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殺戮時代 第0062章 維護尊嚴
「我國窮敝,百貨稀缺,雖有巧物但不能食,我王希望與上國通商,以互通有無。所以,小弟想到東市出售艙中貨物,順便打聽建康百貨商情。你看,小弟的侍衛背箱扛包的,這樣悍然闖入詩會,怕有不妥,不如我先打發侍衛前往東市,我等上船坐抵足之談,如何?」高翼為難地說。
這是個邀請,高翼邀請他們到自己船上坐坐,謝安剛接到一份禮物,心中愉快,再加上他本就對漢國的事情充滿好奇。謝安志向遠大,在朝臣們尚在為使者的性別爭辯不休的時候,他已經敏銳地感覺到,在遼東半島的島尖上,這個自稱漢國的國家一旦倒向晉朝,會讓晉朝獲得多麼有力的戰略地位。
這個國家竟然以女子為使者,一想到這裡,謝安更迫切的想瞭解這個國家的風俗及其實力。但現在顯然不合適,因為他正陪著女伴逛街。
謝安張口正要拒絕,身邊的那位燕小姐突然插話:「左右無事,去看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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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沒有不好奇心旺盛的,她們剛收到高翼誇上天去的六十塊香皂,那些女人的眼睛直在侍衛們扛的箱子上亂轉,心裡像有一個魔鬼的聲音,不停的唆使他們去看看其它箱中還有甚麼新奇玩意兒。燕小姐開口,更贏得她們一片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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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女伴發話了,謝安也從善如流,他爽快地說:「要出售貨物,瞭解建康行情,何必找他人,秦淮河上百肆千坊,半是王謝家中屋,來,我讓僕人令你侍從去找我的管家,他自會安排後續。」
說罷,謝安走到清溪河邊,高叫一聲:「船來。」
四五艘畫舫爭先恐後的駛近謝家大少爺。謝安伸出三個指頭,說:「我要三艘,兩艘載這些人去見我的管家,告訴他……另一艘帶我們去竹格港。」
登上高大的翊海號,謝安等人禁不住嘖嘖稱奇,那些女伴們立刻被趙婉接走,女人湊在一起,說起了她們感興趣的話。趙婉的衣服隨形,款式花樣繁多,令那些女人大開眼界。而這群女伴身上的刺繡、紋飾,也讓趙婉頗感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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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船的有裁縫,艙中還有數不清的各類彩布,幾個女人說到興發,立刻招呼工人現場設計起新服飾,倒把謝安忘到了腦後。
孫綽與謝安倒是舊識,兩人一見面立刻聊在了一起。由於謝安這樣的大名士也肯與高翼交往,這倒使孫綽略略改變了對高翼的態度。等高翼安置完畢方舟及其族人,返回兩人聊天的艙室時,孫綽也能起身相迎。
「敝國窮困,沒甚麼好東西送給謝兄,這裡有一副上好的刀劍,願謝兄今後持此刀劍,滌清宇內,掃除奸邪。」高翼派人送上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四把刀劍。
謝安倒不客氣,他欣然接受了高翼的饋贈。「聽朱龍驤說:貴國的刀劍鋒利無比,上好的刀劍更是價值萬金,我就愧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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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過一柄馬刀,謝安抽刀揮舞了幾下,嘖嘖讚賞說:「好刀,先不說這刀刃霜華,只是這刀舞起來真是順手啊。可惜有點沉重,請問高兄,這刀上,為甚麼沒有刀鍔,反而有這麼一個黃燦燦的,沉重無比的護圈?」
高翼耐心地向這位未來名臣灌輸著正確的刀劍知識。「刀與劍不同,刀是砍劈的,劍是直刺的,所以刀的重心越靠近握把,越利於揮舞。加上這個護圈一方面是為了在格鬥時阻擋敵刃,保護自己的手,另一方面是增加配重,讓刀的重心後移。」
謝安聽罷,又揮舞了幾下刀,說:「怪不得,這刀舞起來格外稱手,原來是這個原因。重心?這個詞好,很貼切。」
孫綽也插話:「我聽朱龍驤(朱燾)說,這刀很鋒利,可以與古之幹將莫邪堪比。安石(謝安的字)兄持之,將來定會滌清宇內……」
