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她喜歡老師，就像老師對她的喜歡，真誠又熱烈。但正是因為喜歡，才更希望她能擁有一帆風順的人生。

自己的人生從一開始就糟糕至極，父親賭bo，父母離異，校園暴力，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就在她已經習慣這樣的渾噩並堅信日子會這麼周而復始時，一道光衝破層層烏雲赫然闖入她的世界。自此以後，她的世界再次擁有了光和暖。

她打心眼感到幸福，而帶給她幸福的人，正是老師。往後餘生即便世界再灰暗，只要回憶起這段幸福明麗的時光，她依然會覺得圓滿。

她原本應該永遠匍匐掙扎於泥淖之中，現如今有人珍愛過她，憐惜過她，呵護過她，這已然是可遇不可求的天大幸運，她哪裡還有哀怨的立場。

她對老師的第一次心動應該比她自以為的要早很多，如若不然，也根本不會一次次忍受她有時算不上溫柔的「侵犯」。

不過這一點，她其實也是在那晚跟羅元浩見面後才明白的。當對方提出希望她能做他女朋友，她的第一反應是噁心。

可是老師對她做親密之事時，她雖然覺得窘迫，卻從來沒有真的想要抗拒。她或許不懂那些高深的情情愛愛，但她明白，這世上除了利益，恐怕就只有喜歡會讓人情不自禁。

她縮在角落裡一時哭一時笑，或許是大悲無聲，她死死咬著嘴唇沒有透出一點聲音，只有豆大的眼淚時不時墜下來一滴。

方卉見她這般著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抓耳撓腮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好半天才鎮定下來，大夢初醒掏出手機，手忙腳亂給古流方發信息。

「古老師，曲璟尤剛剛出去了一趟，不知道去了哪裡，但是回來後就一直在哭，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了，你快想想辦法吧。」

按下綠色發送鍵後，她忐忑不安地捧著手機，視線在曲璟尤和手機之間快速來回移動，晃得頭都暈了。半分鐘後，手機提示音響起，她霎時舒了一口氣，連忙點亮手機。

「我知道了，你幫我看著她點，等放學我去找她。」

「好。」她回復道，心裡稍微安心了一點，但與此同時另一件事又突然勾起了她的不安，她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繼續輸入。

「還有一件事我也覺得很奇怪，她沒有申請淘寶帳號，所以平常要網購都是用我的買，但是我最近發現她買的東西有點奇怪。包括瀏覽器的搜索記錄也是。我並不是惡意窺探，是她自己用了以後忘記刪除記錄，我才不小心看到的。」

「你截個圖發給我。」

她瞄了一眼曲璟尤，見她還是一副哀戚模樣，魂不守舍，並沒有注意到這邊，這才快速截了圖給對方發過去。片刻後，那邊又有了回復。

「謝謝，真的很感謝你告訴我這些。麻煩你幫我照顧她一下，我會想辦法把所有事情解決好。」

她嘆息一聲，回了對方一個「加油」的表情包，鎖屏後將手機丟進課桌裡。「你到底怎麼了？」她扭頭擔憂地望著曲璟尤，又一次小心翼翼問，「有什麼煩心事你也可以和我說啊，我會守口如瓶的，不要總自己一個人憋在心裡。」

曲璟尤閉上眼睛，緩慢搖了搖頭，復又睜開，還是什麼都沒說。她不能告訴方卉實情，又不願意欺騙她，唯有沉默是最好的應對。

放學後她趴在課桌上發愣，毫無胃口，因此也懶得浪費時間白跑一趟食堂。不知道過了多久，陸陸續續有人回來，她掏出手機想看時間，有本習題集她昨天不小心落在了宿舍，如果時間允許她想去拿回來，剛好今天是數學晚自習可以做做題。她打開手機，發現右上角有一個未讀信息的感嘆號標識，下意識就點開了。

