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緩和我們之間的關係，而是他們根本不再拿我當女兒看待，我做什麼都是白費力氣。」她一屁股坐進駕駛座，「砰」的一聲將車門關上，一臉不爽仰靠在副駕駛上。

「你應該慶幸他們並不知道你和那個女學生的事，否則你今天恐怕沒這麼容易離開。」

「你確定你這是在安慰我？？」

「很確定。」舅舅說道，「我只不過是稍微提了她一嘴，你上一秒綳得跟什麼似的臉一下就舒展開了。」

「有那麼誇張嗎？」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覺得他根本不像是久居官場那種老謀深算的人，反倒更像三流八卦雜誌的情感寫手。

「我只是如實描述我看到的，誇不誇張你自己心裡有數。」

她伸手不確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想看看自己的表情是不是真的像舅舅說的那樣。摸著摸著忽然發現對方正一臉竊笑，她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伸手笑著拍了他一下，「舅舅，」她拖長尾音抱怨，「你又笑話我。」

「古古應該真的很喜歡那個女孩子吧？我還從來沒見你對誰這麼認真過。」

「那當然，我對她的喜歡真的不能再真了。」

這個家的感覺已經越來越不像家，但是只要和曲璟尤在一起，她覺得無論身處何處都充滿溫馨的家的氛圍。

幸福的感覺，快樂的感覺，甜蜜的感覺，所有和美好有關的感覺，都會在看見她的那一刻油然而生，彷彿一剎那手中已握著整個世界。

這應該就是喜歡吧，或者用另一個詞來形容更準確，愛。

「舅舅，我愛她。」她抬眸一動不動看著對方，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一如她此刻的內心。「我愛她，所以我會呵護她，保護她，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

他聳聳肩，淡淡一笑，笑容看起來非常公式化，「沒有人要傷害她啊。」

「沒有嗎？」她嘆了口氣，忽然覺得眼眶有點澀，連忙抬頭眨了眨眼睛，將翻湧的□□摁了下去，又道，「除我以外，這件事的所有相關利益者都以為把她推出去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甚至連她自己也是這麼想的。舅舅你敢說，你知道這件事後從來沒動過這個念頭嗎？」

「是，我承認，目前看來如果對方非要魚死網破，這確實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這件事情太大了，和你以前惹的事性質完全不一樣，就算是我也不敢保證能讓你毫髮無傷。」

他伸手拍拍自己的胸口，坦然道，「一個是我的心頭肉，一個是我連是誰都不知道的人，你覺得舅舅應該保誰呢？」

「可舅舅有想過嗎，她也是我的心頭肉。如果有人傷害她，無異於把我的心挖出來不死不休地凌遲。」

她捂著胸口，態度雖然篤定但也隱含了幾絲求告的意味，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希望舅舅能相信我一次，讓我自己去處理這件事，我保證我一定會在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處理好。」

他久久地凝視她，想著也許會在她臉上看到躊躇不定，結果並沒有，她的決心好像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不移。他嘆息一聲，忽然展顏一笑，問道，「你還記得為什麼你小名叫古古嗎？」

她楞了一下，旋即茫然解釋，「記得啊，從小到大你跟我說過好多次，說是小時候有次你帶我回外婆家玩，外婆養了很多雞，不知道為什麼我特別喜歡那些雞，每天早晨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小雞玩。」

「後來要開學我就回家了，但是回來之後我每天都會莫名其妙學小家「咕咕」叫，我媽還以為我中邪了，著急忙慌帶著我四處求醫，不過好在半個月後我就忽然不叫了。從那以後，你就開始叫我古古，之後爸媽跟姐姐他們也開始這麼叫。」

伴隨著她繪聲繪色的描述，他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濃，像一罐打翻的陳年老酒。

「你自己大概已經不記得了，」他笑著回憶久遠往事，「小時候的古古可愛極了，長得粉雕玉琢不說，人也聰明伶俐的很，舅舅只要一看到你，所有煩惱都會飛到九霄雲外。」

「那時候不知情的人都以為你是我女兒，因為小時候你比現在還要像我，當時我就想，即便這輩子沒有孩子也沒什麼好遺憾的，只要有古古這麼可愛的小天使就足夠了。」

「舅舅從小就很疼我，這些我都記得。」她看著面前這個和她有七分像的男人動情的模樣，頗有些感慨道。

「是啊，那時我常常會忍不住幻想，可愛如此的古古長大以後會怎麼樣呢，想必一定是傾國傾城，引無數男兒盡折腰。她一定會遇到一個可以攜手一生的人，那個人會憐愛她疼惜她陪伴她，如果不然，我就替□□道打的他滿地找牙。」

「打人是犯法的舅舅。」她被他逗笑了。

「我才不管那麼多，誰要是敢欺負你我就揍扁他。」他一副熱血上頭護犢子的架勢，似乎隨時都會撩起袖子揍人，頓了頓，眉毛垂下來，嘆息一聲感慨道，「但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你會喜歡女孩子。起初我也和你爸媽一樣，總覺得是不是自己哪裡沒做到位才會讓你變成這樣，無法接受你喜歡女生的事實。」

「那現在呢，舅舅還覺得我喜歡女孩子是不可理喻的事嗎？」

「不，現在我覺得，只要古古覺得幸福就好，至於那個讓你感覺幸福的是誰，其實根本就不重要。」他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露出慈愛的微笑，那份舐犢情深令人感慨不已。

「怎麼說呢，就好比大多數人都覺得榴槤是水果之王，有益身體健康，但實際上，如果吃榴槤讓你覺得痛苦，那你就換別的水果吃好了，跟它是不是水果之王又有什麼關係？」

「我愛您！」她激動地撲過去抱住他，緊緊地勒著他的脖子，興奮地語無倫次，「舅舅我太愛你了，你簡直就是大哲學家！」

「好了好了，你先鬆開我，都被你勒的喘不上氣了。」他拍拍她的背，等她坐回副駕駛後，他低頭瞄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是跟我一起回去還是去學校。」

她低頭思考了兩秒，很快便做出了決定。「我還是回學校吧，等下次我再去看你跟舅媽。說實話，現在這種情況放她一個人在學校我很不放心，今天如果不是你打電話我根本不會回來。」

「也好，」他繫上安全帶，扭過頭意味深長地端詳她良久，最後拍拍她的肩膀頗為感慨道，「古古，你長大了。但我沒想到的是，促使你長大的正是一個小朋友。」

「是啊，誰能想得到呢，但命運自有它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