高翼立刻打斷了孫綽的話,說:「別拿幹將莫邪那樣的垃圾來與我這把刀劍相提並論,我家的破菜刀也能趕上幹將莫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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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綽怒氣勃發,一扶桌案準備駁斥,高翼緊接著補充說:「國人好古,總以為古之利器便是仙家寶貝。可幹將莫邪是甚麼東西,即便它是數一數二的寶劍,那也是青銅寶劍。我的菜刀雖破,那也是鐵做的,若是鐵器勝不了青銅器,我們當初幹嘛要用鐵器取代青銅器呢?」
高翼這番話如晨鐘暮鼓,徹底粉碎了孫綽固有的價值觀,他張嘴想反駁,可又一想對方說的確實是實情。
怎麼反駁,除非是否定科技進步。
謝安不忍見孫綽尷尬,他立刻撿起四柄刀劍中最短的那個,岔開話題說:「其餘兩柄我大概猜出了用途,那個最長大的一定是馬上衝鋒用的,可惜在下體弱,用不上這樣長大的劍,但我今後,一定給它找個好主人。
這柄直劍,大概是上方斬馬劍吧,應該是平常幾次用的隨身佩劍。倒是這個最短的劍,長不盈尺,用來割肉它太鋒利,用來護身,這麼短的劍好幹甚麼?」
高翼偷偷觀察了一下謝安,想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是否給他留下了印象。
「它是用來維護尊嚴的」,高翼解釋說:「當一個人戰敗時,他需要為自己的失敗承擔責任,維護最後的尊嚴;當一個人犯下大錯時,他也需要用它維護最後的尊嚴;當一個婦女家破人亡時,她也需要用這柄刀來保證她不受欺淩。我們漢國每個國民都有這柄刀,它時刻提醒我們:做人要勇於承擔責任;做人,不自由,毋寧死。」
明白了,孫綽與謝安都明白了這柄劍的用處,它是用來自殺的。聽完這番話,一想起漢國舉國上下表現出的勇烈,謝安忘了這柄刀蘊含的不祥徵兆,只顧癡癡的盯著這柄刀,忘了繼續把玩。
晉人好玄學,做事喜歡討個好兆頭、好口彩,高翼不想讓這把刀在謝安心中留下陰影,他繼續解釋說:「我漢國禮俗這把刀象徵最後的保證,最後的榮耀,如果兩人誓死相交,便相互交換隨身短刃,以示生死與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安石兄,不知道這符不符合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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艙中彌漫著一層凝重的氣氛,謝安石沉重地點點頭,道:「貴國百姓皆如此勇於擔當,深想起來在下不禁佩服你們國王的勇於擔當。這份情,我領了。朝中,朝議之所以不把你們的使節引入理藩院,原因不過有二,一是貴國國王不經朝廷冊封便自稱為王,此謂不恭,遣女子為使來朝貢此謂不臣。
現在,聽高兄這一番解說,貴國國王之行事不禁令我悠然神往。高兄放心回去,便向王昱大人細細解說,只要漢國國王專心臣事吾皇,在下一力為高兄擔保。」
這是謝安第二次提到這位王昱,高翼轉臉看一眼孫綽,又看看謝安,疑惑的問:「我們國王來朝貢,本就一心臣事大晉,但沒想到還有這麼多波折。朝堂上的事,在下不清楚,我贈送安石兄這套刀劍,也不是想求安石兄做甚麼,晉朝上國既然不願意接受我們的朝貢,我們拔錨起航就行了,但安石兄這番保證,倒讓我不禁想問,安石兄現在官居何職?這位王昱大人又是何人?」
孫綽聽到高翼拔錨起航的話,聯想到高翼剛才所說的漢國人剛烈的性格,立刻明白了謝安的意思。他馬上改變態度,向高翼解釋起朝堂上的情景。
如今的晉穆帝才六歲,正由26歲的皇太后褚蒜子抱著臨朝聽政。這是有據可考的中國第一例的皇太后垂簾聽政。此後,由於褚國丈的推薦,朝中大事全憑輔政大臣司馬昱做主,這位輔政大臣司馬昱就是會稽王司馬昱,也就是日後的簡文帝,現在朝中大臣尊稱其為「王昱」,意為「會稽『王』、司馬『昱』」。
目前,謝安雖無官職,但最關鍵的是褚皇后(褚蒜子)的母親是謝安的堂姐、謝尚的親姐謝真石。以倫常來論,褚蒜子應尊稱謝安為舅舅。作為謝氏下一代閥主,謝安倒也與「王昱」說得上話。所以,只要謝安肯攬這事,必會有個好結果。
雖然口頭上說不在意晉朝的態度,但能順利解決這事,高翼還是欣喜異常,立刻招呼手下,擺上三山美食,賓主盡歡而去。
當夜,謝安連夜拜訪王昱,講述了他從高翼哪兒瞭解到的漢國情況,並再三解釋三山漢國的人既然如此剛烈與勇悍,若對他們有所怠慢,只怕他們一怒之下投奔了敵國。而漢國兵器犀利,船上的侍衛裝備優良,士兵兇悍。一旦這些人成為敵人,便會成為最可怕的敵人。
