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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讓我還他清譽》第一百一十一章(生生世世,賠你千萬場好夢...)
永興軍路, 河中府。

巍峨秦嶺沉默在暮色里,兩騎駿馬一前一後 過,踏在雪上, 濺開一片撲面的清涼雪粉。

雲瑯抹了把眉睫間的淋灕汗水, 勒了韁繩,堪堪收住跑得暢快的白馬,回頭等蕭朔追上來。

蕭朔跟上, 勒馬與他並轡︰“到了什麼地方?”

“秦嶺。”

雲瑯抬袖拭了汗,解下水囊灌了兩口,拋過去︰“翻過去,就進崤山了。”

山路陡峭,稍不留意就要墜落山澗。蕭朔始終守在道路外側,不能徹底放開了跑, 這些天跑下來, 終歸還是較雲瑯慢出了幾個馬身。

黑馬不爭勝, 過來蹭蹭白馬的頸子,貼一貼雲瑯掌心, 溫馴地打了個響鼻。

雲瑯扒拉開不滿頂撞的白馬, 揉了一通黑馬的鬃毛,喂過去一把甜玉米粒。

前朝的都城就在永興南路,到如今仍置京兆府轄諸縣,關中平坦沃野千里, 歷代相傳的天府之土。

崤山險峻, 多高山絕谷, 守在關中平原邊界,與函谷關共成天塹,是兵家必爭的要塞。

兩人隨軍走到第三天, 在城隍廟將別有用心的尾巴一並了結,便不曾再跟著大軍,只管放開韁繩痛快策馬。渴了餓了就著山泉吞干糧,困了找棵樹,席地幕天倒頭便睡,竟反倒比京城暖榻更踏實得多。

蕭朔喝了兩口水,細看著雲瑯氣色。

這樣幾天幾夜的縱馬疾馳,極耗費體力,對雲瑯來說並不輕松。

可雲少將軍除了臉色蒼白些,鎧甲披掛穩坐馬上,一雙眼楮卻亮得透徹分明,笑意滿蘊在眼底,一晃便能漾出來。

雲瑯叫他盯個不停,有些好奇,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什麼好看?”

兩馬並行,蕭朔探身,將水囊系回雲瑯身側。

他如今已很清楚該怎麼治雲將軍,不急不緩,垂眸慢慢道︰“你。”

雲瑯張了張嘴,耳後驀地一燙,紅通通自馬背上泄了氣,閉上嘴老老實實滑下來。

“梁太醫說,郁氣盤踞,不亞于病傷磨人,如今看來的確不錯。”

蕭朔與他一並下馬,將兩匹馬韁繩系在一處︰“若早知這樣跑一跑,便能叫你心胸舒暢,我年前就該陪你出來跑馬。”

“你早出來,我也未必跑得動。”

雲瑯扯了下嘴角,搖搖頭︰“再說了,跑馬固然暢快,值得高興得也不是這個……”

蕭朔問︰“是什麼?”

雲瑯抬頭,看著蕭小王爺當真等著銘記于心的專注神色,沒繃住樂,以牙還牙︰“你。”

蕭朔腳步微頓,抬起視線看他,眸底映住雲瑯身影。

“此天此地,此景此人。”

雲瑯將韁繩從他手中抽了,隨手扔出去,由黑馬帶著白馬閑逛吃草︰“你只看我心胸舒暢了?小王爺,我帶你出來是散心的。”

這些年,守京城的是蕭朔,守著家等他回來的是蕭朔。

繁花錦簇無間深淵,最該扯斷禁錮砸了籠子,出來好好透透氣散散心的是蕭朔。

他四海為家,從天涯海角回來,見了好的東西,想給蕭朔看。

雲瑯有意叫他舒心,將蕭小王爺拉過來,一並站在山脊上。

隆冬才盡,春寒尚且料峭,秦嶺北面尚有積雪,南坡已覆了滿滿當當的蒼翠葉色。

目力所能及處,經冬霜雪,一片郁郁蔥蔥生機勃勃。

“《括地志》里說過,當年文王避風雨就在東崤山。幽深可蔭,谷深坡陡,來往行人畏懼,不敢輕入。”

雲瑯攏住蕭朔的手,一本正經地背了半段,側頭朝他笑了笑︰“在這種地方扎個營,住上十天半月,遠比京城逍遙……”

“佑和二十八年,你自北疆回轉,遇守關駐軍追擊,墜落山谷。”

蕭朔問︰“就是此處?”

