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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讓我還他清譽》第九十一章
初九天日, 玉皇承恩。

祈福祭天的儺儀要將汴梁城四門走遍,百戲花燈,神鬼煙火, 街頭人山人海通明。

開封府的衙役通宵巡街,幸而有殿前司幫忙, 緊鑼密鼓巡著幾條禦道。

開封府掌事官員生平頭一遭擅離職守,抱著酒壇, 醉得險些一頭祭了大相國寺後院的古井。

雲瑯也是生平第一次見人這麼願意往井裡跳,拍淨了袖口沾的煙花火藥,合上酒樓窗戶, 同商恪拱手︰“閣下放心, 這裡信得過,又比大相國寺清淨些……”

“……”黑衣人拎著醉傻了的開封尹, 將人往榻上塞, 焦頭爛額︰“雲大人。”

雲瑯咳了一聲, 堪堪繃住笑意,過去搭了把手。

蕭小王爺出的好主意。

雲瑯一覺睡到半夜,趕去大相國寺, 到了後院,正看見井邊坐了個酩酊大醉的布衣書生。

要跳井的人不好撈, 醉昏了又極沉。雲瑯一時幾乎有些懷念撞柱子的禦史中丞,仁至義盡攔著勸時,身邊已無聲無息多了道人影。

衛準一介文人不通武藝, 反應竟比雲瑯還快些, 瞬間撒手, 死死攔腰抱住了不知何處來的黑衣人。

……

大相國寺人多眼雜,拉扯不清, 隻好換地方說話。

“事情緊急,只能鋌而走險。”

雲瑯上來搭著幫手,助他將開封尹安置在榻上︰“下次再會不知要到什麼時候,兩次搭救,該謝商兄。”

商恪被拽著身上夜行衣,握住衛準手臂︰“不必言謝。琰王出手搭救本就在先,況且”

商恪慢慢松開了手,由衛準死扯著衣物不放,抬起視線。

棲身襄王府之後,他曾見雲瑯兩次,兩次都在大理寺憲章獄。

初次,雲瑯清醒著,雖然重傷虛弱,仍幾乎逼得他拿不住匕首。

第二次,雲瑯力竭昏睡,倒在琰王身旁,眉宇間卻已再沒了那般引人心寒的死志。

“我始終擔心救錯了。”

商恪細看他良久,斂下視線︰“今日見了雲大人,總算放心。”

雲瑯一笑︰“救人,哪裡會有錯。”

商恪知他不想多提,坐在榻前,單手拉過薄衾,覆在衛準身上。

凡京中為官的,多多少少,總都有些交集。

商恪自少年起師從參知政事,一朝登科順風順水,入了政事堂做到鸞台侍郎,學得第一件規矩便是無事不可招惹雲少侯爺。

官員沖撞了少侯爺,是官員該反省。

世家沖撞了少侯爺,是世家該收斂。

……

雲少侯爺沖撞了律法條例,是律法太過僵化,該增刪修訂。

商恪第一次見衛準,就是在先帝下旨改動一條“凡當街縱馬者,不問緣由、皆杖三十”的刑律法條,交由政事堂刊定著筆的那天

才入朝堂的寒門探花,官府下的麻葛中衣漿洗了不知多少遍,踩著雙黑布履,寒酸得人人側目。

愣頭青一般,硬邦邦頂著冷風戳在政事堂門前,半分不知進退。

“他那時見人便攔,將我扯住,劈頭蓋臉質問。”

商恪道︰“國有二法,蒼生何辜。”

雲瑯自己都不知道此事,心情有些復雜︰“就因為我在街上騎馬,先帝說情有可原,不打屁股……便連蒼生也對不起了?”

“是。”商恪點頭,“我一向自詡讀書讀傻了,那天才知道,原來強中更有強中手。”

雲瑯︰“……”

“我便問他,知不知道少侯爺當街縱馬緣由為何,他說不知。”

商恪慢慢道︰“我又問他,可知少侯爺縱馬是否傷及路人、毀及攤販,可知街邊行人是何說法。聽了朝堂之上的三言兩語,貿然便來質問,可曾探過半片街頭巷陌,查過一句民心民情。”

商恪垂下視線,看了看昏睡的衛準︰“他叫我問住,面紅耳赤,站在門前說不出話。”

政事堂門前人來人往,當科探花初入朝堂,尚不通政事,叫他句句詰問,局促得幾無立身之地。

商恪出身世家,見多了朝堂內情,素來反感這些不問情由、不由分說的所謂剛正直臣。懶得多說,回去取了剛細查詳實的卷宗,拋進衛準懷裡。

大理寺卿私心昭彰,報上來的案卷隻說雲瑯當街縱馬、沖撞車隊,行徑放肆觸犯國法。

案卷之上,竟半句不說雲瑯當街追攔的是意圖刺駕的貢車,不提為避路上行人,橫劍勒轡死攔驚馬,那日上朝肋下還掩著磕踫出的烏紫淤傷。

衛準捧著卷宗,從頭到尾看了整整三遍,啞口無言。

雲瑯自己都已不大記得起當時情形,更想不到竟還害得參知政事高徒與當科探花郎吵了一架,不由啞然︰“後來呢?衛大人便負氣去了,從此臥薪嘗膽誓要為民請命……”

商恪搖搖頭︰“不曾。”

雲瑯好奇︰“那如何了?”

