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璟尤嘆息一聲,眼眸微垂,用塑料刀叉將那團白乎乎的奶油攪成一灘爛泥,末了輕聲問,「老師真的想清楚了嗎,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同情我?從我們剛認識開始,老師就非常熱衷了解我的私事,但現在問題已經被你解決了,其實老師也沒有必要再繼續守護我。」
「這世上比你可憐的人比比皆是,但你獨一無二,我喜歡的人是你,這樣說足夠清楚了嗎?」她放開嗓子,說話擲地有聲,似乎是想以此證明自己堅定的內心。
「我並沒有興趣做普度眾生的救世觀音,隻想做你一個人的超級英雄。可以嗎,小璟?」前面說得激越昂揚,但最後三個字溫柔的簡直像在乞求。
「那老師的前女友呢?老師已經徹底忘記了嗎?」這句話一脫口而出曲璟尤就後悔了,自己原來這麼斤斤計較嗎?
「我不否認我曾經喜歡過她,但那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未來,我喜歡的人都是你。」
「是嗎?總有一天,我也會變成老師的過去式,所以根本沒必要開始。」
「那你倒是先給我一個變成進行時的機會啊。我們連開始都沒有,你卻告訴我終有一天我們會結束,你這也太唯心主義了。」
大概是一直保持盤腿的姿勢腿有點麻,曲璟尤將膝蓋屈起貼在胸前,雙手向前圈住小腿,下巴磕在膝蓋中間,抬了抬眸望著她,聲音含著幾分酸楚。
「可是老師你有想過嗎,你是老師我是學生,你是女生我也是女生,無論哪一條都是不可逾越的鴻溝。我可以尊重別人的喜好,但是我自己……」
之前在車庫,有那麼一個瞬間自己似乎真的不可自拔喜歡上她了,但還沒等來得及確定,它卻又倏然消失不見。
或許這就是弔橋效應,人在危難之時腎上腺素會急速分泌,驚恐之下,很多人會錯把這種感覺當做心動,而等危險結束,又會覺得不過爾爾。
曲璟尤寧可自己就是陷入了這種譫妄,也不想面對自己已然動情的事實。
古流方撇撇嘴,露出一個自嘲的笑,「你以為我真的像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無所畏懼嗎?至少在喜歡你這件事上,我比你想象的要小心翼翼的多。」
「從我第一天察覺對你的喜歡,我心裡的道德衛士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你是學生,我是老師,我二十六,你未成年,於情於理我都不應該喜歡你。但我忍不住,我對你的喜歡一分一秒都無法忍耐,根本忍不到你長大的那一天。」
曲璟尤把已經攪得稀爛的奶油用刀叉勉強送進嘴裡,有模有樣品了品,以此來掩飾自己不知如何回應的尷尬。
「我度過了一段你無法想象的漫長糾結期,也曾一次次暗示麻痹自己那不是喜歡,而是老師對學生正常的普通的愛。但謊言是無法維持一輩子的,尤其是自我欺騙。忘記是在哪一天,我突然頓悟,所有的事和我喜歡你這件事本身相比,原來是那麼微不足道。」
「如果我說,我大概沒法回應老師的這份感情呢?」她低著頭,猶豫沉默了很久,最後終於下定決心說出了這句話。
「你已經回應了。」她舒緩了一下身子,肩膀一歪慵懶地斜靠在沙發上,笑容諱莫如深。「要不然你以為,讓我一直堅持下來的,是我的一廂情願嗎?」
「我哪有……」曲璟尤快速否認但卻顯得毫無底氣,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她攤攤手,生動鮮活的表情昭示著此刻她有多洋洋得意。「太多了,我都懶得一件件去數,就說最近的好了。你摸著自己的心問問,如果你對我真的沒有半點心動,昨晚你為什麼要哭呢?」
一說到哭,曲璟尤自然而然就聯想到黑燈瞎火裡自己和她都幹了怎樣的勾當,一時間氣血上湧,雪白小臉憋得通紅,好似早秋時懸在枝頭沉甸甸的紅柿子。
「我……我……我怕黑不行嗎,像你們這種不怕黑的人當然沒法理解黑暗恐懼症。」她頓了頓,為了增加說服力又補了一句,「就像普通人也沒法理解恐高症患者站在高處的恐懼。」
「哦,是嗎?我看你不是怕黑,你是怕自己良心昧久了心就黑了,睜眼說瞎話居然草稿都不帶打。」
見她愣愣地杵在那裡也不說話,古流方無奈嘆息一聲,露出一個寵溺的笑。「你知道嗎,你每次越是顧左右而言他,我就越忍不住想方設法逗逗你。你越倔頭強腦嘴硬,我就越迫不及待看到,你心甘情願的那一天。」
「趕緊去洗澡吧,老師忙了一天不累嗎?」
「你看,又開始了。」她露出一種「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
曲璟尤:……
「沉默不語也算,因為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表態。」
曲驚尤氣哼哼翻了個白眼,一頭扎進旁邊的抱枕堆裡,放棄了與之交鋒的打算。她眉歡眼笑比了個「V」字手勢,慶祝自己旗開得勝,接著神氣地長腿一邁,欣欣然進了浴室。
「乖乖去床上躺著,洗完澡我幫你上藥,要不然明天非得痛死你。」
小璟實在是太太太可愛了,真想今晚就把她吃掉!!!
