少年,一出現就搶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甦雲景。
甦雲景是他唯一的朋友,他有點害怕對方不願意跟他玩,以後放學也不再送他回家。
甦雲景正要走,他的手被江初年抓了一下。
“怎麼了?”甦雲景轉過頭。
跟甦雲景一並回過頭的還有傅寒舟,那雙鳳眼形狀漂亮,尾端像錦紫甦一樣艷麗。
江初年只看了他一眼,就迅速收回視線,心臟瘋狂地跳動著。
“你朋友也要轉學過來嗎?”他問甦雲景,聲音小小的。
甦雲景反應了一下,才知道江初年是在說傅寒舟,“他不是,他就是來找我玩的。”
江初年松了口氣,又重新露出了笑容,“那你路上小心。”
傅寒舟看出了江初年的小心思。
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明白江初年什麼心思,眼底深處滲出森森的寒意。
-
從江初年家出來,傅寒舟又開始變得沉默。
甦雲景突然問他,“你胃病看的怎麼樣?”
傅寒舟聲音清淺,“醫生給我開了幾包中藥。”
甦雲景驚了,“你還真有胃病?”
“有胃炎。”傅寒舟縴長的睫毛一垂,眼尾的線條都柔和婉約了起來。
原本甦雲景只是想調侃他偷雞不成蝕把米,見他這樣,又覺得可憐巴巴的。
甦雲景隻得老媽子似的囑咐,“以後要按時吃飯,尤其是早飯,再困也得先把早飯吃了。”
“嗯。”傅寒舟很乖,很領情。
甦雲景終於從他身上看見了過去的影子,軟乎乎的,特別讓人想擼一擼毛。
“走,回家吃飯。”甦雲景心情很好,是那種飄飄然,心裡一片柔軟的好。
傅寒舟眉眼彎了彎,嗯了一聲。
走出江初年家的舊小區,門口就是一個露天水果攤。
甦雲景跟傅寒舟剛出來,迎面潑來一盆水。
要不是甦雲景眼疾手快,拉著傅寒舟後退了一步,那盆水就潑傅寒舟身上了。
髒水四濺,傅寒舟褲腿濕了一片,洇出深色的痕跡。
寒風一吹,那塊沁心的涼。
甦雲景登時就火了,他臉色鐵青地問水果攤主,“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誰還沒個不小心?”
水果攤主拎著水盆往門口一靠,擺出了潑婦罵街的架勢。
“倒是你,年紀輕輕的,你爸媽沒教過你走路要看道兒?我好好的在潑水,誰讓你自個兒不開眼撞上來的?”
她嗓門很大,聲音尖銳。
很快就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甦雲景被她氣的上前就要理論,但卻被傅寒舟給摁住了。
“別吵了,我們回去吧。”
傅寒舟平和的眉目,讓甦雲景的氣消了一大半。
傅寒舟的褲腿濕了一大截,甦雲景怕凍著他,畢竟這人本身就怕冷。
深吸了一口氣,甦雲景快速調整心態,對傅寒舟說,“走吧。”
甦雲景都不計較了,身後的女人還在不依不饒地罵他們倆不看路。
汙言穢語,沒一句是好聽的,甦雲景心裡的火又被拱起來了。
但他強行讓自己當個聾子,拽著傅寒舟快步離開了。
傅寒舟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水果攤,幽邃的眸子深不見底。
走遠之後,傅寒舟才開口,“你跟那個女人有過節?”
那盆水明顯是等著他們出來,故意潑上去的。
甦雲景由衷的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感到煩躁。
但開口時,語氣還算平靜,“不算有過節,只能說我斷了她的財路。”
江初年的父母平時非常忙,花錢請了她去接江初年。
她拿了人家的錢,卻一點都不上心,經常很晚才去學校接江初年。
自從甦雲景上次撞見江初年被欺負後,下學會順路把他送回來。
也因為這件事,甦雲景每次路過水果攤,這女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眼楮。
不過平時她都是指桑罵槐幾句,今天卻直接動手了。
要不是甦雲景反應快,傅寒舟估計會被潑一身水。
傅寒舟聽完,卻問了一句,“你為什麼要管他,是因為他覺得很可憐嗎?”
