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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烽火錄》第55章
第一卷 殺戮時代 第0053章 升旗儀式

  清晨,高翼軍裝整齊的站在甲板上,等待著每日的升旗儀式。所有的水手全列隊在起身後,大氣不出地等著第一縷陽光自海平面上射來。

  回到這個時代許久,高翼已逐漸適應了這時代的作息制度:早晨天一亮就起床,夜晚天一黑就就寢。當時的照明設備缺乏,夜間工作,點燃的每根蠟燭都相當於小戶人家一個月的開銷。為了節省開支,也為了保護眼睛,高翼漸漸放棄了夜間工作的習慣,適應了這種作息。故而他把每天的升旗儀式定在日出時間。

  俄而,一縷金色的光芒自海平面上透出。高翼手一抬,司號員把銅號舉在嘴邊,在太陽躍出海面的那一刻,一聲嘹亮的軍號聲響起,鐵皮鼓隨即「咚咚」擂響。在鼓樂的伴奏下,一幅淡黃底色的朱鳥旗緩緩升向旗杆頂部。隨著音樂響起,高翼舉手敬禮,甲板上的水手也如斯相應,莊嚴地向軍旗致敬。

  與此同時,碼頭上擠滿了圍觀的百姓,幾天來,眼前這群「胡人」每天如此,他們這奇怪的行為傳遍了鄞州縣,引得四縣八鄉的百姓紛紛趕個大早,來這裡看熱鬧。等到軍旗升到桅杆頂部,碼頭上嗡嗡的議論聲響了起來。

  「禮畢」,執星官高聲喊道,甲板上的人齊齊放下了手臂。

  升旗儀式本來是高翼隨性而為,早年,他曾有起個大早去天安門看升旗,結果等他趕到已曲終人散的經歷。等他自統一地後,高翼便下令,要求軍隊每天舉行升旗儀式,他甚至常常親自主持這儀式,對於自己由旁觀者變為組織者、參與者的舉動他很得意。

  此時,他還沒意識到這個儀式是增強團隊凝聚力、對敵人進行心理戰的無上法寶,等到他接觸到了色諾芬的軍事著作才能明白這個道理。

  但現在,看著岸邊好奇圍觀的百姓,以及自己士兵隨之而來的驕傲與自豪,他隱隱地察覺出這麼堅持的益處。

  升旗儀式過後是早操,碼頭上圍觀的人群猶未散去。不一會,無數挑擔的貨郎開始在人群中穿梭,那些碼頭上的人買好了早餐,繼續興致勃勃地圍觀著,同時,那喧囂聲也越來越大。

  梁山伯換上了一身普通士子的服裝,帶著幾個家人混在人群裡,遠遠地觀察著船上的情形,身邊,百姓的議論聲不斷傳入耳中。

  朝廷對於三山在建康銷售食鹽的請求滿口答應下來——蠻夷嘛,沒啥好東西賣,想在三山買鹽,准許吧,反正現在朝廷對鹽鐵專賣的事管的也不是太緊。只要他們照常繳納繁重的鹽稅,為甚麼不准?

  梁山伯接到朝廷的詔書,本想立即告訴高翼這個好消息,可奇怪的是,朝廷的詔書裡隻字未提對三山朝貢的禮儀要求,這讓梁山伯不知道該以甚麼身份對待三山貢使?

  商人乎?普通百姓乎?番使乎?

  一來二去,梁山伯便把這事耽擱下來,但這是壓在他心頭沉甸甸的,故而每天沒事,他都要到碼頭上轉一轉,看看三山人的動態,並進一步等待朝廷的指示。

  「現在是他們的早操」,一個擔著貨擔的商販以見多識廣的語氣向碼頭上的人介紹說,同時竭力推銷著他的貨物:「客官,您來份胡餅?他們這早操還有一陣子呢,早操完了以後他們就開飯了……客官,您不知道,他們早飯都吃熏肉——早飯都吃肉啊,這哪裡是兵呀,我們家老爺一年也吃不上多少次肉……客官,您要幾個胡餅,好的,這就給您,熱的……

  啊,您還想聽甚麼……您瞧,我這一挑子胡餅呢……甚麼,您還要幾個,這位客官也要,瞧好吧,您,拿著——熱的……嗯,等這些胡人早操完了後,他們就開始刷甲板,每天都刷,你說,他們勤快不?……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去刷甲板,有一部分胡人會登岸玩耍,據他們說,那些是不當值的士兵。

  客官,那些兵們都用銀幣買東西……銀幣你不知道嗎?瞧,就這小東西,圓圓的,上面還雕著好多魚呢。聽他們說,這銀幣一個相當於1000文,客官您說,這哪是兵呀,俺們的將軍也沒有這般富裕。

  您說甚麼?……是呀是呀,那些當兵的身上有許多奇巧玩意,每個人身上都帶著20幾把刀,大大小小的,千奇百怪的形狀……對,有這回事,他們常拿身上的小玩意跟人換東西,不過,他們不喜歡換布帛一類的東西,他們喜歡換銅器錫器……」

  目前,銀子在南方已成為一種非官方貨幣,即使在北方,老百姓對銀子也不陌生,據記載:西晉建興二年(314年),「襄國大饑,穀二升直銀二斤,肉一斤直銀一兩。」據說,這是史籍中第一次出現銀子當貨幣的記載。但銀子因其量稀少、價值高,只在與胡商進行大宗交易時,才作為結算單位,銀幣更是聞所未聞。一個普通士兵居然拿銀幣與他人交易,即使連梁山伯也覺得不可思議。

  梁山伯聽到這裡,也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這些人是士兵嗎?

