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離開

　　事情發生的很快，但突變卻更快！

　　只見莫寒的瞳孔忽然一縮，反身，手幾乎是條件反射線的抬起，夾雜著一股黑氣凌厲地劈向後方。不得不說，這次莫寒的反應的確稱得上迅速了，但是對方的速度卻更快！

　　莫寒的手還沒來得及碰到對方，就反被對方給抓住了。

　　眸光閃爍不定，莫寒的手腕雖然被緊緊固牢，可卻沒下一步的動作。只是盯著面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千年殭屍，扯了扯嘴角，這傢伙居然還藏私！

　　腳下原來還倒在地上的『千年殭屍』彷彿融化了一般，眨眼睛的功夫就縮成了一團黑影回到了這個千年殭屍的腳下——居然是一團影子！

　　這次，千年殭屍便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手卻依然不松的緊緊抓著莫寒的右手腕。而那雙被黑紗籠罩的眼波流轉過莫寒，裡面似乎有微光在閃過。

　　不過莫寒可不會在意對方是什麼心思，那雙幽深的眼眸緊緊盯著面前這個千年殭屍，「……很強的一招。」夠詭異，夠隱秘，簡直跟他的主人一樣……變態！

　　而且最重要的是，對方居然能在莫寒的眼皮子底子施展這詭異的法術，這傢伙果然不可小覷。更何況，剛才那麼一下，連他都沒察覺到這傢伙是什麼時候脫身的。

　　如果這個傢伙是敵人的話……想到這，莫寒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這個千年殭屍是個不確定的存在，纏在自己身邊就好比一個危險的不定時炸彈。雖然這傢伙堅持認他為主，但莫寒根本不知道對方的來路，也不清楚對方為何會 認他為主人，更無法去猜測如果哪天這傢伙突然『醒悟』了，不會臨時對他來個反撲……一切都是不穩定的未知數，所以這也是為什麼一開始莫寒急於擺脫這傢伙的 原因。而剛才千年殭屍那麼一下，更加堅定了莫寒要踹飛這個跟屁蟲的念頭。

　　他可不需要一隻連自己都不瞭解，且實力未知的『忠犬』！

　　心思電轉間，莫寒便沒有注意到對方的目光已經落在了自己手上。

　　「痛麼？！」千年殭屍緊盯著這只剛才還偷襲自己『影子』的手，雖然是影子，但身體強度跟他的本體卻是相差無幾。

　　從思緒中反應過來的莫寒明顯一愣，但隨即臉上便滑過了一絲怪異。想抽手，可千年殭屍依然緊抓不放，「……痛麼？！」固執的追問，千年殭屍望著莫寒。

　　莫寒微微眯起眼睛，痛，當然會痛，但既然付出了痛……好歹也要有個代價！

　　見自己的主人半天沒說話，而那雙微眯的眸子卻兇狠異常的盯著自己，千年殭屍忽然有些愧疚，然後他再次低下了頭。他惹主人生氣了，他剛才不該躲的，「……對，不起……」

　　眉梢彎起了一絲弧度，莫寒忽然勾起唇角，溫和的笑道，「沒關係！」

　　話音剛落，對面的千年殭屍驀地渾身一顫。隨即，莫寒猶自慢慢收斂了微笑，從對方的桎梏中輕輕鬆鬆抽回了自己的手。

　　活動了下手腕，莫寒抬眸斜睨了一眼僵立在原地的傢伙，嘖嘖，這才像一個『僵』屍嗎。何必老是動來動去的呢，一直僵著多好。

　　其實從剛才千年殭屍的注意力集中到他手上的時候，莫寒就已經在暗地下動手了。

　　影縛，一種能通過強制束縛影子來達到讓對方的本體無法動彈的效果。當然了，這招雖然看上去很強大，可實際缺點也很大。因為施展這種術法需要三十秒的準備，而且如果對方移動速度過快的話，你還需要集中精神力去鎖定對方的影子。