他黑沉沉的眸,在暗淡的光線裡,顯得極為幽邃莫測。
“這怎麼說呢。”甦雲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眉頭蹙了起來。
說可憐不準確。
“我很反感這種霸凌,就因為他的腿做了截肢,看起來跟正常人不一樣,大家就開始排擠他。”
但這不是江初年的錯,他比任何人都想擁有一雙正常的腿。
甦雲景以前少年無知的時候,目睹過霸凌,甚至跟隨大流,默認了對一個人的霸凌。
那時他上初中,同班有個男孩家裡很窮,媽媽跟人跑了,爸爸得了重病。
不知道是誰傳的,說人家爸爸得的是艾滋病。
從那以後,全班同學就開始排斥他,仿佛他是個細菌攜帶者似的,誰都不願意跟他同桌,也不願意挨著他。
甦雲景隱約覺得不對,可還是站在大多數那邊。
雖然他沒有欺負那個男孩,但他是雪崩前的那片小小的雪花。
後來那個男孩退學了,初三沒讀完就出去打工了。
有一年十一小長假,甦雲景從大學回家,無意中看見了那個男孩。
他穿著建築工地的髒衣服,曬的漆黑,鼻下有層淡青色的胡茬。
看起來跟甦雲景不是同齡人,至少比實際年齡大了十歲。
那一刻,甦雲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很酸,很難受。
回家後,他跟他媽說起了當年的事。
他媽聽完,問的第一句竟然是,“他是不是做了什麼事,你們才欺負他的?”
甦雲景默默無言了很久。
很多家長覺得,如果不是你的錯,幹什麼人家欺負你,不欺負別人?
但有些人,他就是會無緣無故的生出惡意。
那天晚上,甦雲景跟初中一個老同學聊天說起了這件事。
他媽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對方可是一清二楚。
結果他告訴甦雲景,現在在工地乾活其實很掙錢,一個月好幾千塊錢,比他們這些上學黨強多了。
甦雲景頓時有種無力感。
這不是錢的問題,這是一個人的青春。
那個時候微博上興起了一個話題,長大後,才知童年是最美好的。
但對有些人來說,童年是美好的,這話就是一句徹頭徹尾的謊言。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泡在蜜罐長大的,那些施暴者毀了一個人本該最美好的時光。
這是一輩子都沒法彌補的。
甦雲景不是同情可憐江初年,他只是給了江初年一個正常的對待。
只不過因為別人都是惡意的,他微不足道的關懷,反而成了江初年唯一的溫暖。
直到現在,甦雲景想起他那個同學,他都覺得有點愧疚。
沒人能理解他這種感覺,包括他媽,還有他過往那些同學。
他說多了,反而讓人覺得是矯情。
別人他管不了,甦雲景只能做好自己。
而且甦雲景真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都是一些小事。
就跟當年給孤兒院小朋友的糖果似的,他手裡有富裕的錢買糖,所以能給他們發糖。
但因為能力有限,最好的東西,他只能給一個人。
所以他選了最重要的傅寒舟。
現在的江初年就像那些孤兒院的孩子,在學校無依無靠。
“總之,能幫就幫吧。”甦雲景嘆了口氣,“其實我能做的事,也就是送他回家。”
傅寒舟沒說什麼,眉弓下的鳳眸眯了眯,顯得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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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家門口,甦雲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你這次出來,有沒有跟家裡人說?你爸爸知道嗎?”
傅寒舟抿著薄薄的唇,沒有說話。
甦雲景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他沒跟沈年蘊說,頓時頭都大了。
“那肯定也沒跟學校請假吧?你這麼跑出來,誰都沒有說,他們找不到你,萬一報警呢?”