  精兵,這絕對是精兵!

  梁山伯眺望著船上,只見那些士兵們每人舉著兩個大鐵塊(啞鈴),正隨著執星官的號令,蹲下起來往復不停。他們當中,最顯眼的是那個子高大滿臉兇悍的將軍,那人也乖乖舉著兩大鐵塊站在隊伍裡,隨著執行官的號令重複著相同的動作。

  怎麼沒有見那個女使?梁山伯再度仔細搜尋,又發現隊伍中有一位極其笨拙的士兵,動作似乎格外生疏,他不停地觀察著別人的動作,盡力地模仿著。

  是那個通譯,那天登船時,此人正站在那高大將軍的身邊,話不多,但不時與那將軍交頭接耳,似乎是叫黃朝宗。

  甲板上,執星官喊出了最後的口令:「操練已畢,整理軍容、解散!」

  高翼與執星官互致軍禮後,隊伍慢慢散開。有精力旺盛的士兵仍繼續揮舞著啞鈴蹦蹦跳跳,高翼與黃朝宗則整理好自己的啞鈴,向船艙內走去。碼頭上,觀察許久的梁山伯招呼家僕:「走吧,我們回衙。」

  甲板上空間狹小,這套早操是高翼根據後世的廣播體操編制而成,為了加大運動量,他又特地讓士兵們每人再拿個啞鈴做操。早操完畢後有數分鐘休息時間,這段時間正好可以回艙處理一下公務。

  「胡商馬努爾今日一早已經起航,他的貨物都託付給了同行,現在儲存在岸上倉庫內」,黃朝宗向高翼彙報說。此時,已是高翼抵達鄞州縣第十日,與胡商馬努爾會面後的第四日。

  「另外,我們所帶的彩布已銷售了兩成,蠟燭銷售一成,換回的銅器錫器棉種已裝滿了船艙,加上我們底艙內的海盜俘虜,我們的船再也裝不下東西了」,黃朝宗說到這兒,小心地瞥了一眼高翼,咽了咽吐沫,說:「主公,我們的巨船當世無兩,不要說那些胡商,就連我以前也見所未見,此等利器正是我們縱橫江海的憑仗,主公為甚麼要答應賣船給那位胡商馬努爾呢?」

  這些天來,高翼已逐漸把船隊的瑣碎事務交於黃朝宗處理。以前這是趙婉的職責,但她身為女官,與水手們以及岸上的商戶打交道多有不便。自黃朝宗接手後,船隊的細務再也不用高翼操心,而黃朝宗也慢慢地建立自信,開始為高翼出謀

  「你不懂」,高翼耐心地解釋說:「技術這個東西絕對不是收藏品,藏著掖著,技術永遠不可能再進一步。這點小船你就以為巨大了嗎?這是螺殼船,它不足千噸,甚至連驅逐艦都算不上,而我需要的是成百上千艘的巡洋艦、戰列艦?

  怎麼才能達到我的目的?靠我們自己造船自己用,永遠也達不到這個目的,相反,我還有背上沉重的包袱,常年養活數千名造船匠。

  馬努爾的要求正好為我解決了一個難題:我們可以用賣船來養船。船賣得越多,我船塢裡熟練的工匠越多,造船技術的儲備人才越多。

  你看吧,要不了多久,我會把三山變成全世界的造船中心,讓那些胡商不遠萬里來我這裡購船,讓所有的江河湖海都行駛著我們的船。

  而我們,有了技術儲備後,會不斷地推出新的船種,甚至把造船業獨立出去,不僅不用養活那些工匠,反而通過他們來獲得大量稅收。這才是良性發展的商業之路。

  仿造,讓他們仿造去吧,告訴你,我不僅知道怎麼造船,而且知道為甚麼要這麼造,它的原理是甚麼,計算方法是甚麼。就這樣,我還花了兩年時間,浪費了無數優質木材,才摸索出正確的造船方法。甚麼人有這樣的財力,花兩年時間摸索這項技術?即使有人這麼做了,他摸索出的也是仿製技術。仿製,永遠誕生不出科技。等他們仿製出來,我的新船型造下水了……」