　　光從以上這幾點來看，這招雖然很強，但卻便不適用於戰鬥。因為在真正的生死對決中，一秒往往都是彌足珍貴。又哪來的時間讓你用三十秒的時間去做準備？！

　　更何況，莫寒可是一直信奉於，與其被動還不如進攻來得快。所以這招幾乎等同於雞助的鬼術，早八百年前就被他忘到腦後了。今天要不是千年殭屍的那條影子，興許莫寒還想不到呢。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千年殭屍在莫寒這個老油條面前果然還是嫩了點。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傢伙還真不是一般的沉……扛起那個渾身『僵直』的『屍體』，莫寒感嘆一聲。然後快步走到窗口處，一掌推開門窗。

　　迎著徐徐的冷風，望著樓下的河畔，莫寒頭一次感嘆這家客棧的地理位置真是選得極好啊！

　　陽光無限好，只見一條黑影以完美的拋物線從某一窗口飛了出去。

　　咚——————

　　水花濺得老高老高，一些過路人先是被嚇了一跳。爾後駐足循聲望去，卻見那河水似乎被砸開了一個『小坑』，然後波蕩了幾下，很快便又平復了。

　　莫寒拍了拍手，睇著下面平靜的河水，心情可謂好到不能再好。解決了一大跟屁蟲，接下來麼……他也該考慮怎麼離開了！

　　思索間，這時，房門外響起了『篤篤』的響聲。莫寒微愣了下，爾後轉首看過去，「進來吧。」話畢，順手把門窗關上。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赫連玹憂邁步走進來，尋視了一下屋內，最後目光落在了莫寒身上，「那個傢伙呢？！」

　　莫寒兀自走到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哦，可能這天氣太熱了，所以他剛才跳河涼快去了。」這漏洞百出的謊言被他說得幾乎是臉不紅心不跳。

　　天氣太熱？！赫連玹憂不禁挑眉，現在貌似都快進入冬天了……不過他卻沒有去追究這個問題，反而是在莫寒剛拿著杯子湊到唇邊，他忽然上前一步，把杯子奪了下來。

　　莫寒的眉頭瞬間一皺，「你做什麼？」要是想喝水的話，這裡不是還有，沒必要來搶他的吧？！

　　「這水太淡了，是男人就來陪我喝酒吧。」赫連玹憂勾了勾唇角，有些深郁的眸子緊緊盯著莫寒。

　　心一緊，莫寒幾乎是有些心虛的別過了目光，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

　　說起來，這幾天的修養，莫寒可不光只是為了打發那個千年殭屍。他還要努力的恢復自己的身體……畢竟，養好身體這個載體也是承載魔力的一個重要元素之一，所以他也在努力的讓自己的身體恢復到最佳狀態。

　　現在的魔力已經跟身體徹底契合，原本被魔力震盪所受損的經脈肉體也已經在魔力的溫養下恢復。這點讓莫寒想要離開的想法又多了籌碼，而且『葉茵』當時也 說她體內的異物已經被清除出去了，所以現在的他面對赫連玹憂已經不用像一開始那樣無力。即便是小文，雖然劍術很強大，但畢竟不是靈術師，再說了，那些日子 裡莫寒挨的劍傷也不是白挨的。好歹也讓他大致摸清的對方的招式套路，以現在的他而言，對付小文絕對綽綽有餘。

　　只是唯一稍微可能棘手的就是對面這個男人了吧……莫寒微微垂下了眉眼，實力恢復了以前的十分之四，也讓他即便不用看對方出招也能大致猜測對手的實力會 在哪個水平上。總之很強，雖然沒徹底展示出來，但莫寒在沒有絕對的把握前，不打算動手，也不打算……動用武力。他只想儘可能的人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也許是 逃避吧。

　　因為這個男人……畢竟是第一個能擾亂他心思的傢伙！

　　對面的赫連玹憂將杯子放回到桌上，杯子和桌面發出的輕微『咯噔』聲，把莫寒飄遠的神思拉了回來。

　　兩人都沒有說話，一時間屋內忽然安靜至極。

　　赫連玹憂望著似乎不想與他對視的莫寒，眸光微閃了下，最後還是牽起嘴角，輕笑著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走吧，我知道米楠城有一家酒樓，那裡的酒可是很香很烈的！」

