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爺在西川找了一處臨時住處，就在商號附近。

他白天喝多了一些酒，下午小睡片刻，臨近傍晚醒過來。

謝依偎在他身邊，大約是這兩天有些累，比他睡得還沉些，現在還沒醒過來。

九爺手指落在他臉頰，順著劃到鼻梁，又撥了撥散下來的頭髮，比從滬市離開的時候要長了許多。明明這天一直都在自己身邊，但怎麼也看夠，視線落在對方身就移開，連眼神都變得溫柔。

謝怕熱，以前在北地的時候，冬天只要一點了地龍，晚恨不得隻蓋一張薄毯。

現在到了西川，也和之前沒什麼兩樣，手腳都『露』在外面。

秋日微涼，九爺加了衫，他的小謝管事卻睡得袖口都掀起大半截，『露』了手臂在外面，手指無意識抓了他一點衣領，攥得緊緊的。

九爺看了片刻，原本隻想湊近了瞧，但沒忍住親了一下。

從額頭到鼻尖，然後落在唇，一下接一下，停下來。

謝往他懷躲，還要睡。

九爺輕一聲，手指捏了他耳垂『揉』搓，把人安撫住。

謝過了一會，躲得更深了，『露』出來的皮膚都像是喝了酒一般透著微紅。

……

前天謝生病，雖吃了一回，也只不過是淺嘗。

九爺都沒想到，今日的小謝會如此主動，一時間不知道該驚訝還是贊嘆。

以前都是九爺主導，做起來更像是在探究，他的兒太過害羞，從來不主動要求什麼，只在被欺負狠了的時候求饒。

經過今天這一遭，九爺才明白一個道理。

原來床的話都得反著聽。

謝全身汗津津地貼在九爺身，會兒胸腔還在劇烈起伏，明明身粘.膩，他卻一根手指都懶得動彈，實在沒力氣起來沖洗，最後一絲力量都被榨幹了。

九爺雙手遊移，在他背輕撫，最後落在腰上慢慢扣住。

他往抬了抬。

謝立刻悶哼一聲，伸手推他，手指尖都發顫︰“行。”

九爺食髓知味，親他一下︰“最後一回。”

謝紅了眼圈兒，搖頭要躲，次真什麼都顧得了，“行，我，我要……”

“兒要什麼，我都給你。”

謝咬著手指，哭得『亂』七八糟。

他記事早，從三歲起就能自理，從未麻煩過家裡大人。

但今天整個羞恥心都被打破了。

往常不管多累，他一定會收拾妥當，但今日卻隻肯裹在乾淨薄被裡，連頭都不敢探出來，九爺喊他，更是一聲不應。

九爺將床鋪收拾妥當，又打了水給他擦拭乾淨，輕聲哄了半天。

謝隻『露』出一雙眼楮，睫『毛』被淚水粘在一處，一撮撮兒的，像是受了委屈的狗崽，帶著鼻音悶聲道︰“我剛說了，要出來了，爺都不聽。”

九爺把人連薄被整個兒抱在懷，連著親了好幾下，柔聲哄道︰“是不聽，是那會兒確實停下來，下回一定樣了，我同你保證。”

謝又往被子縮回去一點。

九爺道︰“過兩天我要去眉山一趟，家裡有些事，可能要麻煩曹雲昭一下。”

謝探出來一點，含糊問道︰“什麼事兒？”

九爺咳了一聲，道︰“生意上的事，問題大，我能處理好。”

謝道︰“可要我一起過去？”

九爺輕一聲，逗他︰“會兒不氣了罷？”

謝︰“還有一點生氣。”

他過了一會，小聲又認真的說︰“就一點兒。”

九爺被他一聲哄得整顆心都要化了，到了嘴邊要拒絕的話又換了一句，親了親謝鼻尖︰“那就同我一路過去，我路上跟你賠禮道歉，好不好？”

西川邊的鹽貨裝船還要日功夫，隻從轉鬥鄉運過去這一段，用不著謝守著，徐駿派了人一路安排周到，騰了時間給謝，隻說他們從眉山回來的時候，已經安排妥當。

九爺在西川住了日，又隨同曹雲昭一起出發去了眉山。

出行那天，徐駿來送行，謝在人群裡找了一下，沒瞧見舅舅，也見賀東亭。

徐駿道︰“你舅舅前日受涼，身體還未好，在休養，就先來送行了，他讓我給你些。”徐駿說著從懷拿了張銀票遞給謝，“出門在外，要委屈了自己。”

謝接過，道謝之後又問︰“我父親呢？”

徐駿搖頭︰“他兩日……和你舅舅鬧了點小矛盾，說想在老宅安靜住兩天，想些事。”

老宅就是謝家姐弟二人最早的時候住的那處，現如今被竹林圍繞，雖老舊了一些，但收拾的乾淨整潔一如謝沅當年還在的時候一樣。

賀東亭會去那裡，謝也沒覺得奇怪。

雲夢山剿匪已經結束，羅念秋帶著一隊人馬等在雲夢峽谷入口，隨行護送他們出了西川，直奔眉山。

眉山和西川相聚算太遠，若是急行軍一日可到。

次一路上再未遇到匪徒，倒也順利。

把曹雲昭一行送下之後，羅念秋沒有進城，只在城外駐扎一日，次日就拔營離開。

曹雲昭揣著委任狀去走馬任，官場上規矩多且繁瑣，管什麼時候都是如此，曹雲昭留下解決上一任留下的一團『亂』麻，別的事暫且做了，但先給白九找了一處房舍——他建學校的錢已收了，對財神爺的態度還是極為殷勤，找的院子也夠大，位於半山腰上，周圍靜謐環境也優美，巴不得白九能留在這和他一同發展建設。