“我那時年輕氣盛,並不知道他是寒門出身不通政理,當眾給了他難堪。正要走時,又忽然被他扯住。”

商恪道︰“本以為他惱羞成怒,要同我動手……誰知他死扯著我,不準我走,當眾同我行了問道禮。”

商恪那年不過才及冠,出身世家、自幼有名師教導護持,走了官薦蔭補入朝,未經科舉,對這些寒門子弟的禮數很是生疏。

政事堂門前,偏偏被年紀相仿的布衣探花不依不饒扯著,一揖及地。

“他行了禮,又對我說……謹守教誨,銘感不忘。”

商恪失笑︰“我鬼使神差,也還了一禮,送他走了。”

“那之後,我在政事堂循規蹈矩,他受聖恩,代行開封府事。”

商恪握住衛準睡得昏松的手臂,塞回薄衾裡,掩了掩︰“政事堂接到開封府公文時,我偶爾會想起此事……只是他執掌開封,大抵早已忘了有我這一號人了。”

雲瑯抿著熱茶,沒繃住,咳了咳。

商恪微怔︰“雲大人?”

“無事。”

雲瑯扯著哭傻了的開封尹往大相國寺井外拽了半夜,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一句“早已忘了”是從何說起,想想終歸是人家私事,體貼地不多嘴︰“只是想起往事……有些唏噓。”

“往事已矣,確不該提。”

商恪自覺說多了話,替榻上昏睡的開封尹滅了燭火,引雲瑯走到桌前︰“雲大人急傳信,約我見面,可是為了襄王下落?”

“原本是。”

雲瑯點了點頭,坐在桌邊︰“可惜你也不知道。”

商恪神色微動,抬頭看他。

“你若知道,定然是在襄王身旁護持,能抽空來一趟已經不易,沒時間與閑心替衛大人蓋被子。”

雲瑯沉吟︰“襄王老奸巨猾、狡兔三窟,不會束手待斃……你是一路疑兵?”

“是。”

商恪壓下眼底微愕,點了點頭︰“我留在汴梁,替他牽製宮中殺機。”

雲瑯幫忙拽衛準時,就已察覺到了商恪身上帶傷,心裡有數︰“我聽人背過一遍,說襄王有九星八門黃道使,在各地潛藏蟄伏,替他做事……這些人的下落,我要盡可能詳盡地知道。”

商恪猜到他要問這個,取出份已寫好的薄絹,遞過去︰“我所知不全,但天心傳令,今年中元節前,黃道使要齊聚朔州城。到時”

雲瑯一口茶險險嗆在喉嚨裡,咳了半天。

商恪停下話頭︰“怎麼了?”

“……無事。”

雲瑯咳得肺疼,按了兩下,平了平氣息︰“我知道了。”

臨出門前,老主簿給小侯爺袖子裡揣銀子,還一路嘮嘮叨叨,說王爺如今竟也學得指鹿為馬、信口雌黃。為了同小侯爺一起去打仗,連襄王在朔州這種荒唐話也敢說。

如今看來,哪是指鹿為馬信口雌黃。

小王爺分明是終於得道,口含天憲,在夢中窺了天機了。

雲瑯將薄絹細細看過幾遍,在心中記牢,挨著燭火引燃了一角︰“中元節前,商兄一直留在汴梁,可是還有事要做?”

商恪看著他動作,苦笑了下,垂眼道︰“是。”

“集賢閣被毀,楊閣老匿跡,前幾日宮中消息,三司使也換了人。”

雲瑯道︰“襄王在朝中勢力,三品以上的,如今已被剪除大半。商兄留在汴梁,大抵是要啟用當年試霜閣埋下的那些暗棋,重織成網。”

商恪靜聽著,輕輕攥拳︰“當年補之先生曾說,少侯爺心有天地,當為我輩魁首,原來果非虛言。”

“蔡太傅說這話,是拿來氣你家老師的。”

雲瑯聽著都覺害臊,想不出老太傅怎麼說得出口,耳根不由一熱︰“我擔待不起,往後萬萬不必說了。”

“少侯爺這話……我也擔待不起。”

商恪道︰“我如今滿手鮮血,一身罪孽,不敢再續師徒情分。”

雲瑯若有所思,斂下眼底微芒,倒了杯茶︰“你當初……為何投了襄王?”

“當初我在流放途中,遭人滅口,得琰王搭救險死還生。”

商恪低聲︰“我忽然想通,這張暗網織得太深,這麼查下去,永遠查不淨。”

“我反復思量,終歸入了楊顯佑的集賢閣,以心灰意冷、對朝局無望為由,交了投名狀暗投襄王。”

商恪自嘲一般,扯扯嘴角︰“到如今……已然走得太深,再不能回頭。”

雲瑯問︰“你的投名狀是什麼?”