被訓的傅寒舟垂著眼,“他出差了,沒有在家。”
這個他是指沈年蘊。
甦雲景雖然只在沈家住了半個月,但也知道沈年蘊很忙,大部分時間都在忙工作。
作為互聯網企業的龍頭老大,沈年蘊不可能隻守著這片江山,為了公司能有更好的發展,他會擴張版圖。
忙也是正常的。
看來甦雲景當年那番話,並沒有讓沈年蘊記到心裡。
傅寒舟還是跟小說描寫的一樣,在一個缺失的家庭裡長大。
唉。
清官難斷家務事,甦雲景也說不好傅寒舟跟沈年蘊誰對誰錯。
“他就算出差了,也會從別人的嘴裡知道你不在家。他畢竟是你爸爸,一定會擔心你的,下次不要這樣了。”甦雲景諄諄教導。
“嗯。”
見他乖巧,甦雲景也不好再教育了,有商有量的跟他說。
“你現在用公共電話,給你爸打個電話報平安,讓他幫你跟學校再請個假。”
傅寒舟乖乖去小商店打電話。
沈年蘊也是剛知道傅寒舟兩天沒回家。
傅寒舟跟正常孩子不一樣,不愛搭理人,回家就待在臥室不出來,對什麼事都不積極。
所以他消失了整整一天,大家才發現他沒在家。
傅寒舟跟沈年蘊聊了不到一分鐘,把事說清楚就掛了電話。
甦雲景正在商店挑話梅。
見傅寒舟走過來了,甦雲景問他,“你有想吃的糖嗎?不是一會兒要喝中藥,那玩意兒苦得很。”
貨架上掛了一排梅果,話梅,烏梅,加應子,楊梅還有雪梅。
甦雲景雙手撐著膝,彎著腰在貨架上挑。
他還挺喜歡吃話梅的,就拿了兩袋。
余光一掃,瞥見旁邊居然有大白兔奶糖,不由笑了一下。
甦雲景揶揄傅寒舟,“給你買幾個大白兔吧,我那天見你房間有一罐。”
傅寒舟修長的身子俯下,濃墨般的縴長睫毛垂落著,下巴幾乎要貼在甦雲景肩側。
從商店的櫥窗看,長發少年好像靠在另一個少年的肩上。
兩條影子幾乎交疊。
親密又纏綿。
“嗯。”
傅寒舟應了聲,不著痕跡地將下巴擱在了甦雲景肩上。
眉眼低垂,看起來安靜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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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大白奶兔不如小時候那麼盛行,商店也不單賣,一買就是一整袋。
甦雲景很好奇,傅寒舟那罐大白兔哪兒買的,現在不都是論袋買嗎?
傅寒舟拿著一袋奶糖,甦雲景拎著話梅,並肩回了家。
事實證明,甦雲景買糖是多麼正確的一個決定。
家裡不僅只有傅寒舟喝中藥,聞懷山也被郭秀慧強行摁著去看中醫。
郭秀慧一熬就是兩鍋,無論是廚房還是客廳都充滿了中藥味。
聞懷山也不喜歡喝苦不拉幾的東西,眼不見心不煩地回了書房。
熬好之後,兩碗褐色的湯藥,冒著熱氣跟苦澀的味道。
傅寒舟跟聞懷山成了難孫難爺,被郭秀慧逼著喝藥。
甦雲景候在一旁,沒心沒肺地看熱鬧。
擰著眉喝之後,傅寒舟抓了倆奶糖放嘴裡,聞懷山吃了倆冰糖。
見他們倆沒留碗底,郭秀慧這才滿意地拿著碗回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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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受中藥荼毒的傅寒舟,回房後就躺在床上,墨色長發披散著,眉目清秀精致。
乍一看,好像甦雲景在金屋裡藏了嬌。
甦雲景坐在電腦桌上,背對著傅寒舟問,“你回去是坐飛機,還是坐火車?”
傅寒舟漆黑的眸子一頓。
“還是坐飛機吧,飛機比較快,”甦雲景自問自答。
甦雲景在網上查著衡林回京都的航班。
網上購機票這個功能,剛研發出來沒多久,訂購的人數不是很多。
“明天下午三點的航班,你看這個行嗎?”甦雲景扭頭問傅寒舟,“正好明天周六,我可以送你去飛機場。”
傅寒舟雙手交疊,下巴枕在手背上。
他趴伏著,頸骨突顯。
背後的兩片薄骨,像兩張彎弓,隔著布料也能看見結實,蘊藏力量的肌肉。
從體型來看,明明像是一頭凶獸,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給人一種需要擼毛的感覺。
甦雲景有點心軟,但態度還是沒有變。
“你不能總待在這裡,你得回南中好好讀書。”甦雲景曉之以理。
講完道理,他講人情,“還有幾個月就要放寒假了,到時候你可以來找我玩兒。”
傅寒舟沒信甦雲景這話。
他之前吃過一次這樣的虧,以後誰再跟他說這種話,他也不相信了。
心裡雖然是這樣想的,但傅寒舟面上沒表現出來,順著甦雲景的意思說,“嗯,你訂飛機票吧。”
收斂了尖刺利爪的傅寒舟,就像個大型貓科動物,讓人想擼。
他掀了掀薄薄的眼皮,看著甦雲景,目光專注。
“我不想留長頭髮了,你幫我剪了吧。”傅寒舟突然說。
甦雲景面目一僵,認真嚴肅地說了一句,“慎重。”
當年他下過剪刀,成果很失敗。
但那個時候傅寒舟還小,就算變成小殺馬特,別人也不會說什麼。
現在他長大了,在南中也是有頭有臉的風雲人物。
本來學校那群小迷妹們,在唐衛的誤導下,都覺得他是藏愛家族的一員。
甦雲景要再給他剪個造型,那殺馬特的罪名妥妥落實了。
傅寒舟神色淡淡的,“不用剪什麼造型,板寸就行。”
甦雲景︰這就是顏值高的自信嗎?
