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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類死亡》第10章
  第九章:打撈

  從李奶奶家出來後,街頭的雨霧如同蜘蛛網般兜頭籠罩下來,全身為之一涼,在房間內激動得滾燙的臉慢慢地褪去了火紅,心底一直騰騰上湧的熱氣,也漸漸冷卻了,憤怒消退之後,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便清晰地浮現出來——我該到哪裡去找房子?李奶奶這裡的押金必須扣除一半,憑藉剩餘不多的押金,即使在南城這樣經濟落後的城市,也是無法租到像樣的房子的。當初租房是通過賈雲,他也是託了許多朋友,才好不容易打聽到這樣一個地方,現在他自己有傷在身,再去麻煩他,實在是說不過去。看來只能我自己想辦法了。

  我能想到什麼辦法呢?我在腦海裡將自己在南城所認識的人過濾一遍——說是過濾,其實來來去去也就那幾個人,除了賈雲和許小冰之外,就只剩下公司的人了,明天上班的時候請他們幫我打聽一下什麼地方有房屋出租,我自己也可以到網上的租房網站查找相關信息,不過,無論是哪種情況,對結果都不應當樂觀。

  先這樣吧,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回家。想到回家,我不由自主地朝遠方凝視起來,彷彿這樣就可以看到家的方向——然而重重的建築屏障般矗立在眼前,我連地平線也看不到,在這條陌生的街道上,我甚至分不清南北。人們三三兩兩從我身邊經過,和雲升街的冷落不同,這條街道十分熱鬧,到處都是晃動的人影,在雨中,每個人的面孔都彷彿矇著一層薄紗,顯得朦朧而富有詩意。

  也許,正是這樣朦朧的距離,才是最富有美感的。在一個將我當作外地人的城市裡,這些在我周圍行走的同類們,彷彿另一個星球上的人一般,他們奇怪的口音和習俗,都與我所來自的那個南方小城迥然不同,而他們那種悠然自得的神情,是只有本地人才會有的——這是屬於他們的土地,而我只是一個來自外地的人。我邊走邊想著,手指在那些陳舊的建築外墻上劃過,指尖上積滿了雨水和青苔——這座城市還有很多外地人,他們也和我一樣覺得孤單嗎?我本來想找到一個朋友的——許小冰那張短髮俏麗的臉從我眼前掠過,很快便被另一張同樣屬於她的、但是卻蒼白灰暗的臉替代,她這幾天來的影像重重疊疊出現在我腦海裡,我再次問自己那個問了無數遍的問題——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而我再次得不到答案。

  許小冰的心思,我一向就猜不透的,我們本來就不是同一類人,只是因為偶爾住到了同一所房子裡,又遇到了那樣古怪的事情,這才有了些密切的聯繫,而現在,那些古怪的事情已經不再古怪,我也即將搬出那所房子,我和她大概再也不會有聯繫了吧?想到這個,不由憮然一笑——兩個不同城市的人在同一個城市相遇相識,這種緣分多麼深;兩個相識相熟的人,從此形同陌路,這種緣分又是多麼淺……想著想著,我覺得自己有些傷感了,眼眶也潮濕起來。

  我真想回家啊。

  我用紙巾擦了擦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同學的電話,想跟她聊聊——這個時候我需要找人聊一聊。

  「喂?」明快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我心中一熱:「喂?我是江聆。」

  「江聆?」對方驚喜地尖叫了一聲,「你在哪裡?」

  我正要回答,電話裡又傳來聲音:「好的好的,我馬上走……」這顯然是在對另一個人在說話,很快,她急匆匆地對我道,「江聆,我來了個客戶,回頭我給你電話!」

  電話斷了。

  我心頭更加鬱悶,也沒心思再打其他人的電話,正要將手機收進口袋,鈴聲響了起來,我看了看號碼,是李雲桐的電話。

  「喂?」

  「江聆嗎?我現在在流芳湖,你過來嗎?」他急匆匆地說。今天是週末,可是每個人都好像很忙。

  「你在流芳湖幹嗎?」我問。

  他說了一長串話,我卻只聽到斷續的聲音,聽不清他說的內容,也許是這種陰雨綿綿的天氣影響,手機信號不太好。我只能連猜帶蒙,勉強弄明白,他在流芳湖是和我們前天晚上在湖裡看到的女人有關。到現在,我才知道那個湖名叫流芳湖,真是個好名字……我有些走神了,他的聲音驀然清晰起來:「你快來!」這話讓我回過神來,我還沒有想到自己為什麼要去,就已經答應了。

  為什麼不去呢?這個時候我不想一個人呆著,本來想去找賈雲的,既然李雲桐叫我去流芳湖,那就去吧,就算沒什麼事,看看湖邊的風景也是不錯的。

  自然,又是問了半天路,才找到正確的乘車路線,公交車搖搖晃晃,當它晃到流芳湖時,已經是上午11點了。倘若不是李雲桐在等著我,就這麼坐著車一路搖晃下去也不錯,至少不用那麼快地回到雲升街六號。