曲璟尤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用毯子將自己團團裹住,疲憊已久的身體終於得以徹底放鬆。她靠在床頭,順手拿起老師前一晚擱置在床頭的書,書名是《邏輯與思維》,封面設計簡潔大方,很有讓人閱讀的慾望。
她大概瀏覽了幾頁,確實很不錯,刪繁就簡深入淺出。這也又一次顛覆了她對老師的印象,她原以為她只是對語文情有獨鍾,業餘愛看的應該也是文學類作品,而不是這種書名這一看很高大上的思辨類書籍。
「這種書你也有興趣?」一道低沉性感的嗓音驟然響起,曲璟尤抬頭循聲而望,穿著雪白弔帶睡衣的女人長身玉立,整個人宛若一座栩栩如生的女神鵰塑,手裡還捧著個長方形的小箱子。
謝天謝地,她暗暗感嘆,好在她的睡裙不算太暴露,如果是那種性感尤物風格的低胸弔帶,自己大概會鼻血暴噴而亡。
「還好,還挺有趣的。」她清了清嗓子,不動聲色將目光移開,雖說她尚且頂得住這樣的刺激,但也沒必要非讓自己直迎高難度挑戰。
「把衣服撩起來,我給你上藥。」古流方爬到床上,順手抓起遙控器將空調溫度調到26度,隔著毛毯捏了捏她的腳掌,溫言道,「別縮在裡面了,趕緊出來,上完葯早點睡覺。」
曲璟尤將懷裡的毯子緊了緊,身體不自覺向後移動,白嫩的小臉上寫滿了抗拒和羞澀,緋著一張臉囁喏,「上藥就不用了,我傷得沒那麼重,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傷得重不重要我看了才知道,不是你一張小嘴吧唧吧唧說了就能算數。」
「可你又不是醫生。」
「那你是嗎?」古流方瞪了她一眼,嗆道。
曲璟尤一臉鬱悶閉上了嘴。
「那不就是了,讓你看醫生你又不樂意去,隻好我勉為其難給你檢查一下。」
勉為其難?她在心裡瘋狂腹誹,作為國家特級語文老師你最好真的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和用法。
「趕緊的,忙了一天我也累了,弄完我好睡覺。再磨磨蹭蹭我可就要撓你癢癢了,到時候你聲淚俱下求我都沒用。」她不懷好意掃了一眼曲璟尤防備空虛的下方,意有所指威脅道。
曲璟尤對她橫木目而視卻敢怒不敢言,慢慢吞吞從毯子裡蠕動出來,像隻不願太早破繭成蝶的憊懶蠶蛹。
「除了臉上都傷了哪些地方?」她打開醫藥箱,從裡面找出棉簽碘酒之類的醫用品,問道。
「背上,還有肚子上。其他地方都只是擦碰,沒什麼大礙。」
「好,那先處理背上。你抬一下腰。」曲璟尤配合地將腰抬離床面,她趁此機會將她的睡衣掀上去一半。「可以了,趴著吧。疼就叫出來,我不會笑話你的。」
「小璟的腰真細,當真是不盈一握。」
她用棉簽佔了藥酒,細心而均勻地抹在曲璟尤白瓷般細膩的肌膚上,忍不住由衷讚美。到今天她才發現,她不止臉白得活似白面書生,除了頭髮,她全身上下恐怕就沒有一處不白的地方。尤其是她的腰,皙白纖細柔弱無骨,讓人不禁心嚮往之。
「那句詩怎麼念來著,『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不過我不喜歡一昧骨感美,所以我以後要把你養得胖胖的。」
「囉嗦,上藥就上藥。」曲璟尤將臉埋在枕頭裡小聲抱怨,自以為這個音量應該不至於傳到對方耳朵裡。
「我這是好心幫你轉移注意力,以免你待會痛得哭哭啼啼我哄都哄不好。」
「我才不會哭呢!」
身後沉默幾秒,但背上那雙手的動作卻並沒有停止,又幾秒,那人懶洋洋的聲音才悠悠傳來,漫不經心中又透著幾分居心叵測。「是嗎,那你要這麼說我今天還非得把你弄哭不可。」
「我沒有,是你聽錯了,我什麼都沒說!」她忙不迭地為自己辯白,大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架勢。
「是嗎?那你笑一個給我看看我就當沒聽到。」古流方望著她陡然如臨大敵的緊張神情,興緻勃勃地打趣她。
「好好的幹嘛要笑。」
「二選一,笑給我看或者被我弄哭,隨便你選哪一個。」
為什麼這個人總是能想到這些奇奇怪怪的要求???曲璟尤在心中腹誹,白凈臉上擠出個心不甘情不願的笑容,渾身上下都有透出被迫營業的氣息。
「真乖。」她微笑著表揚她,同時揚起手在她屁股上輕輕拍了一把,「來,轉個身。」
她用手肘撐在床面勉強翻了個身,在對方伸手之前,主動配合將自己的衣服撩到腰間,接著頭別到一邊,隻留給對方一張倨傲的側臉。
「嘖,想不到小璟居然會這麼主動,搞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說話間她長腿一跨,腰一沉,徑直坐在曲璟尤大腿上,手一揮便準備將藥酒往她肚子上抹。
曲璟尤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盯著她,嘴唇顫了顫,聲音哆哆嗦嗦,「你……你,你幹嘛啊?」
「上藥啊。」
「我……我是說你坐我身上幹嘛。」
「哦,這樣方便一點嘛,側著身子太累了。」她淡淡瞟了她一眼,理所應當解釋道,彷彿絲毫意識不到這個姿勢有多不妥。
「非得要這樣嗎?」
她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沉吟道,「要是你不喜歡這個姿勢那我們也可以換一個,比如我躺著,你坐我腰上,這樣也挺方便的。」
曲璟尤:……這都是什麼糟糕至極的姿勢啊,光是想想都令人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