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殿下讓我還他清譽》50、第五十章
玄鐵衛拿了令牌, 形色匆匆去了。

雲瑯合了門,叫老主簿守在門外,撿了幾顆栗子拿在手裡, 重新坐回窗前。

“當今聖上仍有要驅使琰王處。”

衛準坐了片刻, 垂了視線道“小懲大誡, 想來手段不會太過。”

“朝中如今大半執政官員, 皆是受當年黨爭余蔭,真有政才、能做事的寥寥無幾。”

衛準道“皇上又醉心牽製平衡之術, 宰相被樞密院牽製,樞密使掌軍,招兵卻要聽政事堂的,錢糧軍費又都在三司手裡。”

衛準低聲道“如今朝堂之上,官職差遣全不在一處。人人隻管掃門前雪, 互不通氣,職權又多有繁冗重疊”

“故而皇上如今手上, 其實沒幾個人真正可用, 只能打起了琰王的主意。”

雲瑯收回目光,朝他笑了笑“這些我們倒是知道。”

雲瑯叫人撤了兩盞冷茶, 又斟了第三盞, 推過去“衛大人與楊閣老走得近, 可還知道些我們不清楚的”

衛準攥了下拳“下官並非”

他靜了片刻, 苦笑一聲,嘆了口氣“我與楊閣老走得並不近,只是如今仍忝列著開封尹職事, 守著汴梁腹心之地,被他們格外重視些罷了。”

雲瑯剝了個栗子,擱在桌邊, 視線落在他身上。

衛準道“雲將軍知道試霜堂麼”

“大略知道。”雲瑯這幾年走遍各處,聞言點了下頭,“取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之意,是出資扶助寒門的,只要有心讀書科考,缺錢給錢,斷糧管飯。”

衛準聞言怔了下,失笑“但凡試霜堂,一律開在官府都探查不到的窮山惡水,找是找不到的,只有重病半死、只剩一口氣的,才會被抬去救治安撫。”

衛準不料他連這個也知道,若有所思“雲將軍連這個也知道,看來琰王這些年雖然看似閉門不出,也有自己探查的辦法。”

雲瑯不以為意,笑了笑“大人接著說。”

“試霜堂專救幾乎沒有生路的寒門學子,延醫用藥,將人救活後考較學問。若是實在不開竅、書讀得不扎實,便扔出去自生自滅。”

衛準道“若是書讀得好,又有天資,就如雲將軍所說,只要有心讀書科考,三餐用度皆有供應。”

“凡是入了試霜堂的學子,皆有名師悉心教導,待學問好了,便送去應試科考。”

衛準苦笑道“這些人來時已幾乎沒有生路,再造之恩、再生之德,如何能不設法報答縱然此後察覺出端倪,也早已來不及脫身了”

雲瑯靜了片刻,實在忍不住“救活後考較過,抬了扔出去的那些人裡,難道就沒有書也讀的很好、腦子其實也很聰明的”

衛準愣了愣“什麼”

“沒事。”雲瑯平了平氣,又剝了個栗子“衛大人也是被這試霜堂送入朝中的麼”

“是。”衛準低聲道,“試霜堂受楊氏一門教導,為避嫌,便不能參加閣老主持的春闈,故而自然也不算是楊閣老的門生。”

雲瑯點了點頭“世人都說楊閣老有教無類,從不拒寒門子弟,原來是這麼個不拒法。”

蕭朔這幾日已叫人查清了楊顯佑的家族親眷,雲瑯看過一遍,大致記得差不多“楊氏一門他那兩個兒子,也在試霜堂教書”

“楊閣老說,他已在朝堂之中位極人臣,家族子弟無論如何都要承祖蔭,於他人實在不公,理當避諱。”

衛準稍一停頓,又道“故而但凡嫡系子弟,沒有一個入仕的。”

雲瑯笑了笑“避諱也不知避諱的是什麼。”

衛準今日已破例說了太多,不再置評“雲將軍想問的,下官大致能猜得出。但下官所知,的確已盡數相告。”

“其他的事,楊閣老大抵也不會告訴大人。”雲瑯大略猜得到,“衛大人這個脾氣,在楊氏門下,只怕也不算是多受青睞的。”

衛準苦笑“何止不受青睞故而由下官說,雲將軍選下官來做人質,選得其實並不好。”

“不妨事。”雲瑯攥了攥手腕,並不著急,“汴京向外,京西南路、淮南西路,我知道他幾個試霜堂的地方,大不了帶人趕去抄幾家解解氣。”

衛準微愕“將軍如何會知道”

他下意識問了一句,忽然回過神,看著雲瑯,神色微微變了變。

“三家試霜堂,都把我抬著扔出來了。”

雲瑯終歸還是壓不下火氣“我就這麼不堪造就”