雲瑯一僵,氣急敗壞︰“這麼好的氣氛,你就不能說點別的?”

蕭朔垂下視線,看著兩人腳下的陡峭懸澗。

“你以為我掉下去,摔在石頭上摔碎了,又自己把自己淒淒慘慘地拼起來,哭著在石頭上刻到此一游?”

雲瑯戳過去一排眼刀,呼哨一聲示意黑馬跟上,扯了蕭朔的手,朝一處看似險絕的斷徑過去。

蕭朔不問,只由他扯著,踩過及腰高的叢生雜草,一路向下。

“你那時在宮中,叫先帝押著拔毒,還沒來得及派人出來找我吧?”

雲瑯拽著他,一路念念叨叨︰“早同你說了,侍衛司那些消息就信不得。十條有七條是我放出去的假消息,剩下三條是他們連假消息都沒找著,硬著頭皮回去編的……”

“函谷關守軍是我的舊部,替我遮掩了蹤跡,說我墜崖不知所蹤,其實在崖底幫我偷著蓋了木屋,讓我養了大半個月的傷。”



雲瑯站定,回手來拉蕭朔︰“有句話我不曾騙你。我這個脾氣,從來不像有些人那樣自討苦吃,能過得多舒服就多舒服。”

蕭朔借了他的力跟上,抬起視線︰“你這個脾氣,話里若不損我一句,夜里都睡不安穩。”

雲瑯樂得頭暈,叫蕭朔反扶了堪堪站穩,扶了把身旁古樹,扯著他轉過幾個急彎︰“莫非我說得不對?整日自苦,就該板板你這毛病……到了。”

這條路看似險峻,腳下卻意外的穩當。只是叫草蓋得半分也看不出來,又九折縈回,若非事先走過,絕發現不了。

不止兩人下來得順利,黑馬叼著白馬的韁繩,不用人牽,竟也跟著一路跌跌撞撞順了下來。

“可惜急著趕路,此處不是養傷處了……天色晚了,住一宿再走。”

雲瑯繞木屋轉了幾圈,尚算滿意,點了點頭︰“這里有條近路,沿洛水河谷過去,不必翻山過函谷關,一路能直插到朔州城外。”

雲瑯繞著國境跑了幾個圈,後來幾次偷著回北疆查看邊防,都是走的這一條路。

蕭朔將馬拴在青草茂盛處,走到木屋前細看了看。

雖然難尋,又隱在谷底河畔,木屋前後卻不見荒草,並不顯得多蕭索荒敗。

蕭朔將柵欄推開,看過門窗︰“此處還有人來?”

“函谷關守軍。”

雲瑯熟門熟路揭開井蓋,打了桶水洗臉︰“前些年不是總有我在逃亡路上喪命的消息?他們一听說我死了,就來這里哭祭燒紙,打掃干淨喊魂兮歸來。”

雲瑯屈指算了算︰“五年來,大概哭祭了十七八次。”

蕭朔︰“……”

“去歲年底,我還想來住幾天再走,來得不巧,正趕上那一撥流言傳到函谷關。”

雲瑯現在想起當時情形,還感慨良多︰“他們燒過紙,磕了一個頭,喊完魂兮歸來,我剛好跳下來……”

“……”蕭朔︰“之後呢?”

