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艱辛時代 第2135章
殷浩見勢頭不對,馬上轉移話題,拿起了那個蝠形圓盾問:「這盾牌怎麼不圓,上下缺角,背面還有三個把手……」
「這是格鬥盾」,朱燾截斷殷浩的話說:「中間的把手可以折疊,列陣時那把手折起來,剩下兩個把手套在臂上,輕便靈巧。若是單兵格鬥,則用中間的把手,四指握盾,拇指放在把手邊。以盾上的缺口套住對方兵器,以拇指旋轉盾牌,可令對方兵器脫手,那邊的短劍就是格鬥劍——比斬馬劍短小精悍,利於刺擊。」
「這兒」,殷浩撿起那柄弧形刀,正要問話,朱燾一聲驚呼:「這是鷹刀,是最好的騎兵刀,剩下的都是普通儀仗刀。這上面陰鑄一隻雄鷹的,乃三山最上品的刀。在三山,非顯爵不得佩此鷹刀,據說燕王一百餘匹駿馬欲換此刀而不可得……」
朱燾指指點點,毫不費力地把大多數兵器用途解釋完,司馬昱與殷浩明白三山不是用殘次品進貢,這就夠了。他們可不像朱燾那般,癡迷於這些奇淫巧技的器物,剩下的那些東西做啥用,他們已無心瞭解。
「好吧,就賜玄子兩口鷹刀、上等寶劍兩口、大食甲10付——反正這具裝我們也穿不上,讓玄子試試吧……再賜他鋼盾(鳶形盾)50付,皮盾100付,一等寶劍20柄,讓他揀選500戶織作蜀錦的工匠,立刻遞解上京。」司馬昱發話了。
朱燾垂涎欲滴地看著那蛇形劍,嚅喏:「殿下,可否把這柄蛇劍賜於小臣。」
三山進貢的蛇劍是一對陰陽劍。陽劍蛇鱗紋凸出,陰劍蛇鱗紋凹入。劍身彎彎曲曲,黑色的表面嵌鑲著金色(陽劍)或銀色蛇鱗。劍尖的三角蛇頭吐著信子,甚是醜惡。按朱燾的說法,它是進獻給後宮玩耍的東西,司馬昱很不喜歡。他手一揮,正準備允諾,脫口而出的卻是:「此劍如此醜陋,處仁(朱燾的字)怎想要它回去?」
「此劍是大煞之物」,朱燾語出驚人地說:「據說,佩戴此劍者,雖妖蠱巫毒亦不敢傷之。南洋島上瘴氣巫蠱之物橫行,妖人魔獸大蟒常夜入民居奪人性命,而身佩此劍卻可使諸妖睥睨,神鬼莫驚。」
朱燾說的這是廢話,晉代人們對動物瞭解不多,那些不常見的動物就被說成是妖物,或者神物。比如鱷魚就被說成是豬婆龍。馬來西亞熱帶雨林,動物種類繁多,常與人爭奪生活空間。蛇形劍如此鋒利,身帶此劍的人當然膽氣較足,遇到侵害敢於搏殺。於是,當地土人便在這種蛇劍身上演繹出多種傳說。朱燾道聼塗説,聽三山商人講的玄虛(純粹是推銷術),便以為那是真事。
「臣之長子身體柔弱,常愛夜驚。臣一直想要尋購一柄蛇劍為小女壓驚,奈何此物製作不易,在三山亦屬罕見。臣懇請殿下,將這套蛇劍賜於下臣。」朱燾懇求道。
自東漢末年,世家大族的勢力崛起,到了東晉,這股勢力更加強盛。晉東渡後,為了討好世家大族,當時的第一任丞相甚至在宴席上用吳語說笑話,以討好當地的世族。
這些世族組成了自己的小圈子,他們不像外通婚,唐朝曾有皇帝嫁女,被世族嫌棄門第不高的例子。歷代近親結婚的結果,使許多世族子弟身體柔弱,易夜驚盜汗,等等。朱燾之女就是這樣一個近親婚姻的產物。
這種病症緣自基因缺陷,不是藥物所能根治的。朱燾曾四處求醫問藥,聽說蛇劍的玄奧後,他病急亂投醫,向三山商人索購蛇劍,但這種蛇劍在三山屬於限制軍售的商品,沒人敢隨意外買。此時,愛子心切的他見到蛇劍,已顧不得僭越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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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朱燾所說的話,司馬昱已聳然動容。
中國式宮廷鬥爭中,巫蠱之術是常用手法。太子以巫蠱之術咒父皇,妃子咒皇后、奪寵等等,屢見不鮮。遠的不說,晉惠帝時代就有皇后賈南鳳以巫蠱之術作祟的事。
「你……確信?」司馬昱驚奇地問。如果這劍確實辟邪,它的價值就完全不同了。
「確信」,朱燾從司馬昱的眼睛裡看到他的希望落空了,但他還是誠實地回答:「正因為此劍具備大神通,所以南洋蠻王常以此贈送愛妃、王子,冀望其平安快樂。同時,此物也是王權傳續的象徵。」
