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奇怪的小不點

　　莫寒根本沒想過，那石牆斜塌下去形成的三角空間裡面居然還有個人！

　　而且還是一個小孩，一個很奇怪的小孩！

　　身上裹著一件明顯跟他年齡不符的黑袍，長長的衣擺被打濕露在外面，小人兒看上去只有四五歲，瑟瑟的蜷縮在黑暗裡面，只露出那雙暗含戒備卻又不安的眼神緊緊盯著莫寒。彷彿對方是什麼豺狼虎豹一樣。

　　莫寒看著裡面這個古怪的小孩先是愣了下，接著是遲疑，但見四周實在沒有避雨的地方，這才矮著身子一頭鑽進去。

　　地上還有些濕黏黏的，莫寒卻無所顧忌的坐了下去。反正全身都濕了，也不在乎屁股那一塊兒。

　　由於莫寒的加入，這個本就不大的空間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而那個暗藏在裡面的小人更是緊張，好像怕莫寒會對他不利，一個勁兒的將身子往裡面縮。

　　莫寒不禁微微蹙眉，難道他看起來很像壞人嗎？！

　　一大一小均沒有說話，莫寒也懶得開口。自顧自的開始脫起衣服，否則那衣服冰冷粘濕的貼在身上，只會讓他感覺更冷。

　　小孩見莫寒脫起衣服，眼色閃過一絲怪異。在他看來這個大叔很奇怪，不僅是態度，更是行為上。

　　外面的大雨依然下著，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迸濺起的水花都打到莫寒的身上。莫寒皺了下眉頭，看著外面的雨簾，將擰乾的衣服丟到一旁，然後往裡面擠了擠。

　　可這動作卻讓縮在裡頭的小孩頓時不安起來，猶如自己的領地被侵犯一樣，小孩用一種防備又充滿了敵意的目光看著莫寒。

　　不過莫寒渾然不覺，或者說他是自動忽略，反正這小不點在怎麼用敵意的眼神看著他，也不可能在他身上戳出個洞來。

　　許久，看這個大叔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小不點不禁慢慢放下了戒備。

　　再過一會兒，由於洞裡面實在沉悶無聊，小不點開始好奇的打量這個不速之客。

　　察覺到對方視線的莫寒，瞥過去一眼。

　　小不點頓時驚得趕緊閉上了眼睛。

　　可等了好半響卻感覺好像對方沒動靜，小不點這才小心翼翼的眯開一條眼縫，卻看到對面的那個奇怪大叔滿臉好笑的看著他，彎彎的眉眼，那笑意達到眼底，使得那黑幽幽的眼睛蕩起一波又一波的異彩。

　　小不點似乎看呆了，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眼睛。或者說，他從來沒在那些戰戰兢兢跪拜在他面前，滿臉虔誠的那些大人對他露出過這樣的神情。

　　那些人似乎打心底都在怕他，小不點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那麼怕他。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嚴肅中帶著絕對的恭敬，沒有多少人會在他面前對他笑，更沒有人會在他面前笑得這麼隨心。

　　就連一直守護在他身邊的柳妍，似乎也沒這麼笑過。

　　小不點不禁在心裡想，這個大叔真得很奇怪，也——很特別！

　　但小不點不討厭這樣的特別，相反，他喜歡，他喜歡看這個大叔笑起來的樣子。那笑彎彎的樣子很好看，很溫暖。

　　不知不覺的，小不點那原本還稍微有點緊繃的身子也不禁慢慢緩了下來。

　　莫寒看對方似乎不怎麼害怕他了，而那雙骨碌骨碌轉的眼珠子似乎在想些什麼，然後又用一種可以說的上是『炙熱』的眼神盯著他。

　　莫寒臉上的笑容一僵，他怎麼覺得被這麼個毛頭小鬼用那種眼神盯著，很彆扭呢……

　　外面這場雨下了很久，久到莫寒那一頭濕漉漉的頭髮都快乾了一半。

　　天上的烏雲似乎開始慢慢潰散，雨漸漸變得淅淅瀝瀝。

　　「啊秋！」莫寒突然打了個噴嚏。

　　小不點歪了歪腦袋瞅著他。

　　莫寒揉了揉開始有點呼吸不通暢的鼻子，看來似乎真如葉茵斷言，有點感冒了！

　　話說那個女鬼，怎麼現在這麼安靜了……

　　暗自想著，莫寒抬眼看了下夜空上那被幾縷烏雲半遮半掩的圓月。這天氣也古怪的很，好端端的怎麼突然下起暴雨來了？！

　　拎起身旁沒幹的衣服，莫寒隨手套在身上，再次望著外面的毛毛細雨，他思索著回去後該找什麼樣的藉口。

　　說實話，今天給他的驚喜還真夠多的……呵，赫連玹憂！

　　普天之下能擁有赫連這個姓氏的除了皇族，只怕他還想不出有誰。早就知道那個男人來歷不簡單，但沒想到會這麼不簡單！

　　莫寒胸口又有些發悶，好像一塊石頭壓在心上讓他有些喘不過氣。被欺騙是自然的事情，可他就是感覺不舒服。而且從屋內傳出的隻言片語中隱隱透出的信息來看，赫連玹憂接近他似乎沒他自己所說那麼簡單了……