“我歸來了。”

雲瑯唏噓︰“函谷關守軍險些當場送走好幾個。”

蕭朔咳了一聲,深吸口氣扶了柵門,堪堪側過頭。

雲瑯壓了笑,繞著小王爺團團轉了幾個圈,總算在他眼底也看見了笑影,襟懷大慰︰“笑得真好,再笑一個。”

事關雲瑯生死,蕭朔本不願在這種事上這般不端正。盡力壓了幾次,掃見在眼前晃來晃去的雲少將軍,終歸還是沒能壓得住,扶著額低了頭。

雲瑯就喜歡看這個,嘴角大大揚起來,伸手將人抱了,在蕭朔嘴角輕輕一咬。

蕭朔抬手,攬護住他腰背,低聲道︰“別鬧——”

雲瑯卻不抬頭,不顧鎧甲硌著,手臂牢牢圈在蕭朔背後,用力抱了抱。

蕭朔力道稍頓了片刻,將雲瑯頭盔摘下來,連束發的發帶也一並解了,掌心覆著雲瑯腦後,輕輕揉了揉汗濕的黑發。

“你知道我為何忽然急著回京?”

雲瑯埋在他頸間,低聲道︰“就是那日,我忽然發覺……很想將這件事講給你听。”

一個人打仗,一個人逃命,一個人咬碎了牙和血吞裹緊傷口跌跌撞撞掙命,撐一撐就過去了,都沒那麼難熬。

雲瑯躲著追兵也躲了蕭朔這些年,遇上件開心的、能笑破肚子的事,第一樁反應,竟還是笑得邊跺腳抹淚邊回頭,伸手去扯蕭小王爺的袖子。

“我回頭,沒摸見你的袖子。”

雲瑯輕聲︰“忽然想見你,想得要命,想得一刻也再站不住。”

蕭朔胸口狠狠一扯,熱意沸頂,將雲瑯死死攬住。

“屋後有個山洞,往深走,里面有處地熱涌泉。”

雲瑯在他頸間貼了帖︰“不大,沒你府上那個舒服,勝在頂上有條裂隙,可透進來些夜色。”

雲瑯還想說些話,听著蕭朔胸口傳來的有力心跳,卻忽然不想說了,只笑一笑︰“去泡泡,解解乏。”

蕭朔俯身,將雲瑯抱起來。

雲瑯的甲是輕甲,卻也有些分量。他不由一愣,堪堪扶住蕭朔肩膀︰“做什麼?我如今又沒傷沒病——”

“你累了。”

蕭朔吻了吻他潤著濕氣的眉睫︰“歇一歇。”

雲瑯話頭稍頓,抬頭望了蕭小王爺一陣,明潤眼底慢慢熨過些暖熱,指了個方向,闔眼埋在蕭朔肩頭。

秦嶺地勢險峻,南北分明,南側顯然比北坡暖和得多。

幽深莽林里,回響著空谷間清脆的鳥啼蟲鳴。

地熱涌泉藏在山洞深處,蕭朔將雲瑯抱進去,放在一處平坦些的石台上,穩穩攬著,替他解甲。

幾日前,城隍廟那一場仗,追擊的暗兵營與值守禁軍撞在一處,越廝殺心越寒。

值守的禁軍原屬侍衛司騎軍,追襲的是出身侍衛司的暗兵營。禁軍顧念昔日同袍之情,處處留手,卻險些被暗兵營尋了空子,吃了大虧。

蕭朔帶人趕到時,侍衛司的騎兵校官腿上受了傷,瞪著暗兵營的狼頭刀,目眥欲裂,嘶聲喝問︰“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昔日同袍,偏偏輕易就能倒戈相向。

為什麼原本的袍澤摯友,因為一道皇命,一樁世事,就能決裂至此。

……

為什麼明明要去為國死戰,卻還來不及朝敵人揮刀,背後已經捅來了泛著寒氣的狠毒刀尖。

蕭朔將雲瑯肩甲卸開,擱在一旁,低頭去解他背後束甲絲絛。

兩人這幾天都放開了跑馬,未曾留下什麼余力。雲瑯此刻放松下來,整個人都有些打晃,靠著他胸肩慢慢向下滑。

蕭朔吻著雲瑯的眉梢眼尾,手上利落,替他解了鎧甲︰“先別睡。”

雲瑯咳了咳,含混道︰“沒想睡……前些天城隍廟那場仗,你知道皇上也來了嗎?”

蕭朔低聲︰“知道。”

雲瑯微訝,抬頭看他︰“知道?”