在學宮讀書的時候,雲瑯雖然三日一罰抄、五天一禁閉,可大都是因為揪疼了太傅的胡子,薅禿了少傅的毛筆。但凡用心學的東西,便沒有學不會的。

雲瑯想不通自己差在了哪兒,越想越來氣“怎麼挑的人怎麼就不開竅了”

“試霜堂考較的是帖經、墨義和詩賦,都是科舉要考的。隻考強記博誦,至於其中內涵義理,卻說學之無用,不準深究。”

衛準忙道“將軍所學,只怕不精於此。”

衛準看他半晌,終歸忍不住“雲將軍這些年,為何竟凶險至此當初先帝明明已給了將軍免死金牌、豁罪明詔”

“詔書叫我拿出去換別的了。”

雲瑯擺了下手“免死金牌倒還留著,他日衛大人若真見了,若尚可自保,還請幫忙說句話。”

衛準看著他,慢慢蹙緊了眉,靜坐半晌,伸手拿過了那一盞茶。

雲瑯看著窗外宮城,手上仍不緊不慢剝著栗子,面前桌案上已整整齊齊列了一排。

“雲將軍。”衛準低聲道,“心悅琰王麼”

雲瑯手裡拿著個剛剝好栗子仁,忘了放下,擱在嘴裡自己慢慢吃了。

他靜了一刻,回過神,失笑“大人怎麼忽然問這個”

“此事始末,將軍說不很重要。”

衛準端著那盞茶,抿了一口,擱在一旁“時隔多年,將軍大抵也忘了,這話本不是下官問的。”

雲瑯空攥著拳,坐了半晌,輕按了下胸口,將未剝完的栗子擱在一旁。

“那時琰王尚未襲爵,以世子之身,在宮外跪求,原本無權面見先帝。”

衛準低聲道“是雲將軍替他出頭,隻身闖宮”

“我就住在宮裡,從後頭沖出來罷了,什麼闖宮。”

雲瑯失笑“也不是替他出頭,是我自己想要個說法。”

衛準並不反駁,靜了一刻,又道“那時先帝問將軍,是不是不要命了。”

雲瑯自覺那時候太過犯渾,不很聽得下去,掩面犯愁“別說了。”

衛準不再牽動他心神,收住話頭,緩緩喝淨了那盞茶。

雲瑯深吸口氣,慢慢呼出來。

那時候蕭朔來得其實不巧。

他那道舊傷剛不知第幾次堪堪封口,結了血痂,被結結實實綁在了榻上。

雲少將軍躺在榻上犯渾,不給解開就自震心脈,把守著的公公嚇破了膽,顫巍巍解了綁繩。

雲瑯一路闖進文德殿,已站都站不住,一頭撞進先帝懷裡,人便昏昏沉沉軟在了地上。

先帝氣得要命,將他按在禦榻上,一面傳太醫,一面問他是不是不想要這條小命了。

雲瑯被幾個重臣七手八腳慌亂按著,死命地掙“不要了”

雲少將軍馬上征戰練出的身手,幾個文臣都只知道寒窗苦讀,又不常做這等差事,縱然雲瑯傷得重,也根本按不住。

雲瑯死咬著牙關,冥頑著犯渾“端王府那麼多條命你們都不賠我自去賠給他”

先帝抬手想打,顫得落不下去,頹然立了半晌,竟一陣頭暈,向後倒下去。

雲瑯嚇慌了神,慌亂撐起來,不掙了。

“不乾你的事,是旁人”

先帝被倉促扶住,闔眼緩了一陣,由內侍攙著坐在榻邊,摸了摸雲瑯的頭“別怕。”

雲瑯臉上沒有半分血色,定定看著先帝,搖了搖頭。

“你知道的,朕也知道。”

先帝靜了良久,攬著雲瑯肩背,低聲道“可朕來不及了,你明白嗎”

雲瑯垂著頭,胸口起伏幾次,別過頭慢慢坐回去。

“其余幾個皇子沒有堪造就的。”

先帝低聲說著,不知是說給雲瑯,還是說給自己“朕原以為,他們兄弟兩個一文一武,一個守著朝堂,一個威懾邊疆”

“有忠臣良將,有伉儷偕老,有兩個成器的兒子,有朕的小白老虎。”

先帝笑了笑“朕原以為,朕是這天下最好運的人。”

雲瑯說不出話,太醫匆匆趕過來,要替他處理胸口傷勢,卻扳了幾次也沒能扳動。

雲瑯手指冰冷,僵得掰不開,死死攥著先帝龍袍的衣袖。

“你受蔡補之教誨,是他最得意的學生,該明白如今情形。如今忠臣不再,良將折戟。這場黨爭的遺害不會到此為止,若是朕再處置了他”

先帝靜了片刻,斂去眼底血色,低聲道“朕如今,竟無路可選。”

雲瑯僵坐良久,抬手慢慢替先帝拭了臉上水色,低聲道“皇爺爺。”

“優柔寡斷,為君大忌。”

