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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奮起吧,農女!》第56章
☆、56、桃妹產 ...

  謝奶奶的葬禮辦的很隆重,謝天明非常捨得,十里八鄉的乞丐連吃七天,滿嘴流油,紅光沖天,紛紛到處宣揚謝大孝子,謝大賢人的名聲。一時之間清水鎮乃至臨川地界好些叫的上號的人物都來喝酒,不知道還以為死了老封君呢,知道的是死了個孤寡了一輩子的老太太,死了掙的好名聲。

  南風攙著桃妹給謝奶奶上香作揖,空洞的孝服穿桃妹在身上,風一吹便能倒。正經孝子披麻戴孝正和大人物賠小心說話呢,臉上漾著諂媚的笑。

  斯文敗類,老天爺也不長長心,該死的不死,不該死的死了。桃妹被她攙扶到新搭的棚子裡歇息,耳邊是震天響的嗩吶鑼鼓,響一陣停一陣,讓人心裡堵的難受。桃妹兩隻眼睛腫的跟桃子一樣,眼淚都流乾了。她身子以前還算好,三個月的肚子不顯懷,這兩天胃卻嘔出血來,南風想著去討完熱水潤潤喉嚨,滿眼人人穿梭來往,沒見搭理,不得已從灶棚裡撿只碗,跟大廚討了熱水。

  「謝家真是風光,得花多少銀子啊,我瞧著比去年石家老太太還風光,那位可是家裡做慣了主的,孝子賢孫烏壓壓一片,也抵不得有個好兒子。」正正是老熟人,賣豬肉的柳二家,下巴肥肉又加了幾層。

  另一個馬臉麻子婦人接口道:「這可比不得,那些大老爺們啊,都來啦,老太太真有福氣。」

  這樣的談話在棚裡到處聞,南風錯身而過,坐在隔壁桌上,哄桃妹喝了兩口水。

  柳二家的嗓子粗噶,說話跟打雷一樣,只聽得道:「有福氣啊,身前沒享福,老了有福氣。謝小叔發達了,我聽見雲家老爺說要把家裡那個和離回來的女兒許給他,他當場就認了岳父。」

  什麼!謝天明是個斷袖啊,多年未娶親,信誓旦旦說不肯耽誤婦人,怎得風向變了,南風半信半疑。桃妹表情冷淡,突道:「他就是成了神仙,我也不奇怪。」

  對於桃妹來說,這個叔叔不但沒有半點擔負這個家,還給家裡添了許多麻煩,是個可惡又不能忽視的存在。有錢不孝順親娘,給娘大辦葬禮掙臉面,實在是無恥的很。世道是男強女弱,他風光無限人人稱道,她做牛做馬無人瞧得起。若是她是男子,勤勤懇懇顧的一家溫飽,謝奶奶不會老無所依。

  馬臉婦人拽著柳二家笑問:「你編排的吧,雲家可是出過秀才那位,多大的臉面啊,怎麼會看上他呢。」

  「我親耳聽到,那聲岳父喊的真真,可甜了。」

  桃妹乍然起身,眼裡怒火中燒,三步並兩步眼看就要去找謝小叔撒潑,大道那邊來了一隊敲木魚的和尚,誦經念佛好不熱鬧,恰恰橫在桃妹面前。南風趕緊拉她道:「嫂子,你別急,有什麼事慢慢說,小心身子。」

  喃喃梵音此刻不但不能安定人心,反而火上澆油,桃妹氣得搖搖欲墜,便要摔倒,泣道:「你瞧瞧這陣仗,是要讓奶奶在地下不得安寧啊。今個我就要揭了他不孝不賢的皮,讓大家都知道。」

  白事葬禮上兄弟打架,妯娌罵人多見不怪,南風也是氣的很,但是理智猶在,吵一架沒的用,最要緊的是身子,故搖頭勸道:「世上的事不是嘴皮一碰就能成,你說他不孝不賢,他反咬一口又奈何。你做的事沒人看見,他做的呢,大伙都看在眼裡。誰信你,誰信呢,說句不好聽的,你若說了,他對別人說你想貪圖銀錢,胡亂攀咬,哪裡說的清。」時至今日,謝天明的陣勢,已經不是他們所能撼動。