「此乃貢物」,果然不出朱燾所料,司馬昱拒絕了他的請求:「遼王只進獻了一對,所以它只能呈送於陛下。不過,以卿與遼王的交情,大可請他再送你一柄……喏,遼王妃正在建康,你可請她代為呈情。若卿有得,孤恕你無僭越之罪。」
「怕不容易啊」,朱濤嘟囔。
「甚麼?」司馬昱高聲詢問。
「臣……臣聽說」,朱燾慌亂地掩飾說:「此劍是防身利器,能一劍斬斷鴨蛋粗的鐵槍,鋒口毫不卷刃,劍身彈性十足能對折不斷。據說,遼漢出產甚少,故而價值連城,所以又稱『連城劍』。」
「知道了,退下吧」,司馬昱不耐煩地擺擺手,而後他緩步走到兵部官員面前,握住了那對蛇劍中的陽劍,緩緩地抽劍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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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嗡」——蛇劍發出陣陣顫音,渾身抖動著,像是一條活過來的黑蛇。司馬昱心裡一驚,失手丟下蛇劍。蛇劍毫無聲息地紮在地上,半截劍身已鑽入土中。
「好妖異的劍」,司馬昱感慨著:「好煞氣,好鋒利……」
※ ※ ※
遼東,和龍城。
慕容恪站在城牆上極目遠眺,身邊,幾名漢臣立在左右。
良久,慕容恪歎了口氣,說:「冉閔勝了,他竟然勝了。」
眾人默不作聲。
慕容恪說的是最近魏國與石趙殘餘的戰事。冉閔戰敗後回到鄴城,親自向此前曾諫言的大臣王泰道歉,但此時,王泰正在締造一種「傳統」——傳統不合作。
宋亡時,大臣們與皇帝因小事起爭執,就採取這種「行政不作為」的態度,啥事也不敢,就讓國事癱瘓,讓兵臨城下,讓國破家亡。明末始,清流們也採取這種癱瘓國事的「不作為」態度,將國家推向了滅亡。都源於王泰締造的這種儒生傳統。
王泰在生氣,他怨恨冉閔當初不用他的計策。讀書人嘛,總是這麼倔強地幫助敵人。就是冉閔親自上門,他也一點情面都不給,躺在床上就是只說病重不談軍情,這讓冉閔十足下不了臺。
冉閔發了狠,搜羅鄴城中所有能戰的青壯,再戰石祗,大敗石祗追兵。這讓襄國的統帥劉顯十分懼怕,甚至絕望了起來。在這種情況下,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劉顯派人秘密的請降於冉閔,並密許以石祗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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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閔治理下的魏境這個時候已是百業凋蔽,他也無力再戰,便答應了劉顯的條件,興高采烈的回到了鄴城。之後冉閔假借王泰要投靠關中的苻健為由,滅了王泰三族……燕國此時尚不知劉顯的密約,但他們知道,經過這次失敗,襄國已失去翻本的機會。這本來是燕國乘虛而入的好機遇,遺憾的是,現在燕國的大軍正牽制在和龍城。
慕容恪也不指望下面人回答,他繼續眺望著東方,忽然,他突兀地問:「漢王此時在想甚麼?」
眾人仍不說話,慕容恪眼光搜尋了一下,把目光停留在陽騖身上。
陽騖歪著頭想了想,石破天驚地說:「聯手冉閔!」
眾人大嘩。
冉閔殺胡令一下,舉世皆仇,連同為漢民的晉朝也在攻擊他,此前袁真就占取了廬江。高翼好歹也是宇文鐵弗,遼東胡人也把他看作自己人,要不,庫莫奚問甚麼大舉投奔。沒想到,此人卻要與舉國皆仇的冉閔為友。
眾人的喧嘩中,陽騖平靜地補充說:「據我們的俘虜說,漢王高翼曾秘下江南,路遇魏王,兩人言談甚歡,彼此惺惺。此刻,冉閔敗績,舉國皆仇,他不會不想到聯繫漢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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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想起來,漢王與魏王似乎處境相同。魏王四面皆敵,而漢王,契丹攻於後,我得勝之軍如烏雲壓境,這兩人怎會不想著相會利用?」