先帝摸摸他的腦袋,緩聲道“皇爺爺知錯了,可如今已來不及江山社稷,不能無人托付。”

“如今四境強敵環伺,內外不安。新君如果暗弱無能,朝中定然生亂,苦的是黎民百姓。”

先帝看著他“你是朕的雲麾將軍,這些你也該能懂的。”

“我知道”

雲瑯咬緊了下唇,坐了半晌,終於低聲道“皇爺爺別生氣,我不去暗殺六王爺了。”

先帝啞然,摸了摸他的腦袋,替太醫讓出些位置“你心悅端王家的孩子,是不是”

“不悅。”雲瑯悶悶不樂低聲,“他這兩年都不理我,還老訓我。”

“不是這個心悅罷了。”

先帝啞然“但凡你早開竅些,朕也不會拖到現在終歸耽誤了你們兩個。”

雲瑯怔了怔,皺起眉抬頭“什麼”

“朕原以為,縱然一時不挑破,等你慢慢想透了,懂了人事再明白過來,也沒什麼關系。”

先帝輕嘆“總歸還有的是時間,朕的小老虎會立下本朝最顯赫的戰功,做最年輕的一品軍侯再帶著全副家當,憨頭憨腦地往人家府裡送,硬要擠進人家別人的家廟裡頭。”

“朕都替你準備好了,若是朕那個木頭孫子敢犯別扭,就把你們兩個捆在一塊兒關進屋裡,自己去想辦法。”

先帝苦笑一聲“如今竟都成空了。”

雲瑯整日裡忙著打仗闖禍上房頂,從沒想過這些,怔怔坐著,胸口忽然死命揪著一疼。

他從沒有過這等感觸,哪怕在醉仙樓被蕭小王爺拎著教訓,在端王府被幕僚客客氣氣送出府門,也無非難受那一陣便過去了。

雲少將軍生來心寬,從不記這種不高興的事,轉頭便不知拋在哪兒,自去找能找的樂子。

雲瑯不知道,原來還有這種喘不過氣的疼法。

像是忽然被剝奪了原本分明就等在那兒的、只要走下去,明明就該到達的那個未來。

本該注定了的,順理成章的未來。

“是朕對不起你。”先帝輕聲道,“心裡實在難受,就哭一場,朕陪著你。”

雲瑯心裡空蕩蕩一片,胸口起伏著,茫然搖頭。

“哭不出來麼”先帝看著他,輕嘆口氣,“也好。”

先帝將手放開,看著太醫重新包扎好了雲瑯的傷口,又替雲瑯將衣襟整理妥當“雲麾將軍雲瑯,聽朕口諭。”

雲瑯看著自衣襟處收回的手,靜坐一陣,撐了下,跪在榻上。

“端王府世子蕭朔,舉止無狀、冒犯朝廷禮數。”

先帝緩聲道“你陪朕,將他勸回去。”

雲瑯心底疼得厲害,喘了幾口氣,低聲“我不去”

先帝看著他“朕的旨意,你也不遵了”

“不能查有不能查的難處,不能翻案,有不能翻案的緣由。要勸世子回去,有說不出的苦衷。”

雲瑯跪了良久,慢慢伏下來,額頭抵在手上“我臣明白。”

“臣明白。”雲瑯肩背悸顫,“臣不舍得。”

雲瑯喉間礪出隱約血氣,顫得跪不住,幾乎是在哀求“皇爺爺,您讓我將命賠他。死在戰場上也好,雲家的罪,我替姑祖母贖”

“雲家所為,與你和皇后沒有半分關聯。皇后自入宮那日起,便是官家的人,至於你”

先帝低聲道“你記著,朕早叫人將你的生辰八字取出來,入了皇家玉牒,你過繼在皇后膝下,是過了明路的皇后養子,不是雲家子孫。”

先帝逐字逐句說完了這一段話,站起身,吩咐道“來人。”

內侍快步過來,躬身等著吩咐。

先帝慢慢道“雲麾將軍帶著傷,不宜見外人,拿一套乾淨外衫,再取一領披風。”

雲瑯撐著撲下榻,踉蹌磕在地上“皇上”

“是朕逼你做的,你要恨朕,要活著恨朕。”

先帝半跪下來,扶著他的肩,凝注進雲瑯的眼底“你們兩個都要恨朕,要活得長命百歲,恨朕一百年,知道嗎”

雲瑯張了張嘴,臉色一點點蒼白下來,抬手去扯先帝衣袍,卻扯了個空。

先帝起身,朝殿外走出去。

朝臣們早在外等候,跟著去勸說端王世子咽下血仇、吞淨家恨,去襲那一份皇恩浩蕩的爵位。

端王府的世子跪在殿外,風雪凜冽,白玉階上沁著怵目的淋灕血痕。

室內燭火安靜,雲瑯跪了不知多久,恍惚撐了下,慢慢起身。

在他眼前,規規矩矩放著一套外衫、一領禦賜的披風。

()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