  船上響起了銅鐘聲,鐘聲尾音未落,廚師擔著挑子出現在艙口,高羚與幾名水手進艙,七手八腳地把桌案佈置妥當,未等廚師擺上飯菜,高雄、趙婉、趙玉等人出現在艙口,這些都是夠資格與高翼同桌就餐的人。船上地方狹小,不可能擺太多地餐席,所以只能是軍官一桌,水手一桌。

  這時代人們講究「食不語寢不言」,認為吃飯時應該默默無聲,專心進食。但高翼卻最不講究這些,他吃飯時愛講幾個笑話,偶爾還佈置一下工作,三山的人早已習慣了高翼的脾氣,黃朝宗趙玉自幼養成的習慣一時難改,總覺得這時候談笑不符合禮儀,故而顯得落落寡合。

  「一個士兵告訴我」,高雄一邊操刀割著熏肉,一邊說著士兵們傳回來的當地風俗人情:「他在岸上用一枚針換了一隻鵝。後來,又有人告訴他,關於這鵝還有一個傳說,傳言王右軍書法天下第一,山陰曾有一道士欲得其書法,因知其愛鵝成癖,所以特地準備了一籠又肥又大的白鵝。

  王羲之見鵝,欣然為道士寫了半天的經文,高興地『籠鵝而歸』。所以,他換的鵝應該養起來,等待見到王右軍,以鵝換字帖。

  你們猜,那個士兵怎麼回答?」

  船醫、水手長與大副二副湊趣地問:「怎麼回答。」

  「他說:王右軍遠在天邊,鵝卻在眼前,為天邊的字帖放棄到嘴的鵝肉,恐怕他沒這個耐性。」

  眾人哄堂大笑。

  在流水線誕生前,每個鐵匠每天只能做三枚針。流水線誕生後,通過分工協作的方式,平均一個鐵匠每小時可生產三十枚針。

  流水線的誕生是以捕鯨業的發展為基礎的,一頭鯨重二十餘噸,一個小漁村百十來號人,要想在一個白天內把這頭鯨分割完畢,除了工具的配合外,就是分工協作,把這種分工協作移植到工業領域,這就是流水線。

  三山地區初創的時候,捕鯨是他們重要的食物來源,每個三山居民隨身都帶有二十餘把各種各樣的刀具,就是為了在緊急召集時,能夠快速參與,分割鯨肉。由此,三山居民在高翼的啟發下有了分工協作的概念。同時,每種刀具的不同用處,讓三山居民有了「合適的工具能成倍提升工作效率」的概念。隨之而來的是三山誕生了工具業的革命。

  在這種流水作業下,三山生產的商品成本極為低廉。故而常常能在岸上換取超出想像的物品。

  遠航出海時水手們隨身攜帶的整套針具是各有各的用途的,有縫補船帆用的弧形挑針;有縫補吊床用的粗大索針;有既可以當魚鉤又可以縫補皮衣的鉤針;而縫補絹衣的直形針是士兵們最用不著的。

  待高翼分批放水手登岸期間,不少水手便將這些用不著的裝備與當地老百姓交換,由於東西在三山都很普通,所以這種行為得到了高翼的默許——只要士兵們下次出航前,用自己的薪水購齊那些裝備,他就不打算苛責士兵。

  「我們的船已經裝滿了貨物,高雄,艙底那群海盜還老實吧?」,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高翼繼續說:「我估摸著這幾天朝廷的詔使快到了,我們在岸上作出那麼大的動靜,陛下一定想親自召見我們,做出安撫。

  晉軍既然開始北伐,慕容燕國一定會加緊攻勢,現在他一定顧不上打我們三山。等詔使到了之後,你帶著一半船先回三山一趟,打聽一下那裡的情況。

  如果三山還算平靜,你卸下貨物後,持我的令符調二百名士兵過來,我打算朝貢過後,去江北看看。在此期間,我會拉著詔使在海上兜圈子,等你過來會合。」

  高雄連忙答應:「好的,這幾天我把海圖看了又看,那段海程我們往返數次,我領船回去沒問題,只是不知大王打算讓我回程時帶甚麼貨物?」

  「帶足食物和水,中原戰亂,百姓一定想逃離戰火,我打算從青州狠狠帶一批人回去。你通知道麟,這幾天讓他把所有的船備好,等待我的命令。」

  船艙裡正聊著,忽然間門口伺候的高羚跑了進來,他邊吞咽嘴中的食物,邊著急的想說著甚麼,直道兩眼翻白,他才清空了嘴裡的食物,說:「碼頭上,來了一隊士兵,他們開始驅趕人群,執行官詢問,是否需要全船警戒?」

  高雄一拍桌子跳了起來,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嘯,但未等他開口,高翼打斷了他的話,她平靜自若的繼續吃著飯,說:「當然要全船警戒,這種事情不需要請示,不過,告訴士兵們不要慌,這是朝廷的詔使到了。」

  說完,他沖趙婉點點頭。趙婉擦擦嘴,起身離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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