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都是引頸以盼的人，通向她的路卻暢通無阻，忽然之間，她有一種這是她和她婚禮現場的錯覺。她曾經幻想過，如果有一天能跟曲璟尤結婚，會是怎樣一副美好場景，光是想想就讓她有一種被幸福湮沒的感覺。

其實她今天穿這件衣服確實是有私心的，因為她真的好想好想，為曲璟尤穿一次婚紗。

未來變化莫測，即使這一刻的甜言蜜語再悅耳動聽，海誓山盟再鏗鏘有力，也依然無法保證最後兩個人一定會在一起。所以她才想趁此機會，了了自己的願望。古代不是都有狀元郎娶妻的傳統嘛，只可惜現代不能這麼玩了，況且兩人又是禁忌的同性師生戀。

但即使千難萬難，也還是讓她想出了這麼個不動聲色的法子。她不需要別人來見證這場幸福，甚至都不需要曲璟尤本人知曉，能在她最春風得意的場合，為她盛裝打扮出席，窺到她眼底難以自持的沉迷，已然是莫大的幸福。

她步履款款，終於走到曲璟尤面前，微笑著站定，輕柔地望著她。

曲璟尤也側過身看著她，將她上上下下癡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眸中波光湧動，心中小鹿亂撞。老師今天這一身實在是太漂亮了，白色裙子的設計別出心裁，每一個邊邊角角都剪裁得體，恰到好處襯托出她不可方物的美。她臉上妝容精緻，連呼吸都透著讓人臉紅心跳的嫵媚。

她上前一步，略微仰了仰頭，噙起一抹淺笑，問道，「老師，我可以擁抱你一下嗎？」

「好啊，」她大大方方張開懷抱，以一種慷慨接納的姿勢歡迎她。反正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越扭扭捏捏底下的人反而越會覺得奇怪，倒不如坦坦蕩蕩的，讓別人以為這只是一段平平無奇的絕美師生情。「能夠擁抱我們的全校第一，我與有榮焉。」

曲璟尤呼吸漸急，手腳輕微哆嗦，明明之前在大庭廣眾之下侃侃而談許久都淡定自如，但是這會真的要在這麼久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去抱老師，她又忽然有點想打退堂鼓。

她擅作主張決定這一切，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們之間的種種以一種隱秘又放肆的方式和盤托出，堂而皇之將不為人知的美妙宣之於口，享受著興奮和緊張交織的奇異感覺。

她想大聲宣告自己的喜歡，想讓所有人知道老師有多麼好，更想讓所有人都嫉妒她，這麼好人，卻偏偏隻屬於她一個人。她知道，剛剛她在台上口若懸河的時候，老師幾次都想打斷她，大概唯恐她年輕氣盛真的說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話來。可是眼下，老師倒是襟懷坦蕩得很，反倒自己成了躊躇不前的那一個，之前的勇氣和魄力一時不曉得去了哪裡。

「怎麼，只是一個普通的，師生之間愛的擁抱而已，曲同學難道還要先沐浴焚香嗎？」她歪了歪頭，笑著打趣她，同時不動聲色向她靠近，嘴唇輕嗡，用唇語對她說「抱我」。

這一聲久違的「曲同學」讓曲璟尤一下就回到了兩人初識的時候，那會她們互相看不順眼，都覺得對方是世界上最討人厭的那一類，尤其是她，巴不得日後不要有任何交集。

從當時的「眼不見為凈」，到今天滿心滿眼都是老師，兩人經歷了太多才終於修成正果。這一路的千難萬難都不曾退卻，又為什麼要恐懼眼前的一步之遙呢？

她向前挪開極短的一步，像之前一樣，老師會走完最艱難漫長的九十九步，而她只需要微微一邁，就可以擁有她。她伸出右手，顫抖地輕輕摟住老師纖纖細腰，右手將麥克風扯開捂緊，踮了踮腳，貼著她的耳朵，聲音輕輕卻異常堅定。

「老師，我愛你。」

古流方霎時怔住，覆在她雙肩上的手僵了僵，嘴唇顫了又顫，有些不太確定地問，「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愛你，好愛你，想要站得更高只是因為你。老師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人，就算整個世界加起來也沒有你重要。雖然我沒辦法真正當著所有人的面說愛你，但是沒關係，有些話只要老師知道就足夠了。」