謝陪九爺一同去看了，覺得環境錯，購置房屋的費用比謝想的要，套宅院連同後山一同買下也過一千大洋，過京城一套小四合院的價格。

陪著一起過來的是曹雲昭的秘書，是從北平城一路跟著曹二公子南下到此，秘書笑著道︰“九爺，您瞧著如何？已是眉山風水最好的一處了，別的說，地方寬敞，要什麼可以再蓋。若您要是瞧著哪裡合心意，隻管跟我說，必客氣。”

九爺點頭道︰“有勞。”

白明禹轉了一圈，倒是挺滿意，他在北地習慣了大院，在滬市洋房雖漂亮，但還是太窄小，如今瞧見處宅院才覺得寬敞些。

謝也在裡頭轉了一圈，最後站在正廳，瞧著前頭也知道想了什麼，耳尖慢慢泛紅。

白明禹也走過來，他順著謝視線看過去，疑『惑』道︰“小謝，你看什麼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有什麼好看的。”

謝回神，正『色』道︰“沒什麼，就想這擺什麼椅子。”

白明禹︰“你莫不是傻了，是正廳，宴請賓客的地方，當然和咱們在北地的時候一樣，兩邊各一排，最前頭是兩張太師椅……”他比比劃劃，講給謝聽。

謝站在那忽然笑了一下，白明禹聽到，回頭狐疑看他。

謝收斂嘴角意，咳了一聲道︰“你說的對。”

白明禹以前被他坑過許多次，“二爺說的對”話簡直要落下心理陰影，看了謝好一會，忽然擰眉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謝裝傻︰“知道什麼？”

白明禹瞧他神『色』不似作假，一時也知道自己會意錯了，立刻轉移了話題打算糊弄過去︰“啊，也沒什麼，就我和姑姑的事兒。你從滬市走的時候，是跟我說，要好好表現、多送禮物嗎，我聽你的話，寫了好多信。”

謝看他一眼。

白明禹心打了個突兒，硬著頭皮道︰“還隔三差五讓人捎帶東西給她……”

謝糾正他︰“什麼叫聽我的話，你自己想送就送，想寫信就寫信。”

白明禹面上一紅，有些好意思道︰“反正，反正我事兒要成了，給你立首功！”

謝︰“倒也必。”

謝看完大廳，心滿意足，想轉身去院中找九爺，白明禹在後頭有些於心忍，還是喊住了他︰“哎，小謝！”

謝回身︰“怎麼了？”

白明禹磕磕巴巴道︰“我怕你擔心，還是提前跟你說了吧，九爺這次帶你來眉山，一來是想多和你待天，二來是想避開你父親賀東亭。”

謝解︰“為何？”

白明禹︰“你還記得滬市東郊華星紡織局吧？”

謝點頭，那處實為兩家紡織廠，難得的是廠子連在一處，佔了一塊位置頗好的土地，離著碼頭也近，那一片未來兩年地價、房價飛漲，是個好地方。

白明禹看了一眼院子那，低聲道︰“當初賀老板想作價四十萬銀元賣給咱們爺，後來九爺沒答應，說是租，一年五萬銀元。”

“事兒我知道。”

“你知道啊，九爺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壓了華星的股票，抄底兒收進來，加之前華星因為經營不善連年虧損，破產拍賣，被九爺用三十萬買下。”白明禹湊近一點，乎趴在謝耳邊小聲道︰“三十萬其實是說給頭聽的，事我經手來著，實際給其他股東支付的過四萬……你還記得是誰的廠子吧？”

謝挑眉，若他沒記錯，是賀東亭的。

“現如今已經改名叫恆豐紗廠了。”白明禹伸手拍了拍謝肩膀，嘆道︰“我拿你當兄弟跟你說的，你，提前做個準備吧。”

白二會兒看著謝，眼神都帶了同情。

他見過處理家庭矛盾的，其中管是婆媳也好，還是女婿和嶽丈也好，夾在中間的人都最難做，小謝可太慘了。九爺在滬市跑馬圈地，小廠沒放過，大廠也沒落下，還搶了小謝親爹的生意，小謝站在中間，手心手背都是肉，要幫誰好？

白明禹都替他頭疼。

謝等了片刻，又問︰“就這件事？”

白明禹驚呆了︰“事兒還夠嗎？”

謝想了片刻，道︰“沒，我想岔了。”

白明禹問道︰“紡織廠事你打算怎麼處理啊？”

謝道︰“無妨，一家人，總要磨合一下，畢竟以後時間還長。”

白明禹萬萬沒有想到，謝就這麼撒手管了。他從在滬市來西川的路上就開始擔心，坐船的時候提心吊膽，下了船也是如此，生怕九爺和賀老板倆人打起來，怎麼小謝心麼大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