只要五官長得好,板寸也能帥破天際。
甦雲景沉默了片刻,又拿出了當年的風範,一個敢字當先。
“如果你要這麼說,那我就鬥膽秀一秀我理發的天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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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甦雲景也不缺錢,第二天休息日,去商店大手筆的買了一套兒童專用理發器。
這種理發器還帶模型,可以自行選擇留幾厘米長的頭髮。
回去後,傅寒舟先去洗了頭髮。
甦雲景拿吹風機,一點點將他的頭髮吹幹了。
傅寒舟的長發像浸水了水的綢緞,從甦雲景指縫滑過,觸感柔軟纏綿。
這發質,甦雲景流下羨慕的淚水。
“你真的要剪了?”甦雲景於心不忍,最後跟他確定。
“嗯。”
行吧。
甦雲景放下吹風機,拿出一套還未開光的專業剪刀。
皮套打開,裡面是一排大大小小的剪刀。
他本事沒有,準備的東西倒是齊全。
甦雲景從裡面抽出一把大剪刀,清了清嗓子,說,“我開始了。”
剪發的惴惴不安,被剪的倒是泰然處之。
披散的烏黑長發裡,那雙漂亮的眼楮很平和,聲音也很平和,“剪吧。”
甦雲景勤快地哎了一聲。
他操起剪刀,挑起傅寒舟一縷長發, 嚓了下去。
甦雲景邊剪,邊感嘆,傅寒舟的第一次是他的,第二次還是他的。
真是造孽啊。
傅寒舟頭髮太長,甦雲景先用大剪刀給他剪了個**頭。
轉而用小剪刀,**頭變成狗啃毛刺。
甦雲景的心在顫,手在抖,拿著理發器遲遲不願意下手。
“要不,咱們還是去理發店吧,現在去還來得及。”
傅寒舟頭頂雞窩造型,仍舊我自巋然不動,“繼續吧。”
甦雲景佩服他的境界,拿起理發器,摁下了開關。
理發器嗡嗡地響,甦雲景的心嗡嗡地顫。
傅寒舟從前面的鏡子,看著屏息凝神,專心給他理發的甦雲景。
甦雲景盯著理發器,半點馬虎都不敢有。
凝白的鼻尖有幾根很碎很碎的黑發,他也顧不上理會。
傅寒舟從甦雲景眼楮裡看見了自己。
也只有他。
唇邊有了淡淡的笑痕。
漆黑的眸子星星點點,像水面掠起的漣漪,被光折射出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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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雲景給傅寒舟剪完頭髮,感覺自己半條命都沒了。
他揉了揉酸澀的眼楮,感嘆這真不是人乾的活兒。
好在他最後,靠著理發器力挽狂瀾。
傅寒舟這才有了一個平平無奇的板寸。
沒了長發的遮擋,五官更加突顯。
高眉深目,睫毛濃鬱似墨。
鼻梁挺直,唇跟眉骨的線條凜冽利索。
好看,還是很好看的。
甦雲景眼楮映著他的模樣,越看越滿意,果然他的理發手藝,就得配這樣一個帥哥。
否則襯不出他精湛的技藝。
就是那種,顏值差一點點的,這個造型就醜的不能看。
聞懷山是第一個見證奇跡的人。
看著傅寒舟的小板寸,立刻誇贊他,“這個頭髮好,多精神利索。”
郭秀慧有著很正常的審美,喃喃地感嘆,“怎麼剪頭髮了?那麼長,留那麼多年,多可惜啊。”
甦雲景拿著笤帚簸箕掃地上的碎發,他插話道︰“沒事,以後還能留長,到時候我手藝練出來了,給他剪個好看的造型。”
這個以後,讓那傅寒舟的眸子閃了閃,並沒有發表意見。
甦雲景給傅寒舟訂的下午三點的機票,吃了午飯他就打算送他去機場。
這種事宜早不宜遲,到了飛機場他可以陪他多等一會兒。
但傅寒舟明顯不想這麼早走,他問甦雲景,“你不是還要給江初年拿雞蛋?我們一塊去送,回來再去機場。”
甦雲景一看時間還早,就點頭同意了。
批發市場沒有雙休日,今天江初年還是一個人待在家裡。
見甦雲景來找他,江初年還以為是想跟他一塊寫作業。
直到看見甦雲景身後的少年,江初年先是一怔,認出他是誰後,就有點失落了。
甦雲景站在門外,“我奶奶讓我拿了點土雞蛋,聽說這種雞蛋營養價值高。”
江初年連忙打開門,讓他們進來。
甦雲景婉拒,“我們就不進去了,一會兒我要送他去機場。”
一聽說傅寒舟要走了,江初年是有點高興的。
自從他來之後,甦雲景都不留下來跟他一塊寫作業了。
江初年臉上剛浮現了一絲笑意,傅寒舟的視線就掃了過來。
他的目光冷冷淡淡,卻讓江初年打了寒顫。
從江初年家出來,路過水果攤時,對方又開始扯著嗓子的指桑罵槐。