「下午放學到我這來一趟。」她抬眼掃了一眼發件人那一欄，確實是老師發來的沒錯，但奇怪的是語氣前所未有的冷漠，只有乾巴巴幾個字，連一個多餘的標點符號都沒有。

她倒也沒怎麼多想，只是覺得時間上可能來不及，便回復她，「要是沒什麼急事明天再去可以嗎？再有十幾分鐘就上晚自習了。」

簡訊發出去不過十幾秒，手機就震了震，她有些意外地點開。「我要你現在就過來，十分鐘內我要是見不到你就去教室抓人。」

曲璟尤：……這人真是，不知道現在是什麼風口浪尖嗎，脾氣一上來還是這麼不管不顧，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又惹到了她。

她彎腰從方卉桌子裡摸出一塊圓形帶手柄的小鏡子，懟到眼前，還好，先前浮腫的眼睛已經慢慢恢復正常，不仔細應該察覺不到異常。

她歪了歪頭，對著鏡子數次練習微笑，想著待會見到老師就這麼笑。她一定會心花怒放，然後像摸狗狗似地伸手揉亂自己的頭髮，再一把不由分說攬進懷裡，在耳邊呢喃纏綿悱惻的情話。一想到這，她的臉後知後覺就紅了。

她一路大步流星，不一會兒便到達了教師宿舍。來的這一路她有些豁然開朗，既然未來的事根本由不得自己決定，那不如好好珍惜當下，趁著自己還擁有她的時候，去盡情享受每分每秒的快樂。

她駐足門前，用力敲了敲門，現在是敏感時期，為了避免萬一被人聽到自己的聲音，她並沒有叫門。

未幾，門被人從裡面擰開，圍著米色圍裙的古流方出現在她面前。她仰起頭，沖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滿懷期待等著她強勢的擁抱，但不曾想期待落空。對方隻輕飄飄掃了她一眼，淡淡說了聲「進來吧」，便頭也不迴轉身進了廚房。

她在原地愣了片刻，望著她風一樣飄飄而去的背影，不解地癟了癟嘴，換了鞋走進室內。進去後，見她正在廚房忙碌，她連忙湊上去討好地問，「要我幫老師打下手嗎？」

奈何回應她的只有翻炒聲。她垂頭喪氣，最後隻得洗了手，將碗筷拿出來，盛了飯擺放整齊，然後乖乖坐在餐桌前等她完工。

五分鐘後，古流方一左一右端著兩個盤子走出來，一葷一素，她將碟子放在桌子的隔熱墊上，也並不招呼曲璟尤，低著頭自顧自悶悶地吃。

期間曲璟尤幾次想問她怎麼回事，最後都被她這副冷淡模樣勸退，什麼也沒問出來。自打認識以來，她還從沒見過她這幅樣子，心裡也就很沒底。

飯後，曲璟尤第一時間提出要洗碗，她連客氣都沒有，徑直不聲不響走到沙發坐下打開電視，儼然當她不存在似的。

曲璟尤心情鬱悶到極點，好歹撐著洗完碗，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已經流失殆盡。她將手放在水龍頭下沖洗，盯著簌簌而下的水流發獃，至少洗了兩盆水才回過神來。她決定再嘗試一次，如果老師還是不理她，那她就立刻離開。

她打開冰箱，選了幾個看起來熟得很透的火龍果，洗凈後剝皮切塊，送到古流方面前，像之前她對她一樣，用牙籤插起一塊送到她嘴邊。「老師張嘴，我剛剛嘗了，可甜了。」

古流方撩起眼皮覷了她一眼，又垂下去，盯著碗裡的水果一動不動，就是不搭理她。曲璟尤見她這樣，最後的心理防線趨於崩潰，她將果盤放到茶幾上，雙手捂臉坐到她旁邊，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老師是討厭我了嗎？」她問得悲悲戚戚，聲音染了綿綿哭腔，像是隨時都會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