“若暗兵營贏了,皇上當即就會出來,恩赦禁軍擅動之罪,再將你我治罪下獄。”

蕭朔點了點頭︰“可惜暗兵營已成強弩之末,再不復昔日威風……他已徹底慌了。”

雲瑯失笑︰“換我我也慌。跑了一個襄王,如今你我竟也這麼光明正大的跑了。他坐在那個皇位上,只怕日日一睜眼楮,頭頂便懸著兩把劍,不一定哪把要掉下來。”

“既已懸著,不在乎再多懸幾日。”

蕭朔眸底一瞬深冷,闔眼斂了︰“你若不出來,我本想兵圍城隍廟,與他簽下盟書血誓。他若不傷你,安安生生容納變法,我便留他一命。”

雲瑯當初跑到城郊,的確曾在城隍廟被逼著立了個血誓,可也萬萬想不到小王爺錙銖必較至此,一陣頭疼︰“倒也不必記仇到這個地步……”

“為何不必?”

蕭朔道︰“欠你的,本就都該討回來。”

雲瑯不由失笑︰“照這麼說,你欠我的,我莫非也該討回來?”

蕭朔抬眸,望他一眼。

雲瑯臉上帶著笑,目光卻罕有的嚴肅認真,隱隱透出明淨鋒芒,看不出半分要開玩笑的意思。

蕭朔靜坐良久,闔了眼,點點頭︰“我與你自幼相交,既是袍澤又是摯友。卻只知仇恨目蒙心盲,不解你苦心,以怨報德,害你孤身遠走,最該重罰。”

雲瑯靠在他肩頭,抬起胳膊抱著他,聲音貼在蕭朔耳畔︰“如何重罰?”

“我欠你的,無論是罰是討,都該罪加一等。”

蕭朔低聲道︰“家法在你手里,你要如何罰——”

雲瑯在背後解了蕭朔的胸甲,一只手探進冰冷鎧甲。他特意催動了些內力,掌心溫熱,慢慢暖著琰王殿下叫寒意侵襲的胸背。

鐵甲冰寒冷硬,束縛著人動作,偏偏有了這一層禁錮,反倒襯得透過衣物布料那一點薄薄的熱意格外分明。

雲瑯伏在他肩頭,呼出的氣擦過蕭朔耳廓,溫涼柔和,細細拂進心底。

“好罰。”

雲瑯笑道︰“翻倍再翻倍,按賭坊高利貸,利上起利,本一還三。”

蕭朔闔眼,死死壓住筋骨下被激起的微栗︰“好。”

雲瑯抹了他的肩甲,與自己的收在一處,慢慢道︰“算上夢中,我有十七次……捧腹大笑時回頭找你,沒找到人,很是難過。”

蕭朔怔了怔,睜眼定定看他。

“你要陪我笑五十一次,最暢快的,笑到站不住那種。”

雲少將軍算得很清楚,埋頭撿了塊石子在地上寫寫畫畫︰“一年還不上,就再滾一番利。”

蕭朔伸手攬住他,啞聲道︰“雲瑯。”

雲瑯埋頭算賬︰“有七十二次,我烤出來的魚和兔子肥的流油,又香又好吃,卻沒法分給你。”

“雲瑯。”蕭朔用力閉了閉眼,“你不必如此寬慰我,我並非囿于過往,只是——”

“誰寬慰你?”

雲瑯拋了手中的小石子,拍拍手抬頭︰“一年三百六十日,兩千一百六十天,我在夢里輾轉驚醒。若是在家,我一抬腿就能翻進你的書房,賴在你燈下搶你的書,搶你的酥酪喝。”

“兩千一百六十天,翻三番,就是六千四百八十天。”

雲瑯胡言亂語︰“你若是一年內還不上這六千四百八十場大夢……”

“還不上的。”

蕭朔低聲︰“一年只有三百六十日,日日夜夜榻上高臥,也還不上。”

“……”

雲瑯一時大意,沒算這個,張口結舌半晌,索性胡攪蠻纏︰“不管,你若還不上,便——”

蕭朔抱住他,親了親雲瑯的眼楮︰“便再拖一年,再翻三番。”