　　莫寒抿著唇，眼神複雜的看了赫連玹憂一眼，「好。」

　　也許，可以算是最後了一次的……道別吧！

　　米楠城的米酒擁有很好的口碑，不管是城內的哪家酒樓還是客棧，都會必備一些。因此，也吸引了大多數好酒的旅客。

　　不過在米楠城最有名的還是一家叫『豐樺』的酒樓，那裡的米酒種類多可達到上百個，而且口感香醇馥郁，實屬上上之品。

　　只是這些讓愛酒人如痴如醉的瓊釀，似乎激不起莫寒多少想喝的慾望。像這種似乎會影響理智行為的東西，莫寒以前就幾乎沒多少碰。但今天卻不得不去嘗試 了，莫寒望著滿桌的酒罐子，然後在看看坐到對面的赫連玹憂，他的嘴角不禁有些抽搐，這傢伙居然弄了這麼多，他懷疑這人是不是錢太多了。

　　米酒在這裡物價相對是很便宜的，但這家『豐樺』的卻是一個例外，裡面的酒起碼都是外面的兩三倍。可赫連玹憂倒好，他居然一個人整整叫了十幾壇，哦不，應該算是兩個人喝，可那要什麼樣的肚皮才裝得下這麼多！

　　由於酒罈子太多而且個大，桌上放不下的只能推到地上。莫寒的臉色有些黑，跟那個小二滿臉的春風笑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過有一點不得不說的是，雖然這裡的價錢高，可這家酒樓的內的生意卻是極其的好，進進出出的人幾乎是洛澤不斷。

　　樓下的吆喝划拳聲顯得格外熱鬧，其間也不乏一些女子的嬌笑。

　　「看什麼呢，來喝酒吧。」不知是不是受到氣氛的影響，赫連玹憂顯得豪放了一些。只是這豪放不同於樓下漢子們的吆喝划拳，而是體現在他開啟的酒罈上！

　　八個！莫寒的眼皮突地一跳。他以前不常喝酒不是說他不會喝，但即便會喝，也不是這麼個喝法吧。可現在已經來不及阻止了，赫連玹憂的動作很快，一氣呵成將八個酒罈子全開了封。一股濃郁的香洌氣息頓時四溢，他的神色很是滿意。

　　「這是米花香露，很香的，來，嘗嘗吧。」將一隻罈子推到莫寒的面前，赫連玹憂滿臉的笑意。

　　莫寒的臉色微微顯得不自然，這濃烈的氣味撲面而來，熏得他有些鼻嗆，「碗呢。」莫寒將面前的酒罈子推到一旁，問道。

　　「碗什麼，是男人就直接一罈子幹了。」

　　話音剛落，莫寒幾乎是瞪大了眼睛看著赫連玹憂抓起一個罈子就朝自己的嘴裡灌。嘩啦啦的不知道有多少酒水順著他那上下鼓動的喉結傾瀉而下，前襟幾乎被打濕了一大片。這喝法簡直跟牛飲有的一拼，莫寒懷疑他下肚的酒水到底還有沒有酒罈子的三分之一多。

　　沒過一會兒，罈子就見底了，不過赫連玹憂似乎還不滿足，立馬又抓起了另一個罈子，「來，喝！」

　　「……」此時的莫寒很確定，今天的赫連玹憂絕對不正常。不過既然是最後一次了，莫寒也沒多少拒絕。拿起剛才那個酒罈子就著喝了一大口，「噗，咳咳……」莫寒拚命拍著自己的胸膛，咳嗆的連眼睛都有些紅了，這酒怎麼這麼辣！

　　「哈哈，不會喝，你還這麼逞強幹嘛？！」對面喝的似乎有些高的赫連玹憂，粉臉微紅，毫不客氣的嘲笑。

　　靠，他這是為了誰啊，莫寒有些咬牙切齒。

　　赫連玹憂今天瘋了，絕對是瘋了。不過更瘋的是，莫寒他居然陪著這個酒瘋子在這裡坐了一天！

　　好在莫寒從噴了之後，就沒喝。否則的話……

　　莫寒皺眉看著對面這個一身酒氣，滿臉酡紅，打著嗝，神情迷亂的傢伙。

　　看來總算是醉了，莫寒嘆了口氣，果然非常人就不能用常人的酒量來評價這個傢伙。

　　望著桌上地上橫七豎八的酒罈子，然後目光再移到外面黑下來的天色，接著又若有似無的劃過某個從剛才就一直鬼鬼祟祟盯梢著他們的小二。看來他們兩個坐了一天不讓人留意都不行了……莫寒把目光重新落回到對面這個開始趴桌子上的醉鬼。