  流芳湖上煙籠霧罩,和往日的寂靜不同,湖面上穿梭來往著許多船隻,彷彿在撈魚,然而現在並非是撈魚的季節,他們在幹什麼呢?我疑惑地看著湖面上撒網的人們,一邊沿著湖岸尋找李雲桐。他並不難找,細長的個子醒目地立在一棵柳樹下,正凝視著湖中央在想著什麼,嫩綠的柳枝垂了他一頭一臉。見我走過來,他笑著打了打招呼。

  「幹什麼呢?」我指了指湖面,「這個時候撈魚,不是要撈魚仔吧?」

  「不是撈魚,是撈屍體。」李雲桐有些無奈地道,遞給我一張紙。這是一張白色的素描紙,紙上畫著一個女子的臉,滿頭微卷的長髮,細長的眼睛,鼻頭有點大,嘴唇薄而寬闊,正滿面驚恐而絕望地凝視著畫外的人們,那張張大的嘴似乎正在呼救,讓人看了心裡很不舒服。

  「這是我畫的,」他說,「就是前天夜裡我想救的那個女人,你有印象嗎?」

  聽他這麼說,我更加仔細地看了看那女人,卻一點印象也沒有——實際上,前天夜裡,在流芳湖裡,我沒有見到任何女人。我照實跟他說了,他點點頭:「我知道,除了我之外,沒人見過她,但我真的親眼看到她沉下去了。」他抿了抿嘴,彷彿是冷笑,又彷彿是自嘲:「這兩天我一直在跑這件事,現在他們終於答應來打撈屍體了。」

  「這兩天你一直在忙這個?」我驚訝不已。李雲桐的熱心我是早就知道的,剛進公司時,由於膽怯,我很少主動和其他同事打招呼,是李雲桐第一個向我介紹他自己,並且帶著我認識了全公司的同事,這件事一直讓我感激——只是我沒想到他會這麼熱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溺水女子,竟然連續跑了兩天。他告訴我,這兩天裡,他跑了許多部門,大家都對他的話半信半疑,而他們解決疑惑的辦法都是一樣的——由於李雲桐向他們提到,當夜曾經有警察前來救人,他們理所當然地向110求證此事,求證的結果我可以預料到,那些出警的警察們承認有這麼回事,但是他們也肯定誰也沒看到落水的女子。既然連那麼多警察都沒看到那個女人,當然也就可以認為並沒有這樣一個女人落水了,這是正常的邏輯,所以李雲桐這兩天雖然跑斷了腿,卻四處碰壁,沒少挨白眼和咒罵。

  「我知道她落水了,大家都不管,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李雲桐跟我說起當時的情形時,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種倔強的神情,「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雖然各個部門都不理會這件事,李雲桐還是堅持要弄個水落石出,最後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同學——本地人的好處就是,到處都有熟人,有熟人就好辦事,李雲桐有一個老同學在公安局工作,手中有點小小的權力。他找到那個人,將此事說了出來,不過這次留了個心眼,沒說曾經有警察打撈過。那同學認為自己瞭解李雲桐的為人,對他的話沒絲毫懷疑,立即派人前來打撈。

  「已經打撈了半個小時了,流芳湖不小,還沒撈到。」李雲桐說,他似乎有些擔心——如果這次再撈不到屍體,要背負責任的,可就不只他一個人了。

  「我真的沒看到過那個女人。」我提醒他,「你肯定沒看錯?」

  他篤定地點了點頭:「沒看錯,我甚至還摸到她了。」他懊喪地嘆了一口氣,「只差一點點……」他的眼光瞟向我手中的畫像——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畫像上這個女子的最後表情,就是這樣一副驚懼的神態,並且永遠是這副神態了。這副神態讓我想起了許小冰——我總是不自主地想起她,不是因為惦念,而是因為我一直猜不透她做那一切的目的,這些事情在我心頭成為一塊懸空的石塊,時刻蕩來蕩去,讓我不得安寧。

  許小冰也經常露出那樣恐懼的神情,但是和眼前畫像上的女人又完全不同,人和人真是不一樣啊。

  「我只覺得奇怪,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看見呢?」李雲桐喃喃道,又彷彿是在問我。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聳了聳肩膀。

  「你剛才跟那個男人在說什麼?」李雲桐忽然轉換了話題,「他給你的那張紙呢?你怎麼扔了?」他朝我眨眨眼,露出一副曖昧的神情。

  「什麼男人?」我感到莫名其妙。

  他哈哈一笑:「還保密?是你男朋友吧?」

  「你說誰啊?」我完全摸不著頭腦,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好了,別裝了,」他繼續笑著,朝岸邊走動幾步,嘆了一口氣,「但願他們能把她撈出來。」