商恪頓了頓,肩背不自覺輕顫了下,沒說話。

“當初他們將我扔在水牢裡泡了三天,又在憲章獄裡鎖了五日。”

雲瑯慢慢道︰“水牢裡灌的是冰鹽水,沒到胸口,我若站不住,自然跌進水中溺亡。憲章獄內空無一人,狹窄逼仄,日夜死寂……襄王馴服手下,用得都是這些手段。”

雲瑯擱了茶杯,看著商恪︰“你這般半路轉投,定然更要受些苦,才能叫襄王信任罷?”

商恪苦笑︰“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閑聊罷了。”

雲瑯不緊不慢道︰“看在我自扒傷口拋磚引玉的份上,商兄說說,給我解個悶。”

商恪摸不透雲瑯意圖,靜坐半晌,終歸落下視線︰“釘板,脊杖,杏花雨。”

雲瑯看著他︰“三百釘,炭火灼、落英熾,要人命的杏花雨?”

商恪虛攥了拳,勉強笑了下,低聲︰“少侯爺放心,這些刑具太過非人。如今汴梁這張網由我來織,自然不會叫這些東西再現人世……”

“我要的不是這個。”

雲瑯打斷︰“我要這張網。”

商恪一頓,呼吸窒了窒,手指慢慢曲起。

“我知道你擔憂。”

雲瑯慢慢道︰“你原本隻覺得今上沒有明君之象,可你越行越深,親眼看了襄王,卻也並沒好到哪裡去。”

雲瑯收回視線,拿過茶盞︰“你出身世家,原本滿腔抱負為國為民,終歸磋磨冷透……走到今日,你已不敢再信人心。”

“雲大人……是來替琰王做說客。”

商恪輕聲︰“我知琰王有明君之象,可琰王與雲大人糾葛太深。”

“並非我不信人心。”

商恪垂下視線︰“如今朝局,我自然清楚,琰王是最好的。可琰王當真有此意麼?雲大人該比我更清楚,這張網一旦織成,網得不只是朝堂,更是君主,從此困於廟堂之高,不見歸處,不見故人……”

雲瑯失笑︰“誰說我是來替琰王做說客的?”

商恪愕然抬頭,盯住雲瑯。

“明君。”

雲瑯念著這兩個字,撥弄了下茶盞︰“明君無非一代,再生個不肖子,一己之力,又能攪回一片烏煙瘴氣。”

商恪隱約聽出他話音,心神微凝,看著雲瑯。

不知為何,他在此時的雲瑯身上,竟隱隱看見了當年學宮內端王世子的影子。

“如今朝堂,一片冗兵冗政,處處掣肘,法不盡事。”

雲瑯慢慢道︰“我隻懂治軍,不懂治國。若這樣一支兵交到我手裡,領兵的將軍換得再好,也隻治標不治本。”

“要整肅軍紀,就要連根先變。”

雲瑯抬眼,黑眸朗利分明︰“裁撤冗政,製衡權力,重理職分……定規變法。”

商恪叫他最後四個字重重敲在胸口,怔坐在桌前,說不出話。

“我不是替琰王殿下做說客來的。”

雲瑯笑笑︰“小王爺要陪我去賣酒,還要開客棧。我們商量好了,地方我挑,朔州城就很不錯。”

“我來替天下做說客。”

雲瑯︰“你要織的這一張網,都是試霜堂的寒門子弟,都是苦讀十年,科舉入的朝堂。見過民生民情,清楚民心民願……這裡有許多人,雖受楊顯佑以恩義脅迫,卻仍有棟梁之才,有報國之心。”

雲瑯起身,走到一扇極不起眼的暗門前︰“你一個人來織網,不夠。我擅做主張,替你找了幫手。”

商恪怔坐著,忽然想明白了雲瑯方才不惜率先自剖過往、執意要叫自己說出受刑的緣由,心頭忽震︰“雲大人!你今日”

“你越行越深,是為了外面乾淨清白的人,又不是沒有牽掛歸處。”

雲瑯道︰“如何便不能有退路了?”

商恪臉色慘白,一時竟動彈不得,定定坐在桌前。

“受了這麼大的罪,忍也忍了,熬也熬了。”

雲瑯拉開門,輕聲︰“有人心疼,便該大大方方說出來……”

雲瑯︰“……”

雲瑯拉開與鄰座雅間相通的暗門,讓過臉黑得如同鍋底的參知政事,探出頭,看著後面的蕭小王爺︰“……”

蕭朔已見完了朝臣,從景王口中拷出地方,一路尋來,靜聽了雲瑯的水牢與憲章獄︰“不錯。”

雲瑯︰“……”

參知政事聽了半個時辰,捏碎了三個茶杯,心疼得雙目通紅。

老宰相顫得站不住,氣勢洶洶繞過雲瑯,徑直過去扯起吃了苦不知道說的不肖學生,哆嗦著揚手便要教訓。

蕭朔同參知政事一拱手,過去將受了罪自己熬的小王妃連根扛起,回到鄰座雅間,關嚴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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