　　「喂，晚上了，該結賬了。」本想趁此一走了之的，可看著赫連玹憂那神志不清的模樣，莫寒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算了，還是先將這傢伙送回去再說……想著，莫寒用力推了推對面的赫連玹憂。

　　本來還有點睡意的赫連玹憂被吵醒，他有些不滿的勉力睜開聳拉的眼皮，那雙濕漉漉的眼珠子瞅著莫寒，沒好氣道，「幹嘛？！」

　　「你該付錢了！」莫寒皺了皺眉頭。

　　「付錢，付什麼錢啊？！」赫連玹憂滿眼的茫然。

　　好吧，跟一個醉鬼說話本身就是一件錯誤的事情。理解了這點後，莫寒也乾脆不多話了，直接上前去摸索對方身上的錢袋子！

　　「唔，大叔，你幹嘛摸我……呵呵，我知道了，原來大叔你也這麼色的啊！」

　　莫寒的額角一跳，直接忽略對方的瘋言瘋語，繼續搜身。可這一搜，錢沒搜到，反而搜出了問題來！

　　「你沒帶錢！」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莫寒起身瞪著赫連玹憂，臉色陰沉。

　　「嗝，幹嘛帶？！」打了個酒嗝，還不自知的赫連玹憂反問了一句。

　　嘴角微微一抽，莫寒差點想直接動手掐死這個酒鬼，沒帶錢還敢來這裡買醉！

　　強忍下一絲怒氣，現如今生氣也沒用，想罷，莫寒抬眼看了下四周。晚上的酒樓裡人流量更多，這點倒是有利於跑路。

　　目測了下酒樓下的那個大門，莫寒強行拉起剛要把頭重新倒回桌上的赫連玹憂。

　　「唔，幹嘛？！」接二連三的被人打擾到睡覺，赫連玹憂似乎有些生氣了。

　　忍著對方的一身酒氣，莫寒根本懶得回答他，直接扛起對方，身影一晃就以極快的速度朝那大門衝了出去。

　　進門的人只覺得一陣風颳過，隨後，原本一直盯梢著這對『可疑』傢伙的小二立時尖叫了起來，「啊，掌櫃的，那兩個可疑的傢伙跑了！！！！！！！！」

　　一路上根本沒停下來過，奔回到客棧內，莫寒刻意避開了小文等人，從窗口躍進屋內，然後毫不客氣的將肩上的赫連玹憂扔到了床上。

　　「嘔……」身子一沾床，赫連玹憂幾乎是條件反射線的直接翻身吐了出來。也不難怪，誰叫這一路被人扛在肩上飛速而來，能不吐才怪，更何況他還喝了這麼多。

　　站在一旁的莫寒看著吐得難受的赫連玹憂，眉頭一攏，下意識想去拍對方的後背，可手才剛抬起，最後卻怎麼也無法落下。

　　莫寒緊緊抿著唇，閃爍的眸光有些複雜。說實話，對這個男人莫寒不確定自己到底是抱了怎樣的心思。似乎過多的在意，但卻又刻意的保持著距離。他們之間好像總有一道無形的鴻溝，注定了兩人世界的不同。

　　雖然知道這些，可莫寒還是有些不舒服，心臟，好像有點喘不過氣來。莫寒想收回手，可這時赫連玹憂卻突然抓住了他。

　　「不要走……」低沉暗啞，似乎還帶了一絲無形的脆弱聲從赫連玹憂的嘴裡輕輕吐出。

　　莫寒渾身一震，呆呆的望著赫連玹憂那雙深情又憂傷的紫眸。可是，當赫連玹憂又呢喃著吐出一個音節後，莫寒整個人彷彿被點穴了般，猛然僵硬。

　　赫連玹憂的嘴唇似乎還在動，但莫寒卻是什麼也沒聽進去，他的臉色漸漸的冷漠下來，然後平靜卻又堅決地抽回了被抓住的手——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只是莫寒沒看到的是，在他轉身的一剎那，赫連玹憂的嘴角泛起了一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