甦雲景是個好脾氣,但不代表他沒脾氣。
“走吧,去機場。”傅寒舟說。
甦雲景忍下這口氣,先把傅寒舟送到了飛機場。
換了登機牌,甦雲景跟傅寒舟步行去了安檢口。
“你還是拿一部手機吧,以後聯系也方便。”甦雲景把之前給傅寒舟買的手機遞給了傅寒舟。
看著那部諾基亞,傅寒舟沒再拒絕,默默接了過來。
甦雲景囑咐,“路上小心,到了家給我打個電話。”
傅寒舟點了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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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眼看著傅寒舟進了安檢通道,甦雲景才離開了。
甦雲景打了一輛出租車,他剛離開沒多久。
傅寒舟從飛機場出口,拿著登機牌出來了。
十幾分鐘後,飛機場廣播裡,一個甜美的女聲在大廳響起。
“乘坐飛往京都的RT5632次航班的傅寒舟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航班馬上就要起飛了,請您速到16號登機口上飛機。”
廣播連續了三遍。
直到RT5632次航班起飛,都有一位乘客沒有登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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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榮小區是衡林最早的小區之一。
這段路非常破舊,周邊小商鋪也都已經開了十幾年,門簾一個比一個老舊。
小區門口只有一家水果攤,但因為水果種類少,東西也不新鮮,只有周圍的老太太圖便宜買。
一個發福的中年女人,扯著嗓門跟兩個穿黑色工商製服的人罵,“你們憑什麼收我稱?”
工商局的人說,“有人舉報你缺斤少兩,我們要檢查你的稱,如果情況屬實罰款兩百,還要給人家補足斤兩。”
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就是舉報的賣家,“她說隻果五塊錢三斤,我買十塊錢的,回家稱了稱根本不足三斤。”
“放你爹的屁,我什麼時候說五塊錢三斤了?我說五塊錢兩斤。”
女人搶過他手裡的隻果,放到稱上一稱。
如果是五塊兩斤,那斤兩正好,一兩也不缺。
男人並不慌,拿出手機,點開了一段視頻,讓工商局的人看。
剛才買水果時,他偷偷錄了像,裡面的女人清清楚楚說的是,五塊錢三斤。
這女人一看就是慣犯了。
沒人找茬還好,一旦有人返過來找她,她就會說當時說的不是那個價錢。
恰好新價錢跟斤數又能對得上,如果不錄像,就算舉報到工商也沒用。
女人又狡辯,“他肯定是自己偷拿了幾個隻果,返過來汙蔑我缺斤少兩。”
男人早就提防她會這麼說,連忙自證清白。
“三斤一共十二個小隻果,我是親自數的,攝像頭還拍下來了,您看這裡面十二個隻果一個也不差,她就是缺斤少兩。”
證據確鑿,工商的人就要收水果攤上的稱,還要罰她兩百塊錢。
一聽要罰錢,女人急了,跟工商局的人鬧了起來。
對方見慣了這種潑婦。
其中一個人給局裡打了個電話,叫來了一輛車,把水果攤上的水果都搬走了。
女人罵罵咧咧,又是哭又喊地撒著潑。
圍過來的人越多,她鬧得越歡。
工商局的人臉色鐵青,“明天下午來工商局交罰款,如果不來,那可不是二百了。”
說完不跟她廢話,直接開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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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樹蔭旁,站著一個身量頎長的少年。
他穿著一身白色運動服,頭上戴著棒球帽。
帽簷壓得很低,只露出點鼻尖,跟一張顏色艷麗的薄唇。
少年冷漠地看著這處鬧劇,尖翹的眼尾像黃蜂尾後針,鋒銳戾氣。
這僅僅只是個開始而已。
只要她在這裡乾一天,往後傅寒舟送她的禮物,會越來越大。
瞟了一眼哭嚎的女人,傅寒舟的視線移開了。
穿過小區圍牆,他的目光跳到了三樓一戶人家。
傅寒舟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