「以孫興公(孫綽)所言,漢國曾以五百兵馬驅趕了奚族兩萬人。如今,不知漢國尚有多少這樣的猛士,若將它拉入我們的陣營,以糧草、絲帛換取他們兵器、鎧甲,裝備朝廷的禁軍,北伐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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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漢國戰船優良,若有漢國加入到我們這一方,若慕容燕國尾大不掉,則我們可以令漢國襲擾在後。若江防危機也可調漢國水軍助戰,如此一來,我朝江防豈不固若金湯。」
北伐,王昱還沒想得那麼長遠,但真調漢國的船隊加強長江防線,可以讓南方朝廷政權穩固,騰出手來調和與南方世族的矛盾,收拾割據荊襄的桓溫,這才是王昱最想得到的。一聽這話,王昱頓時改容。
「傳禮部官員,讓他們明日一早接待漢國使者。」王昱果斷下令。
第二天,身穿盛裝的趙婉在禮部官員的迎候下正準備下船,但等了許久,高翼還在心神不寧地整理著隨行隊伍。
100名侍衛著裝整齊,一水的黑色鯊魚皮皮夾克,黑色高桶靴,紅色武裝帶、白色騎兵帽,帽上的盔纓血紅。他們腰佩禮賓短劍,英姿颯爽地站成兩列縱隊,讓人一看之下便生出「威武之師」的感覺,想到這支隊伍走在街上,會有多招人眼,趙婉不禁陣陣發抖。
「我,一個三山女奴,也有今天,真是……但,為甚麼大王心緒不定呢?」趙婉猶豫片刻,湊近高翼柔聲說:「王,昨天來的那三個女子,其中一個名叫司馬燕容,就是那個穿瑞獸葡萄衫的燕小姐,另兩個人,一個叫……」
高翼擺手打斷了趙婉的話:「小心,別亂稱呼……我送你到這兒,就不跟去了,你到了理藩院後,一人隨機應變吧……昨日交往的那些女子,你記著常與她們往來,閨帷之中能打聽到許多小道消息。謝家你要抓緊,與他們的女眷多交往,我在這裡待幾天,處理完船上的貨物,我打算或西行,或北上……」
高翼這番話是用鮮卑語說的,但既然來者是理藩院的官員,誰也不敢保證他們當中沒人聽懂。
「西行,王打算去哪裡?」
「嗯,來到南朝,見了謝安,也算不虛此行,更何況還有孫綽、朱燾這樣的當世才俊。我打算逆江而上,去襄陽看看那位桓溫,如此,江南才俊,我便看全了。」
桓溫,是這個時代性格最鮮明的人,就是他說出了那句著名的「不留芳百世,就遺臭萬年」的話。在中華文明中,有許多成語與桓溫緊密相連,比如:再見王師、師老灞上、入慕之賓、倚馬千言、書空咄咄等等。
桓溫,就是歷史。
趙婉低聲提醒:「王,外藩私自結交內臣這是大罪。王若西行,消息透漏出去,王恐怕不能再出長江口了。再說,這裡還有南朝文壇領袖王羲之……」
「王羲之麼,看看他的字就行了,人就不必見了——我們漢國還在發展階段,生存是我們的大問題,字畫這些東西……等我們強大了,再鼓搗不遲。」
最重要的一點高翼沒有說。數年之後,桓溫將成為一代權臣,桓溫倒臺之後謝安繼之。搞好與這些人的關係,對三山很重要。而王羲之,除了一筆好字外,沒聽說過他有甚麼政治主張。此外,高翼還記得著名的《蘭亭集序》最開頭幾個字——「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
也就是說,四年後的癸醜日,也就是永和九年(西元353年)三月三日,王羲之與孫綽、謝安等四十一人在會稽山陰的蘭亭聚會,寫下了名傳千古的《蘭亭集序》。這以後,王羲之的名望才達到了頂點。而現在的王羲之……
嗯,也許找他寫幾幅字,也是一種對歷史的紀念。畢竟在後是,王羲之字的摹本都價值驚人!
「今兒是幾號?」高翼邊思索邊問。
「按大王所規定的太陽曆計算,現在是四月二十三日,按農曆是己酉年戊辰月丙申日,也就是農曆三月二十日,穀雨後第三天。」
可惜,路上晃悠了幾天,竟把「三月三」登高踏春日給忽悠過去了,要不然,把王羲之誘騙過來,讓他提前寫一副《清溪集序》,不也是一個歷史嘛。
罷了,高翼一揮手,頭排的軍鼓手立刻擂響了腰鼓,並扯起嗓門高喊:「全體注意,舉步——」。
「且慢」,禮部官員急止士兵的動作:「上諭:詔,漢國水軍都督高雄一起上殿見駕。高將軍,請吧。」
搞甚麼搞?高翼不滿地冷哼一聲:「我國國王命我護送使者到晉國,現在使者已被你們接走,我的任務完成了,等把船裡的貨物處理完,我就拔錨起航。至於接使趙婉者返回的任務,吾王自有安排。一起上殿?!吾王沒有給我這個任務,大人,你的任務是迎接趙博士入宮,請不要節外生枝。」
那名禮部官員面沉似水:「高將軍,你想抗旨不遵嗎?」
高翼知道,肯定是哪裡出了錯,他臉色猙獰起來:「哼哼,我剛才說過了,一起上殿——吾王沒有給我這個任務,抗旨不遵之說嘛,等吾王命令下來,你再說這話。」
「大膽」,那禮部官員呵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吾皇有諭,你豈敢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