  不料桃妹依舊搖頭,面上悲切,核桃大的眼睛已乾涸,「你說的對啊,但是我過不了心,我不管結果如何,總之不能讓奶奶在地下不安寧。」

  這是再勸不住,南風理智尚在是因為不關血親,若是換了自己,恐怕撞死也不能夠吧。

  太過激動的桃妹眼前一黑,幾天沒合眼掙不住,軟在她懷裡。

  夜裡風大,曉露侵寒,半夢半醒間見有道影子模模糊糊晃動。尤以為在做夢,只待那影子給她捲了卷被角,門咯吱一聲合上了。待她從噩夢裡掙醒,屋裡哪有人,融安半夜帶著藥箱出門了。

  自從成親的以來,這算的上是第三遭了,南風是心裡有準備,怕是哪家又得了重病,或老人身故。今晚的風特別大,謝家棚裡嗩吶聲誦經聲隔著河道若有若無,聽著頭皮發麻。南風擁著被子不敢睡,點了蠟燭盼融安早點回來。

  快五更,肖融安一身寒氣輕推開門,只見窗前的燭花圈圈疊起,流了一夜淚,信手滅了蠟燭,把南風從被子拉出腦袋,蹙了眉,道:「以後別捂著被子睡。」

  南風學小雞做米狀,挨著融安睡著了。待再睜開眼,早已天亮了,嗩吶打鼓不響。

  兩人洗了臉,吃完早飯,融安在她身邊坐了,道:「大嫂的孩子——沒保住。」

  昨個她和哥哥把桃妹送回家裡,守到天黑才走的,轉眼就出了事,一想到桃妹沒了奶奶又沒保住孩子,她悲從心來,掩面痛哭,二話不說,直往哥哥家去。

  融安心知兄妹感情好,若是昨夜知曉,只怕連夜趕去了。這些天桃妹形容憔悴,南風也跟著食不知味,臉色淡的發白。他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少不是哄著多吃一口,抱著多睡一會。

  南風心裡有事,一路小跑撞翻了肩膀,竟是春娘大清早出來倒藥渣,把藥渣倒在地上讓人把病痛帶走,這是當地習俗。她顧不得說話,捂著肩膀往前衝,遠遠聽見兩個孩子淒厲的哭聲和大人的怒斥聲。院門大開,幾個閒人探頭探腦,看著模樣已經鬧了一場。堂屋的門口的簾子歪歪斜斜掛著,南風心有準備也嚇了一跳,根本沒下腳的地,兩個孩子趴在劉氏膝上嚎哭。

  桃妹兩個眼睛血紅髮亮,一點不顧小產的身子,坐在太師椅上,朝南風點點頭。

  這是怎麼了,南風見哥哥面色慘淡抱著頭,想出聲又被屋裡婦人打斷,急的團團轉,見妹妹來了,只會語無倫次哀求道:「妹妹,你勸勸,勸勸,唉,我說不清楚!」

  「南風,今天你不用勸我,日子沒法過了,今個不是她死就是我死,你拉著你哥哥,好好看我收拾白吃飯的閒人。」桃妹手持掃帚,看似瘋魔,目光清明,啞著嗓子吼道:「我今個且來算一筆賬。堂哥一家四口,從年初正月來我家,吃住開銷一應是北風哥出的銀子,頓頓要肉,餐餐要酒,四季衣衫要好料。如今堪堪四個月,這筆賬怎麼算,堂嫂準備什麼時候結賬,住客棧也沒這麼好價吧。」

  劉氏梗著脖子道:「天殺的,夭壽啊,哥哥去弟弟家幫忙,弟弟還要算銀子前。我們一家四口眼巴巴丟了山裡的營生,趕來為弟弟成親做事,成了親,本要回去,弟妹有了身孕,想著你大肚子沒人管可憐,我們又熬了幾日。要的時候伸伸手,不要了一腳踢走,白白當了吃飯的罪名。大伙來評評理啊,我是瞎了狗眼丟了老臉。被你這東西踐踏。」