她的手在曲璟尤頭上拍了拍，臉上浮現出官方的公式笑容，給人一種兩人正在進行師生之間友好交流的錯覺，嘴裡問的卻是，「老實說，這一天你是不是預謀很久了？」

「也沒有很久，是上次拿到第三名之後才有了這個念頭。」她的臉貼在老師心口，沒有任何障礙物，就那麼直接貼著她光裸的肌膚，感受著她心臟起起伏伏的跳動。

「所以之前那麼拚命，我怎麼勸你都不聽，其實都是為了今天能站在這裡，用你最驕傲的姿態對我說這些話，是嗎？」畢竟眼下是在台上，留給她們的時間並不多，所以她一改往日漫不經心的習慣，語速極快。

「是，我想要成為老師的驕傲，永遠的驕傲。愛的分量太重了，是不能隨隨便便說的，只有當我做到最好的時候，我才有資格對老師說愛。」

「嗯，我感受到小璟的愛了，不過你就準備這麼一直抱著嗎？大家可都在下面看著呢。」

「才沒有。」她嬌嗔一聲，手搭在她肩上借力站起來，借著整理領口的時間將麥克風調整到正常位置，接著往後退了兩步，沖著她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故意提高音量確保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到。「感謝老師的關愛和栽培，我以後一定會倍加努力，絕不辜負你的期望。」

古流方微微一笑，抬手輕輕鼓掌，氣定神閑的模樣絕不會讓任何人懷疑，她們之間剛剛經歷了一場如何親密的耳語。台下也跟著掌聲雷動，將他們的讚美和熱情，毫不吝嗇贈與身邊這位天之驕子，在經久不息的掌聲中，她款款走下舞台，一如來時那般優雅從容。

經過校長旁邊的時候，她看到他舒了口氣，一直緊繃著的臉也終於放鬆下來，半是激動半是慶幸，鼓掌鼓的尤為大力。她搖了搖頭，不禁露出苦笑，小朋友率性而為自己倒是開心了，殊不知多少人為她的舉動提心弔膽。

有了曲璟尤的珠玉在前，後面其他人的發言就不免顯得乏善可陳，再加之大家已經老老實實坐了兩個多小時，耐心已經被消耗殆盡，所以越到後面越沒了熱情。儘管各班級的班主任都在努力維持秩序，但收效甚微，台上的人如果不用最大音量發生，聲音就很容易被台下漸盛的聒噪湮沒。

方卉梗著脖子左顧右盼了半天，明明看到曲璟尤下來了卻一直沒等到人，再回頭一看，裙擺飄飄白衣勝雪的古老師也不在她原來的位置上，心裡大概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她捂著嘴，內心的小人在瘋狂尖叫，差點又一次沒忍住老淚縱橫。就在剛剛，她經歷了磕CP以來最驚心動魄的一分鐘，她磕的兩位正主居然在幾千人的注視下，在舞台上公然擁抱你儂我儂，她一度震驚到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這太不符合曲璟尤的作風了，即使是做夢她都沒辦法相信，這個人會這般肆無忌憚。直到震耳欲聾的掌聲再度爆響，她才驚覺這是真的這不是夢。

她看著古老師姿態優雅下了台，臉上還掛著無比愉悅的笑容，不由得喜極而泣。旁邊的人以為她慢半拍，在為曲璟尤剛剛對她的一番肺腑之言涕泗橫流，也有人覺得她太矯情做作，卻沒有人知道她是在為自己CP的絕美愛情落淚。

太刺激了，這和直接在舞台上顛鸞倒鳳有什麼區別？？？她已經忍不住開始腦補各種不可描述的細節了，甚至有一種提筆寫□□的衝動。

原以為曲璟尤是塊榆木疙瘩，沒想到直男開竅這麼可怕，大概也只有古老師這種高段位的才忍得住，沒有把她「就地正法」。

等等，為什麼自己會默認曲璟尤是受的那一方？她乍一看並不受啊，甚至還有一股冷峻清冽的少年感，反倒古老師才是騷氣十足的那一個，怎麼看都不像能攻得起來的樣子。但問題在於，當她腦補這一切的時候，卻並不覺得這個設定違和，甚至下筆的衝動越來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