慕容垂(慕容霸)搖搖頭,否定說:「魏國舊戰兵疲,不成氣候,漢王屢勝我軍,正意氣風發,如何會想著疲弱的魏軍。退一步想,即便是兩人聯手,道路阻塞,魏軍如何呼應漢軍?陽尚書此言太過了吧!」
「糧!」陽騖簡單地說:「我一直想不通,海邊那邈彼荒域,漢王如何能讓它豐衣足食,然而,據稱今年漢地大豐,倉廩十足。據報,漢王使臣已從螺沃登岸,正前往鄴城。臣擔心漢王以糧草支援魏國,若魏王得此喘息之機,燕漢再久戰不下——明年開春便是魏王大舉進攻的日子了。」
「急攻如何?」慕容垂思緒跳躍的很大。他在問:如果燕國現在急攻漢國,是否有餘力再回頭與魏國交手。
「此事休提!」慕容恪狠狠地截斷兩人的爭論。
「狠啊,真乃此生大狠」,慕容恪咬牙切齒地說:「當初我小看了鐵弗高,本以為海濱之地,種不得糧食牧不得馬,便是任其發展,也不過是苟延殘喘,如風中之燭,旦夕可滅。故而屢次征討,都沒遣精銳上陣。
可如今呢?如今他做大了,不僅站穩了,而且每與我交戰,便占走一點便宜,越戰越強,直至把城池修到了我們鼻子底下。早知道如此,當初我們就應該盡遣精銳上陣。阿宜(慕容宜)誤我。再戰,若不作好十足準備,我亦沒把握戰而勝之。」
甚麼?燕軍的軍神竟然說沒把握戰勝弱小的漢國,可笑的是,在場的人均臉色鄭重,緩緩頷首。
「雷神!」慕容垂簡單的兩個字揭開了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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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是雷神!」慕容恪附和:「可我堅決不相信鐵弗高能役使鬼神,我認為那只不過是一種兵器,可是,我們卻不知道這『雷神之怒』到底是甚麼武器。慕輿根語焉不詳,敗退下來的士兵們眾說紛紜……搞不清這個,我們無法再戰。」
封奕緩緩地說:「自高翼稱王以來,向我燕國的貢賦從不欠缺。」
「甚麼意思?」慕容評呆頭呆腦地問。
慕容恪眼睛一亮,大聲呼喊記室封裕:「封裕,你去漢國跑一趟,就說我燕王打算與漢王會盟與遼水。」
陽騖搖頭:「怕他不來——昔日,皇甫真曾邀他率軍助戰,他不肯輕出,今日我燕國強軍盡在,估計他只會據城而守……」
慕容恪俊秀的臉上全是笑意:「告訴他,我打算把遼東屬國全給他,他如何不來?」
「此計太假」,陽騖評價:「遼東屬國份量太重,漢王不會輕信,天下人也不會輕信。」
慕容恪笑得很開心:「誰說我這是計策,我正打算給他遼東屬國。」
「你瘋了」,慕容評脫口而出。
瘋了,慕容恪瘋了。「卡提諾論壇」裡面的有很多最新的vip書觀看,轉帖勿刪」
幾乎所有的人都這樣認為,遼河平原是燕國發祥之地,慕容恪竟然毫不吝惜地準備將它送與潛在的敵手——漢王高翼。這不是發瘋了這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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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馬上進宮面見大王,要求大王考慮將遼東屬國賜封於鐵弗高,令其遼王之封號實至名歸。」慕容恪堅決地說,看其神態絕不似作假。
龍興之地啊,怎麼就給別人了呢,別說漢臣們無法理解,連鮮卑貴族也無法忍受。
「你去,你敢要言蠱惑陛下,我就彈劾你居心不軌」,慕容評暴怒了,其餘鮮卑貴族也紛紛責駡。鮮卑人不知禮儀,罵到狠處,紛紛抽刀亂劈,一時之間,城頭刀光飛舞。慕容垂兄弟連心,一閃身站在慕容恪身前,按刀而立。
「封太尉,我去向陛下進言,你來不來」,慕容恪仿佛沒看見鮮卑貴族的憤怒,他平靜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