　　小不點繼續好奇的盯著莫寒，這個奇怪大叔似乎有點難受，那深深皺起的眉頭讓小不點心下有點不舒服，在他看來，這個大叔應該保持笑彎彎的眉眼，而不是露出這種難受的表情！

　　那怎樣才能讓這個奇怪的大叔再笑起來呢，小不點歪著腦袋尋思了一下。

　　好半響之後……

　　小不點似乎想到了什麼，伸手拽了拽莫寒的褲管。

　　還在想心事的莫寒微微一愣，隨即，將狐疑的目光移到這個小毛頭上。

　　卻見這個奇怪的小不點眨著那雙天真無辜的大眼睛瞅著自己，然後伸出兩隻白嫩嫩的小手扯住自己臉頰兩邊的肉肉往下扒拉，露出一張小小的鬼臉。

　　莫寒瞪著他，被這個小不點的舉動搞得有點莫名其妙！

　　小不點繼續拉扯著鬼臉，歪了歪腦袋，有些疑惑，這個大叔怎麼還不笑？！

　　莫寒臉上的肌肉有些抽搐，這個小不點不僅奇怪，而且連行為舉止都很怪異！

　　僵持了好半響，小不點還在拉扯著自己的臉，原本白嫩的臉頰都被捏出紅紅的印子，那雙大眼睛裡有些淚汪汪，似乎是被疼出來的。

　　莫寒擰眉，隨後伸手敲了下對方的額頭，想看看能不能把這個傻兮兮的小不點敲醒點，否則對方在這麼拉著鬼臉，他怕那疼出來的眼淚都快決堤了。

　　莫寒可不想看一個小孩在自己面前哭……

　　小不點被敲痛，下意識摀住額頭，淚汪汪的眼睛很是無辜又莫名的瞪著莫寒，不明白對方幹嘛敲他的額頭。

　　看著那小不點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莫寒忽然感覺很好笑。

　　小不點看大叔再次彎起眉眼，不禁愣了愣，這個大叔真的笑了。

　　好似確認般，小不點眨了眨眼睛，盯著莫寒那上翹了一點的唇角，然後也裂開嘴，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笑了。

　　不過小不點似乎忘了自己剛才扯的紅紅的腮幫子，這一笑立馬牽扯到了痛處，頓時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噗，莫寒差點笑出聲來，這個小不點為免也太好玩了。原本低落的情緒被這麼一搞似乎都好了不少。莫寒瞅著這個小不點，終於出聲問道，「喂，小不點，你怎麼會一個人呆在這種地方？！」

　　小不點紅著眼圈茫然的看著莫寒，有些不明白對方說的話。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睡夢中好像有無數的雷鳴閃過，打在他的身上，很疼，然後他就醒了。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在這了……

　　「你娘呢？」莫寒皺眉，他忽然發現這個小孩真得有點問題。

　　娘？那是什麼東西，能吃嗎，會比那些冰塊好吃嗎？！

　　小不點繼續茫然……

　　見此，莫寒的眉頭不由皺得更緊，「你叫什麼名字？」

　　小不點搖了搖頭。

　　「你不會說話？」

　　小不點想想，然後點了點頭。

　　這下子，換成莫寒無語了，他不知道該怎麼繼續這個話題了。而且看樣子，這個啞巴小孩估計是被什麼人遺棄在這裡的。

　　想到這，莫寒忽然有些頭痛，他轉頭看了看外面的毛毛細雨。不知想到了什麼，莫寒又回頭看了看那個小不點。

　　內心稍微掙紮了一下，最後莫寒嘆息了一口氣，撐起身子鑽了出去。他還沒同情心大發到帶上這個小鬼，可是……走出幾步後，莫寒不禁回首看了下那個塌方下面的小不點。

　　只見這小不點抱緊了身上寬大的袍子，張大了那雙清澈無辜的眼睛望著他。

　　莫寒一咬牙，轉身不再去看他，邁開步子飛快的往前走，腳下的水花飛濺。

　　望著莫寒那越離越遠的背影，小不點不由慌了，那個大叔會離開他嗎，那個唯一會對他笑，那個會敲他額頭，那個……特別的人！

　　小不點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圈漸漸泛紅，卻硬是憋著不讓眼淚落下。兩隻小手奮力抓起身上拖拉的衣服，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來，想去追那個好似要從他的世界徹底消失的人。

　　可衣袍實在太長了，小不點還沒跑出幾步，就踩上自己的衣擺，啪的一聲撲到了地上。

　　泥巴合著水濺在了那張小臉上，手被碎石硌得生疼。小不點抬頭看著那越來越遠的身影，委屈的一抹臉上的泥水，再次爬起來。

　　長袍由於浸了水，重了很多，小不點那麼點力氣根本拖拉不過來，所以幾乎是走兩三步必定會摔一跤。

　　等他第七次摔到地上時，前面哪裡還有莫寒的身影。

　　全身已經徹底濕透，小不點就這麼趴在地上，雨水順著濕漉漉的頭髮滑落下來。小不點望著前方被陰暗和細雨所籠罩的街道，眼眶裡慢慢蓄上了水花。

　　「喂，你這小鬼是不是傻了！」

　　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突然響起在小不點的頭上。

　　還不等小不點回神，就被莫寒粗魯的從地上拎了起來。

　　莫寒瞪著這個滿臉污漬，髒兮兮的小不點，NND，真是麻煩死了。要不是這個小鬼在後面摔跤摔得那麼『隆重』，之後又突然沒了反應，莫寒也不可能擔心地再次返回來。

　　小不點愣愣的看著莫寒那張不耐煩的臉，吸了吸鼻子，突然，哇的一聲哭了！

　　這下，莫寒徹底呆了！

　　小不點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撲到他懷裡，兩隻小手死死抓住莫寒的衣服，生怕對方再跑了似地。

　　莫寒的嘴角隱隱有些抽動，話說，這還是他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