  桃妹掉了孩子本就身子虛弱,四月天穿著大棉襖,聽的婦人此言,心突突往外冒,太陽穴似要炸開一般,緊著手中冷汗,似笑非笑道:「嫂子這張嘴能把白的說成黑,倒不怕倒閻王面前說不清。說是幫忙成親,沒得幫忙幫的把庫房裡頭的東西搬走一半的道理,要不是我發現,只怕嫂子全搬走。說是照顧我懷孕身子,每日牛哥買的補湯你給留一小碗兌水,剩下全進了自己肚子。這都算了,還唆使孩子在我的補湯裡吐口水。大嫂啊大嫂,你就我有仇有恨直接上,你何苦害我肚子裡孩子,裡頭難道不是牛家的種。」

  南風原以為是桃妹和劉氏吵架,不妨聽得小產玄機,竟是劉氏害的不成。她和桃妹相識以來,只知她性格直爽,膽小怕人,從不惹事生非。如今變成潑婦樣,真真是傷到根底了。自個心中不免後悔,當初見識了劉氏的做派,本想同哥哥說讓他們回去,說是做生意,不出錢來不出力,靠著哥哥養他們一家。桃妹有孕,想著讓劉氏也能搭把手,一時心軟留了禍害。

  她冷冷瞪著劉氏就要開口,眼睜睜見那婦人下手在孩子手臂上掐了兩把,哭累的孩子又震天嚎起來。這等豬狗不如的東西,連自己孩子能成下手的工具,南風一把搶來孩子,擼起衣袖,青的,紅的,紫的的指甲印記。

  南風冷笑一聲,氣的眼淚直流,將手中的帕子攥得死緊,說道:「虎毒不食子,你真是黑了心肝。」

  牛北風怒吼一聲,衝到那婦人身前舉起鐵拳,利落如箭落在婦人身側的地上,砸出老大的坑,牙咬的咯吱響。

  「哎呦,謝家姑奶奶,沒得出嫁的姑娘還管嫂子房裡事,說出去不讓人笑話死。孩子不聽話,做娘的難道不教子。昨個就是小畜生衝撞了弟妹。如今我打也打了,罰也罰了,你們還來怪我。什麼庫房裡頭的東西,什麼補品,北風是娘一手帶大的,孝順不應該嗎。」劉氏沒被牛北風嚇到,開口拿孝道來壓人,真真是頭頭是道,讓人難以駁斥。

  這些話桃妹沒聽過十遍也聽過九遍了,她指著劉氏道:「你說北風哥是大伯娘帶大的,他沒吃過你們家一口飯,沒喝過一口水,老家的屋子給你們成親坐新房,每年把掙的銀子全數上交。他這麼過了八年,沒吃沒穿,到底是你家養了他,還是他養了你家。就是親兒子也沒這麼孝順吧。大伯一家不義,我們家還是孝順。逢年過節我們禮照樣送,連杯熱茶也沒有。我們不怨不惱,卻沒道理還養著大哥一家。不問自拿就是賊,你做了賊還喊捉賊,我們去縣太爺那說理去。也為我可憐的孩子伸冤訴苦,你推我,要了孩子的命,你拿命來還!」

  劉氏的火焰一下子就矮了下來,她敢逆施倒行,就是拿捏北風是個老實人,桃妹話不對,就算有事也有孝道壓著。沒想到桃妹跟打了雞血一樣全數了出來,還搬出縣太爺。斗升小民見了鎮長都兩股戰戰,見縣太爺豈不是要命,做了虧心事心裡有終究發虛。她趁機摟著兩個孩子拉起在門口看熱鬧的牛狗娃屁滾尿流跑了,只怕這輩子再也不敢來鎮上。

  鬧了一陣,見沒的熱鬧看,眾人都散了,桃妹憋著的惡氣出了,心略定了些,她軟倒在椅上,哽咽道:「今日才知道人善被人欺,我的孩子就是被她嚇沒的。你哥哥老實,肯吃苦,我以為這輩子也忍忍就過了,這一忍把孩子都忍沒了,奶奶也走了,以後人人罵我潑婦,我也不管,只要一家平安。」

  桃妹發了氣,一心求好。小月子裡頭南風白天照顧,北風晚上照顧,待身子好了,正趕上了謝奶奶送葬之日,免不得又痛哭一場。往後兩夫妻日子越過越順,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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