  「別擔心了。」我說,卻沒法跟他說一定會撈出來——假如真的有這樣一個女人存在的話,當然一定可以撈出來,但是……畢竟他那晚喝了一瓶啤酒。

  船在湖面上交織來去,拖網一次又一次地從水中撈起,除了一些遊客們扔下的垃圾,什麼也沒有撈到。李雲桐的同學給他打了個電話,似乎是問他是否的確沒看錯,李雲桐在電話裡再三保證自己的眼睛沒出問題,對方的語氣很不善,我雖然聽不清說話的內容,但是從那種急切的語氣來看,他的那位同學顯然也開始懷疑李雲桐所說的話,李雲桐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最後大聲吼著說他還有一位證人。我正在想那個證人是誰,他已經將手機遞給了我。我毫無心理準備,接過電話,甚至沒來得及思考,便下意識地說的確有這麼一位女人死在湖裡,對方問我是否親眼看見了,我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李雲桐,再看看湖面上亂糟糟的船隻,想想事情已經到了這一地步,船已經來了,李雲桐也挺不容易,便說:「那晚我也在場。」我沒有直說自己親眼看見了,算是撒了個小謊,對方看來很急,沒有仔細揣摩,便認定我也看見了一個女人溺死在這湖裡,這才發出一聲滿意的「唔」。

  掛了電話之後,我將手機遞給李雲桐,他說:「謝謝你。」

  「不用謝,我說的是真話。」我說,他愣了愣,馬上明白過來,哈哈大笑起來。

  我也偷偷地笑了。

  打過這個電話之後,原本有些懶散的船隻運動得更加勤奮了。已經是中午時分,我和李雲桐在湖邊的大排檔上隨便吃了點東西。剛剛吃完,便聽見湖面上傳來一陣嘈雜的歡呼聲,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李雲桐已經朝湖邊跑過去,當我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的時候,他已經到了湖邊。

  在湖中央,一艘船正慢慢地收著大網,那張黑色的網沉甸甸的,網眼上掛著五顏六色的垃圾。和前幾次收網不同,這次的網明顯地繃直了,顯然在網中網著一個很重的東西。

  難道真的撈起了一具屍體?我驚異地看看李雲桐,他緊張地盯著那張網,完全沒注意到我的眼神。

  網終於收了起來,一個長條形的東西被包裹在網內,很快便放置在甲板上,船上的人們圍了過去,其他的船隻也朝那隻船靠近,人們紛紛跳上那艘船,將網中的那個東西圍得水洩不通,從湖岸邊再也看不清楚。我有些著急,幾次跳起來想看個分明,李雲桐倒是很有信心,他終於掏出一支菸來——他抽菸的習慣很特別,別人喜歡用煙來舒緩壓力,他卻從不在緊張的時候吸菸,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吸菸是種享受,而享受應該在輕鬆的狀態下進行——現在他開始抽菸了,點燃之前先詢問了我一句,見我不反對,便愜意地將火湊上去,噴吐出白色的煙霧來。

  船上的人們亂糟糟地大聲議論著,卻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麼,那艘船破開水面朝岸邊駛了過來。李雲桐帶著我繞著湖岸行走,走到一處船可以停靠的小碼頭,沒多久那艘船就過來了,幾個人從船上跳了下來,船上還留著許多警察。一個便衣擠開人群走到我們身邊,對李雲桐道;「去認認,看是不是她?」

  李雲桐點點頭,看了看我:「你還是不要去看,站遠一點等著。」

  我點點頭,離岸邊遠了一點。

  李雲桐在那具屍體前蹲了下來,看了幾分鐘,便站了起來。人非常多,越來越多的人朝岸邊走過來,我只能從人群的縫隙裡依稀看到他。他很快便從船上下來了,那個便衣跟在他身邊。

  「是她。」李雲桐指了指我手裡的畫像道。

  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居然真有這樣一個女人!我和那麼多警察都看漏了,幸好有李雲桐,否則誰知道這女孩竟然沉屍湖底呢?她家裡人說不定正在找她呢……我看了看那張畫像,這女人正用她永恆的絕望面對著我,我感到一陣心悸,連忙將畫遞給李雲桐,他看看我,笑了起來:「害怕了?」

  「不是,不過覺得心裡不舒服。」我說。

  「你臉色不太好。」李雲桐仔細看著我說。

  「沒事。」我摸了摸自己的臉,覺得自己沒必要害怕一個死人。

  「你這人,明知道是這種事,還帶個學生來,也不怕嚇著她。」那便衣埋怨道,眼光轉向我。我以為他會安慰我幾句,誰知道他接下來的話更加精彩:「不過也沒辦法,你還得跟我們到局裡錄個口供。」

  沙發的一角上,一枚釘子突出它的尖端,尖端被染成了紅色,更多的紅色液體留在了沙發的靠背和沙發四周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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