眼睫叫氣流輕輕擾動,泛起一陣酥癢,化成細小的 啪火花,順著脊柱竄進心髒肺腑。

石崖上水滴緩緩匯聚,晃一晃,滴答一聲,敲在平靜水面上。

洞內寂靜,能听見血在肺腑里灼燒呼嘯,橫沖直撞,沸出沛然滾熱。與心跳一道,全無保留地撞在另一處緊緊貼合著的胸口。

雲瑯微微打了個顫,嗓子不自覺啞了,低聲道︰“那豈不是更還不上……”

“又還不上,只能再拖一年。”

蕭朔慢慢吻著他,嗓音低啞卻寧和,像是終于豁開了那層最深的枷鎖,將真心完完整整、不留余地的捧出來︰“年復一年,一世復一世,你只管向我來討。”

“生生世世。”蕭朔輕聲,“我賠你千萬場好夢。”

雲瑯胸口尖銳一疼,沒說話,閉了眼楮。

洞內微涼,兩人都解了甲,此時衣物已有些單薄。

雲瑯被他胸肩手臂裹著,胸口一時澀住了,將臉埋進蕭朔肩頭衣物,低聲抱怨︰“冷。”

蕭朔將雲瑯抱起來,沿溫泉坐穩,叫溫熱水流漫過兩人胸肩,慢慢拍撫著雲瑯繃緊的瘦削脊背。

雲瑯在他懷間微微顫了一陣,放松下來,直起身。

蕭朔迎上他的視線,抬起只手,在雲瑯眼尾屈指輕輕按了按。

雲瑯有些難為情,偏過頭,呼了口氣笑笑︰“好了,帳劃清了,你不必再覺著欠我。”

今日一時松懈,竟又犯了不爭氣的毛病。雲瑯抬手胡亂抹了兩把眼楮,笑了笑︰“真要論起來,咱們兩個誰不欠?就別爭這個了,我還欠著你的……”

蕭朔輕聲︰“是。”

雲瑯︰“……”

雲瑯︰“?”

蕭朔抬手,從岸邊拿過雲瑯隨手拋下的那顆石子。

“小王爺。”雲瑯心情復雜,“我就是同你客氣一下。”

蕭朔一手攬著他,靜靜抬眸︰“雲少將軍怕了,要賴賬?”

雲瑯心道完了,他平生最怕激,尤其怕蕭小王爺激,此時分明知道眼前是個坑,嘴已搶在腦子前頭慷慨道︰“自然不怕!你——”

蕭朔點點頭︰“好。”

雲瑯一個縱身跳進了坑里,按著胸口,奄奄一息。

“這些年來。”

蕭朔靜了片刻,石子慢慢劃下一道︰“我想同你一處,想吻你,想擁你入懷。”

雲瑯凝神听了半晌,大松口氣,囫圇點頭︰“我當是什麼,這個你隨便……”

“此事便不討了。”

蕭朔道︰“總歸從今往後,時時可在一處,不必特意計數。”

雲瑯張了張嘴,竟也無處反駁︰“……不錯。”

“至于想將你捆在榻上,從此困在身邊,再不叫你亂跑。”

蕭朔垂眸︰“再做一條鎖鏈,將你我鎖在一處,我也想了千百次。”

雲瑯︰“……”

“此事只是想想,也不討了。”

蕭朔︰“你不必在意。”

雲瑯現在就有些在意,謹慎從蕭小王爺懷里蹭出來,不著痕跡悄悄往岸邊挪。

蕭朔並不攔他,伸手在雲瑯可能被嶙峋石底磕踫處墊了下,免得雲瑯不慎硌傷膝蓋,又用石子慢慢劃下一道。

“這個也不討,那個也不討。”

雲瑯總覺得最後那一道莫名不詳,跪在蕭小王爺腿上,謹慎回頭︰“你究竟要討什麼?”

蕭朔將石子放在一旁,抬頭看他︰“昔日你我泡府上湯池時,也曾談及往事,剖析真心。”

雲瑯細想了想,訥訥點頭︰“是啊。”

蕭朔︰“也曾紓解郁氣,安撫傷痛。”

雲瑯干咽了下︰“是……”

“那日。”

蕭朔垂眸︰“你說我不行。”

雲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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